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在下谷虚子
时间退回到两天前。
货船平稳靠在港口岸边，在一众船员惴惴不安的目光中，陈友谅自行囊中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向着为首一人抛去。
那布口袋分量十足，为首的船员用有些哆嗦的手将其打开。
然而想象中银光灿灿，口袋里装满银锭的场面却并未出现。
因为那口袋之中，塞得仅是七八块随处可见的卵石。
“嘘……”
迎着那一众船员错愕无比的眼神，陈友谅将一根手指竖在了唇边。
他双眸之中隐隐闪现冰寒杀机，这种目光，那一众船员曾经见过一次。
在陈友谅出手杀掉船老大之时，他们见过一次！
“谢，谢谢东家打赏……！”
接过布口袋的船员牙齿不住打战，他强行挤出笑来对着陈友谅拱了拱手，直至目送他与谢逊二人走远，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然而此时此刻，他额前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谢前辈，那天下盟位于中原正中心，李家坐定此地，自认这天下再无第二个势力能与天下盟抗衡，咱们此行，是直接杀上那天下盟去吗？”
行程之中，陈友谅与谢逊如此交流。
可他预想到的对话并未出现，因为手握屠龙宝刀的谢逊并未急于前往天下盟去为张无忌复仇。
恰恰相反，当双脚踏上这中原大地后，谢逊却反倒像是已摆脱了初闻张翠山夫妇与张无忌死讯时的愤慨与悲伤。
现在的谢逊，出人意料的冷静。
“为何这一路上，你言语之间都在设法激我心头怒气？”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谢逊虽然双目不能视物，但陈友谅依旧能感觉那空洞的眼眸内充斥着冰冷寒芒，似乎自己只要稍有不慎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语，便会被眼前这头老狮子一刀砍翻。
“前……前辈误会了……”
“陈友谅只是记挂我那无忌兄弟……因此每当想起，都会对天下盟恨意愈深……”
谢逊闻言仅是一声冷哼。
“既已到了中原，你小子爱滚去哪里便滚去哪里，无忌孩儿和我那五弟五妹的仇，便由我自己去报。”
言及此处，谢逊微微侧目，用那空洞无比的双眸狠狠瞪了陈友谅一眼，饶是陈友谅这般心机深沉之辈，也不由得遍体生寒。
“滚！”
在这最后一声滚字从谢逊口中发出后，陈友谅便没再试图说什么转身离去。
成昆交给他的任务仅是将谢逊带回这中原大陆之上，既然现在谢逊已对天下盟买下了仇恨的种子，便不愁对方不去为祸一方，让天下盟和李纯头疼。
但耳听着陈友谅走远后，谢逊用屠龙宝刀杵着地面，眉头去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世人常说金毛狮王行事鲁莽从不计后果，可那大多都是偏见。
金毛狮王谢逊，在明教之中是有勇有谋的存在，不论是医相占卜，亦或是天文地理，谢逊都能沾之即懂，不论是武功兵法，还是智慧谋略，他都要比寻常人要强上几分。
在最初听陈友谅说张翠山一家都被天下盟所害时，谢逊的确惊怒交加，一心想要杀上那天下盟去，手刃了李纯而后快。
可随着一路的海上奔波，他心中怒意终于沉淀下来，心态也愈发平静。
张翠山一家之死，并不像是几十年前谢逊自己妻儿老小被师傅成昆所杀那般。
因为那一次，谢逊是亲眼所见成昆杀人。
而这一次，有关张无忌等人的死讯，却是道听途说！
即便那叫做陈友谅的小子巧舌如簧，即便他在海上漂泊的这几日，已添油加醋的将天下盟妖魔化，将李纯妖魔化，可谢逊心中却仍有几分怀疑与警惕。
事情的真相，当真是如此吗？
也正是因为狮王心中长存几分疑虑，抵达中原后，他并未急于奔赴天下盟所在，而是不断打听消息。
直至今天，他抵达了距离天下盟仅有半日路程的此地，进入破庙之中休息，却好巧不巧遇到了天下盟的正牌盟主李纯！
当然，谢逊这会儿是不知道李纯身份的，否则李纯这会儿很可能已是对方刀下残魂了。
将时间拨回到现在，借着那一道天边阴云内乍现的闪电，李纯终于看清了那提着厚重长刀之人的脸。
他不认识谢逊，可却在这一瞬间立刻从对方金色发须与已瞎了的双目中，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
“我擦，怎么遇上这个老杀星了？！”
前有谢逊这么个杀神，后边还有铁帚仙纸探花两个追兵，李纯当前的状况的确相当紧迫。
只不过他脑筋一转，已将谢逊先前所说话语仔细揣摩了一番。
“这老狮子，刚刚说要手刃了我，替张无忌报仇？”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难道……难道是受人挑拨？”
想通这一环并不算难，李纯搜肠刮肚，可原主的记忆却说明他从未与张无忌有过接触，甚至于整个天下盟都未曾与这位明教教主有过什么往来。
既如此，谢逊能说出这么一番苦大仇深的话，便足以说明对方是被人唆使特意来找天下盟麻烦的。
“刚刚听你言语之中，似乎对天下盟的情况也颇为了解……”
“嗯……你内息虽然不强，可在气喘吁吁如此疲乏之际，仍能如此坚韧的流淌在经络之中，加之这疑似道门秘术的吐纳方式，莫非是武当派弟子？”
李纯正在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让告知谢逊他被别人骗了，可就在此时，老狮子却突的开口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双眸之内灵光一闪，李纯当即苦笑一声对着完全看不见东西的谢逊拱了拱手。
“前辈果然是高人……”
“在下正是武当派弟子，家师武当三侠俞岱岩，小道名为谷虚子。”
他相当不地道的将谷虚子的名头说了出来。
而在听李纯承认自己为武当弟子身份后，谢逊脸上的表情竟忽的柔和了几分。
紧接着他出手如电，未握刀柄的左手飞快搭上了李纯一只手腕。
“内息绵长，纯阳至刚，想来是五弟说过的纯阳无极功……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