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雾迷蒙
正说着,姜晏突然感觉身体发热,仿佛快要烧起来一样,她赶忙定心凝神,不再多言,专心运气。
云岫见她如此,心知其元婴大关已至,当下也不再出声,而是退开三丈,专心为她护法。
姜晏艰难地引导周身灵气运行一个周天,却更觉身体灼热难当,仿佛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在她还没来得及压下这股躁意之时,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下一秒她整个人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彻骨寒意。
这是怎么回事?
姜晏在疑惑中睁开了眼睛,惊觉自己竟然身处一片血海之上。紧接着,触目可及遍是的血色消失,她又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天柱之下。
姜晏顿时明白,她这是入了障。
未曾想,这次的元婴劫不是雷劫,而是心劫。
天柱这地方,虽说毗邻他们望阙山,可她却几乎没来过。唯一来的那么一次,还把小命给交代了。
不消说,这次的心劫必然与自己的死有关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场意外之死还会成为障的一部分。
这般想着,姜晏放平了心态,任场景变换带自己回顾自己的走马灯。
却不想,场景自变成天柱之下之后便再无动静。
暂时找不到突破口,她只好起身,打算靠近天柱看看会有什么不同。
谁知刚一走近,先前感受到的寒意顿时逼近,压得她格外难受。同时,她又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复杂的情绪——
有遗憾,有疑惑,还有…怨恨!
这是谁的情绪?
可这心障之景中分明只有她一人。
难不成…这是我的情绪?嘶…好疼!
姜晏刚开始怀疑这些负面情绪是属于她本人的,立刻便感到胸口传来了莫名的钝痛。
随之而来的是入障之前的那股灼热的燥意。
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委实不好受,更何况她尚在障中,无法用灵力压制不适。
此乃避无可避之处,姜晏也没有办法硬来,只好艰难地转而思考别的突破口。
天柱…怨念…心障…有了!
难道,自己不是意外身亡,而且被人算计?算计自己的幕后黑手她还刚不过?
所以才会有那样复杂的情绪,竟生生成了渡劫的执念?
只可惜,她临死前的这段记忆格外模糊,只记得是她站在最前面,率领众弟子抵抗天柱倾塌之势。
姜晏也是第一回走鬼门关,醒来以后这段记忆模糊还以为是正常现象,现在想来,更有可能是她太痛苦了所以选择主动遗忘。
那么问题来了,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姜晏陷入了新一轮的迷惑不解之中。
突然之间,她听见冥冥之中有人唤她的名字,而且这声音听着还很耳熟。
是师尊!
姜晏猛地清醒过来,心道,瞎想什么呢,心有疑虑出去查清楚便是了,在这想破脑袋也是无用,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这般想着,周身燥意顿消,她蓦地睁开了双眼,真正地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原在一旁护法的云岫道君不知何时近了前来,正用两指点她眉心助她守正灵台。
云岫见她清醒便收回了手,此刻尚未撤去的目光可以用惊讶与担忧来形容。
担忧无非是因为担心她沉溺心障无法破障渡劫。
但惊讶是个什么鬼?
姜晏疑惑道想着,正要起身,却猛然怔住了。
她她她,变成了个什么玩意?
为什么这么小只,而且有爪子有翅膀,还有这么多羽毛?
我不会变成妖了吧!这一定还是在心障里吧!快醒过来!
姜晏内心无比沮丧,试探着开口道:“舅舅?”
“晏儿…你…”云岫的语言功能似乎也跟着出现了卡顿。
这下姜晏更绝望了,这果然不是在心障里了,所以云岫道君见到她这不知什么模样才会这么惊讶。
姜晏还在自我忧伤,下一刻却突然被抱了起来。
云岫道君将她抱在怀里,言语似是恢复了正常,带着兴奋道:“晏儿,舅舅没想到这竟是真的!”
姜晏无力道:“舅舅,你在说什么?我是不是变成妖怪了…”
“胡说什么呢?你才不是妖怪。”云岫用手指给她轻柔地顺毛,一边解释道,“传说我们温家有凰主血脉,这么多代了也不见与旁人什么不同,我还以为是假的。谁承想,竟确有此事。晏儿,你的血脉似乎觉醒了,你现在是一只金色的凤凰了!”
姜晏目瞪口呆:还能这样?修真界果然什么奇葩事都有,话本诚不欺我。
云岫见她呆住的模样,又笑着补充道:“晏儿,现在的你依然很漂亮。”
被美貌夸赞击中的姜晏立马回神照镜子——
真的看上去好娇小!
从云岫取出的铜镜中见到自己如今模样的姜晏忍不住默默吐槽:什么金凤凰,明明就是只普通小黄鸟,舅舅到底对自己有多少米厚的滤镜才能这么自如地夸她美啊!
她面无表情道:“舅舅,我怎样才能变回去?我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云岫停下顺毛的手,轻咳一声,严肃道:“这个…舅舅也不知,待我回兰朝去我们家禁地一趟查一查再想办法。”
姜晏听完,一头栽倒在他怀中,有气无力地心想:难不成我要一直保持这个状态很长一段时间了?啊,真难看,太绝望了!如果我有罪,可以用雷劫劈我,而不是让我变成一只弱不禁风丑不拉叽的小黄鸟!
等等,弱不禁风?
姜晏总算想起因大变活鸟一事耽搁而被忘到九霄云外的元婴劫和心障内容。
她直起身子,昂起小脑袋,诚恳发问道:“师尊,我方才入了心障,现下出来了,这元婴劫算渡过了吗?但我好像感受不到元婴的存在,这也是因为我曾经有过元婴然后又破婴的经历吗?”
听了这话,云岫也认真了起来。他分出一道神识汇于指尖,又探入姜晏体内,同时道:“运起灵力试试。”
姜晏依言动用灵力与之相抗,待感受到云岫神识的退出方才停下。
云岫探完,点头道:“确是元婴初期的修为不假。”
“好吧,多谢师尊。”姜晏无语,自己恐怕是成为了修真界第一个既没有金丹又没有元婴,看起来和刚筑基情形差不多的元婴修士了。
她欲扑腾一下翅膀算是行礼,不料变化突生,她又猝不及防变回了人形。
姜晏:…
云岫:…
真是太突然了,两人都没有准备,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姜晏坐在了云岫怀里!
姜晏意识到不对立马跳出三尺远,继而反应过来,又乖乖走过来行礼:“对不住了师尊!徒儿真不是有意冒犯!”
云岫尬咳一声,虚抬她手,示意她坐到一旁,方才道:“无妨,你小的时候为师这样抱你还少了?别放在心上。说说,你刚刚是怎么变回来的?”
姜晏下意识挠挠头,猜测道:“或许是方才动用了灵力?可能只要驱动灵力就能实现形态变化吧。”
云岫颔首,若有所思道:“有可能,此事紧急,为师还是现在就回禁地一趟查查。”
姜晏心头还有心障的事,闻言忙拦住他道:“师尊莫急,徒儿还有疑惑,需要求证于师尊。”
她说这话的语气颇为沉重,云岫下意识心一沉,道:“有何疑惑?”
“徒儿方才在心障之中见到了天柱,还有一股怨念。”姜晏顿了顿,继续道,“我想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师尊,我不是死于意外,对么?还有我脸上的咒纹,封印的究竟是天柱镇压的枉死亡魂的怨念,还是…”
她停了停,瞥了一眼云岫逐渐沉下来的脸色,笃定吐字:“我自己的怨念?”
云岫不言,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她半晌,意外道:“晏儿,你不记得?”
姜晏心中已然猜到了个大概:“确实忘了,但现在也差不多能猜到。”
她起身,一边踱步一边缓缓道:“我这人,本来所求不多,更谈不上执念,却招致了心障,心障中所现偏偏还是我死去的地点,这让我很难不往我的死因上联想。师尊,我是被人害死的,对么?关于这件事,您知道多少?”
云岫见她表情平静至极,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又无关痛痒的事,纠结再三,终是道:“晏儿,此事为师所知不多,但为师也有猜想,你确实应是为人所害。”
“师尊何以见得?”
“因为,你在净厄阵中。”
“天柱周围那个净厄阵?您不是说过那里怨魂肆虐,只能进极难出?”
“是。正是因为为师知道曾教过你这些,所以理论上你绝不可能自己在有意识的情况下进入阵中。”云岫言之凿凿,“为师赶到之时,你浑身是伤,已然断气,而阵中的怨魂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去哪了?难不成我和它们同归于尽了?”姜晏忍不住猜测道。
“这个…为师不知。但后来百年,各地也并未发生怨魂作祟之事。”
“那可能真是的被我干掉了吧,我好厉害。”姜晏语气稍松,又问道,“那师尊,我是怎么死的呢?”
云岫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她这一问是何意,回忆片刻后叹息道:“你的致命伤,在心脉处。你被碎月,一剑穿心。”
“这怎么可能?”姜晏惊呼,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
那可是碎月,她的本命剑,与她感情极好,怎么会弑主?可在心障中那时胸前传来的钝痛又仿佛在告诉她,事实就是如此。
“为师到时,碎月虽已断裂,但确是有一小段在你体内的。”
“可这也太离谱了!有人趁我不备给了我一剑我可以信,可为什么会用碎月呢?”
“为师…为师当时也不太敢相信,所以将碎月残剑拾了回来,待有朝一日若你能回来,你自己给自己一个解释。”云岫不自然地停顿一下,又道,“没想到碎月竟会全部进入你体内成为你的灵根。”
“它在补偿我,我能感应得到。”察觉到体内灵根轻微的颤动,姜晏心中产生了莫名的忧伤,她低低道,“可我觉得,碎月没有背叛我,它没有做亏欠我的事。”
“晏儿,都过去了。”听出姜晏情绪低落,云岫忙安慰道,“没事了。”
“不,师尊。这事还没完。”姜晏抬头,斩钉截铁道,“师尊方才也说了,阵内怨魂已然消失殆尽,那封印在我体内的,只可能是我自己的怨念了。”
“师尊,我既有怨,必是在死前发现了什么,又无力回天,才会如此。我不认为仅凭他人的陷害会让我怨恨至此,这背后一定还有更深的秘密。”
看着云岫错愕的面容,姜晏在心底又叹了一口气。
云岫虽然是看着她长大的,但毕竟与她这个现代人不同,有些礼义认知是有差异的。
只有她自己才最了解她自己,所以她能想象,带给她这么大怨恨以至于形成执念的,绝不是普通的存在。只是她暂且没有头绪罢了。
“为师确实不知。”
云岫道君说了谎。
其实他在从南海赶回望阙山的路上,收到过姜晏的传音,上面只有四个字。
当时不解其意,直到回去之后看到已经身陨的姜晏,他才知道那是姜晏的绝笔。
姜晏一定是在临死前看到了或者知道了什么,才会拼命也要传出这样的话——
天不容我。
云岫不知她当初为何如此说,但既是提到了天命,便不能以常理推之。
何况姜晏太聪明了,她已经猜到了她死因背后的不寻常之处,只要再给她一点点线索说不定她就能顺藤摸瓜把事实真相还原出来。
可凡人如何能与天相争呢?
云岫犹豫了,最后还是选择保持缄默。
“我会查清楚的。在此之前,我会克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不会让这些怨恨干扰我。师尊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