第44章 长夜未明
谢闻初怎么会突然怀疑到她身上？
姜晏一时间觉得脑子特别乱，好似许多可疑的线索同时冒出，又在缠绕在了一起。
如果说当年大封的封印是凰主亲手设下的，那交给她的血脉温氏后人来进行后续的处理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问题就在于九十多年前的她依旧是个死人啊！还是血脉断绝、金丹碎裂，凉的不能再凉的那种！
难不成那时师尊就已经知道自己能够活过来了？
还是说所谓的温氏后人指的是姜愿？
可这好像也说不过去，因为师尊除了取血一事，与姜愿无半分交集，压根就没有认回他的打算。
但如果自己活不过来，那个真正的温时欢，又是什么人？
当初的温家只有两个活口，师尊和柳阁主在一起了，他们并无子嗣，应该也不会突然转性又生了一个孩子吧，况且燕绥也说过温时欢和望阙山都没有瓜葛；而明月夫人大抵在她十五岁那年就因病逝世了，除了她和姜愿这对双胞胎以外也没有过别的孩子。
所以真正的温时欢绝不可能是温氏后人！
可这就和温氏先祖留书对不上号了！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等等，九十几年来着？
姜晏抬眸看向谢闻初：“还请师叔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师尊当年呈上留书之时，究竟是哪一年？”
谢闻初回忆片刻答道：“约摸距今九十九年罢。”
九十九年！而明年就是燕绥所说的大封封印失效的时间，加起来正好一百年！
又是一百年！
这个数字像是魔咒一样绕着姜晏打圈。
所以是一年之后重新封印大封一事有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是因为真正的温时欢不是温氏后人？
对了，孟宁应该是重生的，是他那一世的大封出了问题？
可孟宁不像是重生回到了一百年前，否则他的境界不该仅限于此。
糟糕，还是想不通关窍！
姜晏垂眸片刻，又想到另一事：“之前在秘境之外，师叔似乎是知道我…阿欢并未自爆而亡的，对吗？可阿宁他们似乎不知。所以是有人掩盖了当初的痕迹，隐瞒了我还活着的事实么？”
谢闻初沉默半晌，道：“没错。当时我们见了自爆痕迹，便认为是借助外力所致，而非真实自爆，于是推测你应该借机逃走了。”
“本来理当出通缉令的，但却被掌门拦下了。”他停顿后道，“本座当时不解其意，只觉得愤慨异常。直到两个月后的留书解封，掌门才道出云岫的另一要求，并怀疑云岫新收的小徒弟，也就是你，可能是所谓的温氏后人，所以暂时不能动。”
“原来如此。”姜晏坦然迎上谢闻初的目光，“我的确是。”
因为觉得她可能有用啊…真该说是殚精竭虑吗？昭告天下明晃晃地派遣小队下山寻宝也是为了把她引出来么？
那可多亏孟宁把她认了出来，还联合凉梦宇把遇上她的事瞒了下来。
“果真？你是云岫的私生女？”
“不是，您想哪儿去了…师尊是我的亲舅舅。”姜晏扶额，又谨慎道，“但此事还请师叔保密，不要告诉风掌门。我不信任他。”
“为何？”
“您这几天应该也查到了，当初在山脚围堵我、下令要将我就地格杀的人，是风依然，风掌门的妹妹。”姜晏语带嘲意，“我不知晓咩咩真人是否知道温氏留书的事，但当时她见我孤身下山便肯定师尊已逝，妄图灭我口之心昭然，我不得不怀疑她就是凶手之一。”
“风师妹是有嫌疑，但你没有证据。”
“是，我没有证据。当初的一把火把所有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是我疏忽了。”姜晏有些后悔，“现在从现场已经找不到任何残留的痕迹，我想，唯一的突破口就在师尊渡劫前接触的人身上。”
谢闻初听到“放火”一事就冷下了脸，正要开口斥责，又想起这是云岫临终对姜晏的要求，便忍了下来，只疑惑道：“接触的人…有什么不对？”
“您不知道么？师尊在渡劫之时，灵力溃散大半，因此才无力迎击雷劫而被重伤，又被早已准备好的那群凶手偷袭。”姜晏垂下头，“灵力溃散，绝非走火入魔所致，我只能想到中毒。要给一位渡劫期的仙尊下毒，定是筹谋已久。如果我没离开就好了…”
原来云岫陨落之前的经历竟是如此！
可当初不知为何云岫即将渡劫的消息突然传开，各宗门世家都派了各自颇有分量的、至少长老之流携重要的弟子前来祝贺，一时之间望阙山人流来往繁杂，难以确定究竟什么人曾与云岫有所接触。
谢闻初沉吟半晌，郑重道：“本座知道了，此事由本座去确认，在有确凿证据之前，你不可以对风师妹出手；另外，本座会同你兰师叔一起，瞒下你的身份和你回到宗门的事。这段时间，你就在山上待着，养好身体，其余的事另说。”
“那就…多谢师叔了。”姜晏点头应下，又犹豫着开口道，“师叔，阿宁师弟可有向您提起秘境中的事？”
“近半弟子丧生的事？”谢闻初敛眉，“他说秘境中混入了魔修，还出现了不知名的魔物。”
“是，但不止。”姜晏见这口锅并未扣到自己身上，便把秘境中出现了冥愁谷魔物与祭坛，以及寂灭殿与冥愁谷通过阵法相连的事情一一讲明。
在孟宁和姜晏的叙述中，二人不约而同的将方霁的存在略去了。
“岂有此理！这些魔修也太放肆了，竟敢私联魔域！”谢闻初气得一拍桌子。稍稍平息之后，他看向姜晏，沉声问道：“晏儿，你和他们交了手，知道是什么来路么？”
“不清楚，但我觉得，可能是揽星阁。”迎着谢闻初探究的视线，姜晏继续分析道，“首先，这群魔修很有组织，不像散修。其次，白水宫除了那位传闻中的大祭司以外尽为女修，而两次堵截我的都是男修，大抵可以排除。我在玄冥教也待了几年，明知我出身望阙山可混的也还行，虽说真正来往时间不长，但我感觉他们还是爱好和平的，并且这次我也没有收到消息说有除了我以外的教中人要入秘境，应当…也不是他们。”
谢闻初神色复杂地看着姜晏，显然是对她加入玄冥教并为这群魔修说好话的行为而感到不适。
可他最终还是不忍指责云岫已经同意的决定，只道：“行了，在山门中少说这些混账话，还是你以前寡言少语的模样更好。至于揽星阁，若真是他们，此计不成必有后招，还怕抓不到蛛丝马迹么？”
“师叔说的是。”姜晏微微勾唇，“但人总是要长大的，会变的。”
“明知是陷阱，还冒冒失失就冲进去和对方硬碰硬的行为哪里有长大了的样子？这点真是和以前一点没变。”
向来头铁且硬刚的姜晏：…
大概那些人让她感觉不到真正的危机吧！
见姜晏语塞，谢闻初也不多说了，只安排让她先休息，等兰心叶过来再具体商量如何安置她。
第二日兰心叶前来，二话不说便要让姜晏随她搬到霜降峰去，言明她的霜心居平日除了卢似月多无人来，而卢似月最是听兰心叶的话，不会把她在此的消息外传。
姜晏心想，无人前往霜心居多半是被必须踩着步行上山的百级石阶吓退了吧！
要知道当年为了不走石阶去找兰心叶医治，她还拜托云岫道君特意在霜降峰山顶留下了个小阵法，方便从小寒峰进出。
但姜晏刚表露出想躲回小寒峰的念头，就被兰心叶扼杀在源头：“小晏儿，你想住回去也可，不过每日记得过来喝药。不准偷偷用阵法，我知道你们师徒俩在霜降峰开了个传送阵的后门！”
一旦住回自己的院子就得被迫每天爬梯上霜降峰的姜晏：…怂了。
她乖乖点头：“好的师叔，我就跟着您住了，多谢师叔的‘关爱’。”
谁承想这在霜降峰一关“禁闭”就是三个月。
这些日子里，兰心叶和谢闻初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关于她剑道、灵根和金丹的事，但姜晏明显不愿提起，二人也只好作罢，仅让她安心养伤。
时间一长，连带着首席卢似月都由最开始怎么看这位身上有重重嫌疑的“小师妹”怎么不顺眼，完全不明白自家师尊为何把此人留在自个儿的居所精心照顾，到后来已经泰然处之，甚至还觉得有些亲厚起来。
孟宁和凉梦宇也时常会过来看望她，同时会带些宗门外的消息，算是这段禁闭时间唯一的慰藉了。
在得知除了望阙山对揽星阁展开调查，而其余宗门世家均无动静之时，姜晏才明白，自己这伙人竟是冥愁谷的唯一幸还者。其他被魔物或是引诱、或是生擒的修士，最后无一例外都走向了死亡的结局，因而也没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
做的太绝了，真是险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