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郑多霖的话确实让宋时不知所措。
但他显然并不是个好学生,也可能他和陈阑绍确实交情泛泛,总之没有学到什么叫知己知彼。
他显然并不够了解宋时。
陈阑绍对于宋时来说是他的软肋,但更是铠甲。他从十四岁第一次见到陈阑绍时就在模仿他,学习他,他爱陈阑绍不是见色起意,也不是是日久生情,而是他的整个人生都因为陈阑绍而塑造。
是陈阑绍为他规划未来,是陈阑绍带他崭露头角,也是陈阑绍教会他与自己和解。
宋时会永远记得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与陈阑绍共进晚餐,他鼓起勇气对他说:“陈先生,我希望您能为我取个新的名字。”
陈阑绍问他:“怎么会这么想?”
十八岁的宋时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那时他便知道他和陈阑绍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没有负责任的父母也没有优渥的成长环境,童年的记忆大多是狭小潮湿的贫民窟,还有周围同样落魄流浪者的谩骂和争吵。
面对这样高贵的陈先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他对于前十八年人生的厌恶。
但是陈先生看出了他未说出口的痛苦,他很平静地对他说:““宋时,你的名字代表着你的过去。我不希望你去否认它,我希望你能够接纳它。”
“我不想帮你否认你的过去,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取一个好听的英文名字。”
“lambert,这是你的新生,宋时的故事差不多就是这样,而lambert才是未来的星星。”
那时候陈先生就喜欢私下里叫他“lamb”,真奇怪啊,他明明是头在泥泞中摸爬滚打的野狼,而先生却叫他小羊。
但无所谓,只要是先生,什么都行。他愿意做一只长着獠牙,夹着尾巴的羊。
即使没有得到陈阑绍的爱,他仍然从他身上学到了坚毅和自信。
所以宋时不会自怨自艾,更不会怀疑陈阑绍的所有举动。
他会永远坚定地相信他,永远在一切有他的选项里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所以他此时也不是因为愤怒或是伤心而失态,他只是担心陈阑绍会被人算计进去。
虽然这种担心对于陈阑绍这样的人来说也有点多余,但是宋时没办法因为对方的强大而对于他的危险无动于衷。
他不是笼子里柔弱怯懦的金丝雀,他的爱要他和爱人并肩作战,甚至把爱人保护在自己的身后。
他不再理会郑多霖的挑衅,他需要尽快见到陈阑绍,亲自确认他的安危才能放心。
陈阑绍跟carl和郑家老爷子长谈之后从书房里走出来时,习惯性地去找宋时的身影,但并没找到。
在场另外两人显然是知道他在找谁,宋时跟他六年,陈阑绍带他出入各个公司和晚宴,亲自为他牵线搭桥,谁不知道陈先生有个优秀又得他信任的助手?后来宋时能自己独当一面,陈阑绍慢慢地撒了一些手,可能有宋时的地方陈阑绍不会出现,但有陈阑绍的地方宋时一定会跟在他身边。
见识过宋时手段的人甚至都说,陈阑绍真是养了条好狗啊。
像今天这样,宋时没有立刻出现在陈阑绍身边的情况确实少见。
郑老爷子年纪大了,见状他笑呵呵地说:“阑绍啊,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们家小二了吗?”
陈阑绍失笑摇头:“我和二公子确实不合适,劳烦您老人家费心了。”
老爷子叹息一般道:“那我要替我家小二可惜了。”
他们这样的人说话向来是半真半假,能有半分真就算真诚了,陈阑绍自然不会认为郑老爷子这话是出于真心,他们如今谈笑风生,来日谈判桌上相见也依旧都是翻脸不认人。
carl站在他身边,忽然指了指:“chasel,也许那是你要找的人吗?”
陈阑绍其实有轻微的近视,他微微眯着眼睛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宋时站在一群公子哥中间被起哄着喝酒,宋时抿着嘴不说话,看起来好像有点无措。
但是陈阑绍知道,他是喝多了。
平心而论宋时的酒量不是更好,因为陈阑绍认为好酒要品而非喝,不好的酒则根本没有喝的必要,所以他没有刻意培养他学会喝酒。
当然他们这个阶层的应酬也基本不会出现牛饮的情况,所以宋时原本的酒量也是够用的,现在他喝醉了只能说明,被人刻意灌了不少。
那是谁干的呢?
他眸光微动,和远处的郑多霖对上了目光。
然后他慢慢地笑了一下,回头对郑老爷子说:“二公子如此为难我身边这孩子,伯父,看来我们真的不合适。”
不出他所料,郑老爷子果然面色微变。买卖不成仁义在,两家维持还能维持和谐,但要是郑家人主动去打压了陈阑绍身边的人,那就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但他也是老油条了,摇摇头笑道:“小二不懂事小打小闹,让你见笑了。”
陈阑绍笑着回道:“但愿如此。”
然后他就走了过去,今天这个场合真纨绔的那些进都进不来,这帮子公子哥放在外头也是人精中的人精,仗着人多势众给宋时灌点儿酒还行,但显然他们是不敢对上陈阑绍的。见到他亲自过来都很有眼色地向他举杯致意,然后纷纷告辞。
等人群散干净了,陈阑绍才微微皱着眉看了一眼宋时,拉着他走到边上透气。
宋时呼吸到新鲜空气清醒了一些,他规规矩矩地叫他:“陈先生,你回来了。”
还行,还记得人,陈阑绍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但随即注意到,他身子摇摇欲坠,明显还是醉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