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满庭残霜
方霁的扇子上挂着的是她送给静庐里那个小大夫的昆山玉坠！
所以方霁就是那个在她变不回人形、奄奄一息的时候救了她命，还养了她一个多月的人！
难怪她会觉得熟悉，会想要亲近他。
姜晏心中欢喜，觉得方霁真是越看越顺眼。
可是，自己变凤凰的时候他那么温柔，还会给她顺毛，怎么人形的时候他态度就是这个鬼样子？
难不成他喜欢毛绒绒？
姜晏思绪纷乱，又觉得有点来气。
“看够了吗？”早就发现姜晏来了还盯了自己好久，并且感知到她情绪仿佛经历了一段起落的方霁忍不住开口斥道。
“啊？哦…对不住，我走神了。”姜晏被这冷不防的话语叫回了神，又真心实意的柔声赞美道，“方大夫，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
“？”她平常就是这么勾搭男人的？
见方霁目露疑色，姜晏又笑道：“我觉得方大夫当得上天人之姿。”
方霁内心嗤道：你要勾人也不是这么来的吧，真是可笑。
他冷冷道：“在下哪里比得上温姑娘弱柳扶风、媚骨天成？”
神特么弱柳扶风？去你的媚骨？老娘是钢筋铁骨！
姜晏自打复生以来，讨厌的事便又多了一项，那就是听不得别人说她弱。而且方霁还用媚骨天成来形容她，这是生怕她听不出来她被内涵了？
姜晏的暴脾气又要炸了。
她赶紧默念清心诀，又盯着方霁手中折扇的玉坠，反复告诉自己：这是你救命恩人，忍着，不要暴躁，不能揍他。
见到姜晏紧盯着小凤凰留给自己的昆山玉坠，方霁眸色一深，沉声道：“温姑娘一直盯着在下的扇坠看，莫不是看上了？”
我就是看上了，你倒是还给我啊！姜晏憋着一口气，稍稍平静了些，才周旋道：“并未，我只是觉得这坠子很是别致，不知方大夫是从何处得来此物的？”
“路边捡的。”方霁漠然道，“温姑娘若是想要，也可以四处碰碰运气。”
路边捡的。行，是个狠人。
姜晏气得有些肝疼。
她转身，撂下一句：“行，那我就去碰碰运气。”便打算离开。
方霁勾唇在她身后朗声道：“温姑娘，想要碰运气还得去更广阔的天地。我见姑娘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再用一日药，姑娘不妨去外面好好碰运气。”
合着这是在赶她走呢！
“知道了！不劳方大夫提醒！”
姜晏想，也就是因着这人是她救命恩人，她才能忍到这种程度。若换了别人，她怕是早就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了。
这人这么好看的脸上怎么就长了张这么毒舌的嘴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阴阳怪气到让她不想说话的。
真的好气啊！
说来说去方霁也没有什么坏心，这次也是救了她，就是实在不待见她，格外讨厌她而已。
姜晏心中既烦躁又想不明白缘由。
但她也确实不想在药王谷多待了。
她打定主意，待服了明日最后一帖药，她便离开，只同闻箬打个招呼就好，也不必告知孟宁他们了。
气走姜晏后，方霁一个人站在凉亭中，有些怅然若失。
他今日，怎么会忍不住同一个不相干的人置气？
方霁轻抚自己的折扇浮玉春山，又捏了捏扇尾处的昆山玉坠，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我是不是对温时欢太过苛刻了…可是，小凤凰，你现在又在哪呢？”
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径自起身，慢慢向自己的居处走去。
已是四日过去，孟宁想来看望姜晏，未料却吃了个闭门羹。
姜晏竟然不在房中。
问过闻箬后，他方才知晓姜晏居然已经离开药王谷了！
“孟兄，温姑娘没同你说么？”闻箬疑惑道，“今天一大早，温姑娘服了药，便说自己已经大好，尚还有事，便同我先告辞了，我想拦都拦不住。”
“你怎么没通知我啊闻兄？她走多久了？”
“温姑娘说你们接下来不同路，所以我以为你们已经商量好了。”闻箬有点懵，只道，“眼下应当离开将近半个时辰，以温姑娘的脚程，应该快出临风山了，”
“多谢！”孟宁转身就走。
“哎，孟兄！”闻箬还想说什么，但孟宁心急，直接运起瞬行术，眨眼便身影消失了。
姜晏同闻箬告别后，略微收拾了一下，便打算离开药王谷下山，前往鹭洲。
虽然蛇毒已除，但她自己的身体她也还算清楚，知道现在不宜多动用灵力，故而选择了步行下山。
正因为这步行与瞬行术所带来的时间差，使得孟宁成功在山脚下截到了她。
眼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孟宁，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姜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打算目不斜视地避开。
孟宁却没打算让出条路，只道：“不是要找人吗？你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姜晏冷眼看他：“孟公子，我们本来只是搭伴同行而已。现在既然事毕，我也没在谷中寻到恩人，接下来自然是各走各路。”
“不能就这样算了！”孟宁提高了音量，“好啊，那你把火灵珠交出来。”
姜晏心中本就有气，如今装都不想装了：“我凭本事拿到的东西，凭什么交出来？”
“你！不交也成，你得继续跟我们一路。”
姜晏脾气上来，冷冷笑道：“跟你们一路？继续给你机会借刀杀人？孟公子，好算计啊！需要我再说得明白点么？”
“你？你什么意思？”孟宁原先隐秘的心思被戳破，不免有些心慌。
姜晏瞥他骤然白下来的脸色，只觉得好笑：“孟宁，你自己做的事还需要我来给你解释一遍吗？你把佩剑交给我，名义上是给我防身，实际上只做监视之用，是也不是？我都差点没认出来那剑穗上的留影石了。你去取药迟迟不返，是希望让我们对上妖蛇，而其中最弱的我理当第一个被妖蛇所害。可当你发现情势不对，反倒是你那些师弟师妹中了妖蛇的毒，你才匆忙赶回来救援，对吗？”
姜晏越说越来劲，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需得你处心积虑的设计我。若是看我不顺眼，非得除掉我，大可以光明正大一战，我不会避战。但是，你作为剑修，又出身白露峰，没人教过你做人应当堂堂正正么？”
“我…呵。”孟宁被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通，心底却踏实多了。
所作所为被姜晏分毫不差地揭开，他怆然抬头，用一种哀伤又后悔的奇异目光看着姜晏道，“你说得对，是我做错了，是我龌龊。可是，教我的人早就不在了。”
姜晏听得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胡话？剑尊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我说的是师姐。师姐不愧是师姐啊，推理断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一针见血。”孟宁语调凄然，“可师姐明明回来了，却不愿相认，是不要我了吗？”
诶，认出来了？
难怪他没告诉凉梦宇他们火灵珠被她拿了的事，还顺了意主动担起了斩杀妖蛇的名头。
认出来就认出来，她本来也没打算继续演了。
姜晏愣了一瞬，心思已然百转千回，皆化作一句：“你师姐早就死了。”说完就准备从他身旁绕开。
“师姐！我错了，我认错人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孟宁忙道，“算我求你了，不要走好不好？”
“破理由我不想听，让开。”姜晏充耳不闻，直接往前走。
“师姐，我听闻箬说了，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你跟我们回望阙山好不好？兰师叔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姜晏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似笑非笑道：“回去？然后再送死一次？哦不，两次。”
孟宁愕然：“师姐…这话何意？”
“你以为我和我师尊成了现在这样，不是拜山上某些人所赐？”姜晏笑得极轻，宛如剧毒的夹竹桃，“放心，我不会死。我的仇人还在这世上逍遥，我又怎么能先行一步？”
“此话当真？当年的事和师叔的死果真另有隐情？”孟宁当即表明态度，“师姐打算如何？我愿意…”
“闭嘴。”姜晏直接打断了他，“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的戾气比我还重，回去好好反省。其他的歪心思你想都不要想。”
“我都听师姐的，我认错，我反省。可是师姐，你一个人势单力孤，如何能报仇雪恨？对了，你为何弃了剑道改修阵法？”
“不许问。我的事你别操心，管好你自己，别又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害人。”姜晏面露不善，又忍不住训斥道，“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也该独当一面了，不要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知道了，师姐！”不管怎么样，确认了姜晏的身份，姜晏还愿意认他，孟宁就觉得满足了。他又劝道：“师姐，你还是先同我回药王谷吧，再养养也是好的。”
姜晏拒绝道：“不去。我脑子有病才在这继续受委屈。”
孟宁十分惊讶，作为姜晏往日最忠实小弟的他立马维护道：“师姐，谁敢欺负你？我去帮你揍他！”
姜晏摇摇头：“我真要揍人还需要等你帮我吗？算了，人家只是单纯看我不顺眼而已。”
“在我心里师姐人美心善，天下第一好，谁会看你不顺眼？”
“是，我最好了，所以那人大概是瞎了吧。”姜晏点头敷衍他，又奇道，“你现在开窍了？说话竟变这么好听了。”
孟宁挠挠头，憨憨道：“我怕说错话师姐又让我捐嘴，夸夸师姐总是没错的。”
“…你还是闭嘴吧。”姜晏无语，摆摆手，“行了，我走了。”
“哎，师姐，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去哪吧？”
“大概是鹭洲吧。”姜晏头也不回，“这次是意外，不必特意找我，就当我还是个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