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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夷吾当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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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姬见秦穆公整天就忙自己的事情,根本不把她说的事情放在心上,忍不住发起了牢骚。有一天,她抱怨起来:

    “你整天就是招贤纳士,从来不把我说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什么事我没放在心上?”

    “晋国的事啊。我去年就给你说了。你说要招个百里奚。现在百里奚也招来了。这都一年多了,你该兑现承诺了吧?”

    “我说过什么?什么承诺?”

    “你说你要帮一帮晋国的。”穆姬说:“我父亲死后,晋国一直没有国君。咋说你也是晋国的女婿,能看着不管吗?现在重耳和夷吾逃亡在外,他俩可都是你的小舅子啊。你好歹选一个,帮晋国立个国君,这个要求总可以吧?”

    秦穆公只好答应。于是,他派公子絷以吊唁的名义,去了解一下两个公子的情况。

    公子絷先到狄人的地盘,找到了公子重耳。他表示了慰问,接着说:“你们先君去世这么久了,你一直待在狄人的地盘上,国内的君位空着,你怎么不趁此机会做点打算?”

    公子重耳说:“先君去世,我这个做儿子的心里只有悲伤,哪里还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公子絷见重耳一副悲伤的神情,搞不清他到底是有想法,还是真的因为悲伤而没有了想法。重耳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公子絷本来就是来试探他的,所以也不好多说。

    公子絷又去梁国见了公子夷吾。他把对重耳说过的话又对夷吾说了一遍。夷吾的表现与重耳判若两人。他没有悲伤,甚至还露出了欣喜。

    夷吾说:“晋国的大夫里克和丕正都答应帮我。我也给了他们承诺。”

    公子絷问:“你给他们什么好处?”

    夷吾说:“此二人若是帮我得到君位,我答应给里克良田一百万亩,给丕郑良田七十万亩。”

    公子絷感叹道:“夷吾公子好大的气魄啊。”

    夷吾说:“如果你们的国君帮我回晋国坐上君位。我愿意把河东的五座城送给你们作为答谢。除此而外,我再送黄金四十二镒(一镒折合二十四两),纯白玉佩六双。这是专门送给您的。当然,这点小意思,不敢拿到公子您面前丢人现眼,只请公子拿去打发底下那些跑腿的。”

    公子絷拱手道:“事情能不能办,我说了不算。不过,今天见识了夷吾公子的恢弘气势,在下十分佩服。我这就回去向主公禀报。话不多说,就此别过。”说完,一拱手,便向外走去。

    公子絷回到秦国,向秦穆公汇报了见重耳和夷吾的情况。最后他做了个评价:“重耳是个忠厚之人,他既不表态,也不许诺。而夷吾大夸海口,显然是个狡诈的人。”

    秦穆公说:“那么,你觉得哪一个适合做国君呢?”

    公子絷说:“重耳是个好人,与他相比,夷吾就是个坏人。臣以为,要立,就立个坏的。立坏的,他将来一定会把晋国搞乱。这对咱们更有利。”

    秦穆公爽朗大笑,说:“你说的有理。咱们就立个坏的。”

    秦国君臣刚刚商定,有消息传来,齐桓公也打算立公子夷吾。秦穆公想,刚好可以送齐国一个人情。于是他便派百里奚和公孙枝带兵到梁国接了公子夷吾,护送他回晋国即位。

    公元前551年,秦国军队到了晋国。正好齐桓公也派了隰朋带兵前来。两边一碰头,很快确定了共同扶持夷吾登基的事项。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在齐、秦两国兵马的护卫下,公子夷吾登上了晋国的君位,就是晋惠公。

    晋惠公答谢了齐、秦两国将士。分别派人送两国人马出境。

    秦军走的时候,百里奚出了个主意,他叫公孙枝留下,去向晋惠公夷吾讨要当初承诺给秦国的那五座城。

    晋惠公为这事召开了朝议。他说:“当初为了回来,我才给了他们那些承诺。晋国的每一座城池都是祖先们流血拼杀得来的,作为国君,守土有责,我怎么能把自己的领土白白送给别人呢?”

    大臣里克说:“主公刚刚即位,正应该取信于天下。怎么能够失信呢?”

    大将郤芮向来与里克不和,他出来反对说:“里克大夫,此言差矣。先君流血征战,方才打下几座城池。如今一送就是五座,试问晋国能送几回?”

    郤芮一派的武将都跟着帮腔,里克一派的文武官员也立刻群而攻之。朝堂上乱哄哄一片。

    晋惠公挥手制止他们,然后说:“你们争持不下,那么,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里克还想说话,丕郑轻轻拉了他一下,他便不再开口。武将中也有人想说话,却被晋惠公用手势制止了。他扫了一眼群臣,说:“今天的朝议就到这儿吧,散朝。”

    其实,晋惠公召开朝议只是走个形式,他早有主意。大臣们退下之后,他便给秦穆公写了封信,大意是:

    “夷吾感念秦伯相助之恩,本欲尽快奉上河外五座城池,无奈朝议之时,群臣反对。夷吾刚刚即位,不敢一意孤行。故此,夷吾恳请秦伯,勿以五城之为念。待过时日,以后再议。”

    信写好之后,他差丕郑作为使臣,送往秦国。

    秦穆公看了信,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他骂道:“夷吾这小子果然不讲信用。这种人不配为君。”

    丕郑借机说:“夷吾的声誉本来就不好,晋国人真心拥护的不是他,而是重耳。贵国立了夷吾为君,晋国人难免失望。当然,夷吾这次失信,主要是听了吕省和郤芮的蛊惑。外臣丕郑肯请秦伯,为了晋国百姓,再帮我们想想办法。”

    秦穆公正在气头上,他点点头,表示认可。丕郑躬身而退。秦穆公写了回信,大意是:

    “晋秦本是亲戚,理应无分彼此,城属晋,如在秦。晋臣惜其城城,实乃忠诚。忠心可嘉,吾欲成全,不负众望。汝能君臣同心,请好自为之。于吾亦是荣耀。吾闻大夫吕省、郤芮,颇有才干,愿乞二人入秦赐教,以便聆听。”

    秦穆公将信交给大臣泠至,差他出使晋国。泠至稍作准备,即与丕郑同路,往晋国而行。

    几天后,他们来到晋国边界。忽然得到一个消息:里克被晋惠公杀了。

    丕郑心中大惊,他知道,在晋国人眼中,他和里克是一派的。里克被杀,意味着他也危险。丕郑犹豫一阵,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往京城走。到了京城附近,他停了下来,打算探一下消息再进城。

    当晚,晋国大夫共华出城办事,正好在驿馆中遇到丕郑。丕郑赶紧向共华打听里克为何被杀。共华告诉他,里克在朝上公开反对新君和郤芮的意见,晋惠公一怒之下,便叫郤芮杀了他。

    丕郑问:“什么罪名呢?”

    共华说:“主公对里克说,‘你不杀奚齐、卓子和旬息,我也做不了国君。你有功,我不会忘记。可是你杀了两个国君,还杀了一个大臣。我做你的国君,心里真不踏实。’就这个理由。”

    丕郑睁大眼睛问:“就这个理由?”

    共华说:“就这个理由。”

    丕郑愣了半晌,说:“他就用这个理由杀了里克。那我也是迟早的事情。我看,我还是逃到秦国去吧。”

    共华说:“我觉得你不用逃。主公只杀了里克,对于里克一派人都没动。你要是逃走,就会被当成重耳的同党。那就说不清了。”

    丕郑想到自己的一家老小还在城中,逃也是个问题,于是就硬着头皮跟共华进了京城。

    第二日,泠至向晋惠公递交了秦穆公的信。晋惠公看后,又叫吕省宣读了一遍。晋国群臣都说,秦穆公宽宏大度。

    散朝后,吕省私下对郤芮说:“秦伯点名要我们俩去秦国,这一定是丕郑搞的鬼。丕郑向来和里克是一伙的。我估计,这里头肯定没安好心。不得不防。”

    郤芮说:“我也觉得事情蹊跷。咱们还是和主公商量一下吧。”

    吕省和郤芮将他们的担忧说给了晋惠公。晋惠公便将秦国使臣泠至叫来,对他说:“敝国出了里克的事情,人心惶惶,还不安定。吕省和郤芮是敝国的肱骨大臣,一时脱不开身。等局面稳定了,我就派他们去访问贵国。请泠大夫回去转告秦伯,谢谢他的好意。”

    打发走了泠至,晋惠公又命吕省派人监视丕郑。

    丕郑感到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他想起了当年和里克一起干的那些事情,他决定,不躲,也不逃,而是把当年杀奚齐和卓子的事情重演一遍。于是他偷偷联络了八个大臣,准备赶走夷吾,迎接重耳回来当国君。

    丕郑的举动早已在吕省的监视中,只是他自己浑然不知。

    一天晚上,一个叫做屠岸夷的大臣来敲丕郑的门,说是有重要事情求见。丕郑感到蹊跷,派人推脱说:“夜深了,丕大夫已经就寝,有事明天再说。”

    屠岸夷说:“事关重大。丕大夫不起来,我就一直在门外等候。”

    屠岸夷不是说着玩的,他果然一直守候在门外。到了深夜,他还不走。丕郑哪里睡得着?他虽然知道屠岸夷是郤芮的人,但还是决定见一见。

    屠岸夷一见丕郑,马上跪下叫道:“丕大夫救我。”

    丕郑将屠岸夷请进门,关起门窗,然后压低声音问:“屠岸大夫,什么事如此紧急?”

    屠岸夷说:“主公责备我当初帮着里克杀了卓子,如今要杀我。”

    丕郑说:“你现在不是和吕省、郤芮走的近嘛,为何不去找他们帮忙?”

    屠岸夷顿首叹息说:“哎,当初帮助里克杀奚齐和卓子的也有他们俩,可是这两个人现在都成了新君面前的红人。他们只是觉得我偏向重耳。杀我的主意也是这两个人出的。我如何敢去找他们?”

    丕郑摇摇头,看着屠岸夷的脸,半晌不说话。他想:这个屠岸夷向来是个“墙头草”,弄不好,他就是吕省等人派来给他下套的。想到这,他说:“屠岸大夫,你说该怎么办?”

    屠岸夷说:“夷吾得罪了秦国。重耳是大家都拥护的。倘使咱们联手,借秦国和狄人的兵马赶走夷吾,砍了吕省和郤芮,拥立重耳即位,这不但能救我,也能为晋国百姓除害。你写要是封信,我立刻就送到重耳那里去。”

    丕郑冷笑说:“这是谁教你的?你也不想想,我能信吗?”

    屠岸夷眉头一皱,一口咬破中指,竖起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对天起誓说:“屠岸夷要是有点半假话,叫老天惩罚我。”

    屠岸夷可谓是有表演天赋的,丕郑还真的信了他。丕郑笑道:“非我不信你,实乃吕省他们逼得太紧,我不得不防。这样吧,今夜之谈就限你我。你明晚再来,我们商量一下具体的事情。”

    第二天深夜,屠岸夷独自一人溜进了丕郑府。他一进门就看到这里已经来了十位大臣。一番寒暄后,大家便开始商议起来。主题是请秦国出兵,赶走夷吾,拥立重耳。商定后,丕郑写了一封信,参会之人纷纷签名。

    丕郑将信交给屠岸夷,并叮嘱道:“此信关乎众人性命。务必慎重。请屠岸大夫尽快送到重耳手里。”屠岸夷连连应承,接过信,装在贴身之处,向众人告辞后,先行离开。

    十位大臣各自回家,小憩一会儿,天已大亮。接着,他们又穿戴整齐,纷纷赶去上朝。

    这一天的早朝与往日一样,吕省、郤芮、丕郑、屠岸夷等人见面后,相互作揖,一派祥和。不一会儿,晋惠公上殿,朝堂上顿时一片肃静。

    晋惠公显得情绪饱满,他扫视一眼群臣,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丕郑脸上,冷冷的说:“丕郑,我就想问问你,重耳到底哪点好,你们为何非要接他回来?”

    丕郑脑袋里轰的一响,不由得看了一眼屠岸夷,只见那家伙缩着脖子,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丕郑知道,完了,上当了。

    此时,郤芮站出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哗啦一声抖开。丕郑一看,这不就是昨晚自己交给屠岸夷的信吗?只见郤芮将信上的签名一个一个念出来。朝堂上鸦雀无声,唯有郤芮的声音在回荡。被念到名字的人无不瑟瑟发抖。当然,唯一漏掉的是屠岸夷。

    郤芮刚刚念完,晋惠公一挥手,两边武士一拥而上,将丕郑等十一人全部绑了出去。

    丕郑和十位大臣同时被杀。屠岸夷立了大功,官升一级。

    丕郑的儿子丕豹逃到秦国。他向秦穆公哭诉了事情经过,请求秦穆公出兵讨伐晋国。秦穆公将这个问题抛给大臣们:“你们说,这个事情怎么办?”

    蹇叔说:“主公,还是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吧。如果仅凭丕豹一面之词就轻易和晋国开战,未免轻率了些。”

    百里奚说:“夷吾这么闹下去,必然会尽失民心。晋国迟早有变。主公,咱们可以静观其变,到合适的时候才用兵。”

    秦穆公觉得有道理。于是他便请丕豹做了秦国的大夫,并安抚丕豹说:“晋国的事情不能不管,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一定帮你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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