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84
第84章
“就算是现在结束, 你们又打算怎么活下去？”空中的黑雾露出狰狞的笑脸。
“没有土地，没有植物，没有食物, 只有人类自己, 在极端环境下生存，你们继续进化吧，进化到不会因为污染而死。”
火鸟张开翅膀对着天空中的黑雾叫了一声, 像是在反驳, 又像是一只张开翅膀护着崽子的老母鸡。
小红鱼沉在沈黎的手心里，片刻后它缓缓的下陷，再次融入进沈黎的身体中，小红鱼是应急措施，但它无法靠着自己去使用能力, 就像是当时的小糯米，又或者是现在的沈黎，它需要借助一些东西来当作媒介。
沈黎放下手, 身后的吵闹声仿佛都随之远去。
“他们都会变成怪物，整个世界都会死去, 自然保证你活着又有什么用。”污染还在叫喊，它就像一个只会吼的反派。
火鸟小心翼翼的蹭了蹭沈黎的脸颊, 它闭上眼睛, 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团火, 火焰就像是魔法一般融入到沈黎的身体中，沈黎甚至不自觉的退后一步，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很难受, 但也就是在火鸟融入他体内的那一刻,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为何自然最后会挑选一个人类在成为最后的应急措施呢？
是的, 人类会造成污染，他们是历史上唯一一个站在顶端的智人，人类把世界开拓成适合他们居住的模样，为了得到生存空间人类一直都在破坏自然生态，污染、生态退化一直都存在。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生态循环中的一部分呢？人类也是生态中的一员，人类造成的污染也是生态的一部分。
而且，在造成污染后，人类却又是唯一一种可以自主去修复生态的生物。
人类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它们会制造污染，但又可以创造自然，所以自然选择了人类，选择这份特殊。
荧光草、永恒树、人鱼和火鸟，它们代表着自然的意志，带着自然的能力，沈黎是被选中的人，他会在最后一刻得到这四种属于自然的力量。
“你又能做什么？”
沈黎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天空中的黑烟，“我，能做什么？”
它们汇聚在沈黎的体内，沈黎此刻或许就是自然。
他想起了曹宇天在临死前告诉他的预知。
“你知道种子发芽必备的条件是什么吗？”
沈黎伸出手来，他说：“适宜的温度、充沛的水分、丰富的光照，最后就是土壤中的营养物质。”
“所以春天适合大多数植物播种。”
咔嚓一声，春雷炸响，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来，阳光却随着破开的永夜一点点洒下，来了一场太阳雨，黑雾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它凝聚在一起一口气扎进海水中，沈黎也不在意。
他只是张开手迎接着这场雨，春日的温暖一点点蔓延开来。
冻土在消融，温度一点点爬升，最后停在春日该有的温度，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看上去那么泥泞。
曹宇天说：地面恢复了，平原和山脉重新回到我们熟悉的模样。
他伸手指向山脉，那些曾经钻出或陷落的地面开始复原，一番地动山摇后山脉上正在异变的人都被震了个踉跄，即使是基因变异体没有人类的思维也有基本的求生本能，它们的眼睛注视着远处起起伏伏的群山，眼里流露出惊恐。
虽然吓到了它们，但这是必要的流程，各个生态空间早已有了特有物种，突然把山脉变成平原，突然让平原成为谷底都会使生态平衡出现紊乱，如果是以前可以随着时间慢慢适应，现在可不行了。
要温柔的对待这些脆弱的生态。
地动恢复，海水彻底退回海洋，海洋蔓延和地动的关系非常大，海底出现大批量的地动才会导致海水翻腾蔓延，这种活动还不知道导致多少海洋生物遭难，真令人难过。
曹宇天说：山川河流都变得清澈，在灾难后，那些无害的植物全部长出来，还开了花。
雨不断落下，它下的不大，落在河水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河水是那么清澈，仿佛一眼就能看到河底，石子被水流冲的翻滚，一条小小的鱼小心翼翼地藏在石缝中。
在最适宜的条件下，种子挣扎着钻出芽，在这个时代一点点努力伸展自己的叶子。
大雾时自然几乎封闭了所有种子，那些没有被污染的种子一直深深埋在地下，在十年后终于感受到自然的气息，欣喜的钻出地面，朝着潮湿温暖的世界前进，整个世界在一夕之间便被绿色覆盖，植物们吐出花蕊，缓缓展开花瓣。
最后，曹宇天说：他和大家都活着，在恢复原样的新世界里，很多很多人都在，大家在重新整理这个世界，重新和自然一起共存。
净化污染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是生态，是绿色，是植物。
一阵风吹来，绿叶在摇曳，那些没有完全被拔出的树木也重新扎了根长出叶子，空气中的尘土味仿佛都在消失，埋在草木中，突然有个人站起来，他茫然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手上硕大的脓包在消失。
树枝上蹲着的幼猫也恢复成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他们茫然的站在远离，又茫然的看着自己，最后再次看向周围那片绿色的草。
在他们看不见的海洋中，好几只鲸鱼冒出头来，它们翻了个身，再次回到海底，海洋中怪异的紫色在消退，最后海洋再次变回他们熟悉的深蓝色，它温柔的把一些人推到海岸，人们安静的坐在沙滩上，全身湿漉漉的，最后好像才反应过来。
他们曾经是变异成鱼类的基因变异体，而现在它们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师兄！”林奇明从后面的房屋里跑出来，他看到了站在悬崖旁的人。
他恢复意识后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改变，那些因为基因所产生的连带能力在消失，他不再那么怕冷，感官也不再敏锐，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重新回到一个人的模样，大雾的污染正在一点点被剔除出他的身体。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沈黎很小声的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他说：“是因为，你小看了生命。”
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物，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它太过小看生命，也太过小看生命的顽强。
自然几乎没有做太多干涉，除了用暴雨来应急冲刷污染，它也无法强加干涉，因为它是一套生态系统，自然只是人类总结出来的词汇，所以它也只是把足够的东西交给生命，让生命在做抉择，让生命来挣扎。
沈黎不会死，因为只要他活着，总能遇到其他应急措施，在完全消融后自然就会复苏，生命会钻出被污染的土壤，水源会被净化，生命总会重新继续，它们无法被完全消除，它总是会输。
“师兄！”
林奇明扑过去，沈黎转身的时候恰好被他扑进怀里，他笑了笑，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他的眼睛看向旁边一直站在原地看着的廖江帆。
廖江帆注视着他，他也笑了。
他对沈黎挥挥手，仿佛是一场道别，他的身影一点点变浅，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因为他只是一个复制体，是基因病引导下诞生的产物，基因病被净化，他也会离开。
作为基因专家，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同样是廖江帆，所以，他心心念念、甘之如饴，盼望着这一切的到来。
帐篷旁，赵教授看着消失的廖江帆，雨水滴到他苍老的脸颊，再也看不清泪水。
世界还在恢复，在植物后，尚还存活的动物们悄悄的走出自己的藏身之地，它们轻嗅地面，发出温和的叫声。
这场灾难过去了，或许并没有完全清除污染，哪又怎样呢？污染是不会被彻底清除的，它随着人类的发展生物的繁荣而壮大，这是进化的产物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它必定存在。
只要努力的让污染不影响生态，维持好发展和污染的平衡，那么它就不会再出现。
亲爱的世界从不会刻意去苛责某个物种。
……
世界恢复成大雾前，但这不是说明立刻就能躺平，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比如人类的安排，比如生态的维护，比如通讯和网络的问题，到处都需要人，三大局给大家放了三天假，三天后立刻来加班。
当然，三大局的基地已经变成渣渣了，他们只能找了一个十年前的废弃楼来办公。
现在那些可怕的变异生物全部消失，终于不再担心大晚上会被什么东西吃掉，甚至大晚上开一晚上灯都没事，这种久违的自由安全感让不少人开了一整晚的灯，什么事都不干，就盯着灯泡看，然后第二天全部眼花缭乱。
所有人身上的外来基因都消失，那些因此出现一些样貌变化的人也全都变了回去，除了沈黎。
沈黎还是一头蓝色的长发，金色的眼睛，脑袋上一对鹿角，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好在他也是唯一一个不会被说三道四的人，他在民众里的口碑相当好，甚至没有人觉得他这副样貌有什么关系。
他们还是喜欢小锦鲤小锦鲤的喊他，偶尔调侃时会喊他黑锦鲤。
他依旧是网上最有影响力人选第一名，是个人就叫小锦鲤出来走两圈。
林奇明抱着资料跑到研究室，他一边大喘气一边喊着师兄，
“师兄，你在干什么？我们要出发了。”
他推开研究室的门，就看到沈黎坐在椅子上注视着面前三个空花盆，林奇明跑到沈黎身边，陪沈黎看了一会儿，发现沈黎真就是在盯着空花盆发呆。
“这是什么？”林奇明问。
“花。”沈黎回答：“种子种下快一个月了。”
“还没发芽？！”林奇明惊讶，“你没有看看是不是哪个条件出了问题？”
沈黎摇摇头，片刻后才开口，“我觉得还好。”
“还好？”
“又有什么关系，可能它只是有点社恐，不想这么快钻出来，再给它一点时间。”沈黎笑了笑，“而且就算是不发芽也没事，也不是每颗种子都想发芽，尊重一下它。”
“哦？”林奇明茫然的歪头，片刻后他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他连忙拉去又继续发呆的沈黎往外跑，“别看花了，师兄我们要迟到了！今天要去南方基地做生态调查啊！”
沈黎被拉着跑，路上遇到的人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林奇明一边回应一边带着沈黎往楼下跑，最后把沈黎塞进车里，全程被动的沈黎接过林奇明带给他的包裹，他拉开背包看了一眼。
“准备的好齐全。”
“不准备齐全点怎么行，师兄你最近是不是太懒散了。”林奇明叹气，“算了，谁让我还在你身边。”
沈黎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后退，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温和。
在南方基地，沈黎和林奇明考察着生物种类，这是十年前的植物园，现在进行返修继续使用，园长是一位女性，女性带着自己的女儿驻扎在这个植物园内，女孩很有礼貌，也很害羞，躲在妈妈身后冲着沈黎打招呼。
园长说她的小名是小糯米，她们之前一直是基因变异体状态生活在海里，没想到还能活着回到这里。
小糯米似乎不认识沈黎了，但她依旧在离开的时候送给了沈黎她认为最漂亮的植物。
五个月后，沈黎的花终于开了，像是新品种，他抱着花盆准备把花送到检测室检测一下，就在这时沈黎顿住脚步，小路旁边的草丛里在动，很快一只小鹿从草丛里钻出来。
在小鹿的身后是动物保护区，为了修复现在的生态平衡他们一直在救治受伤生病的野外动物。
持续十一年的大雾事件始终造成了不少损害，他们这些人只能努力去修复这些损伤，可以人为增快生态修复，这就是人类和其他生物的区别吧。
小鹿坡了一只脚，却不怕人，它一瘸一拐的走到沈黎身边，就在这时林奇明也跟过来，看到了这只小鹿。
他走到沈黎身边，还没等问是哪里来的路就看到沈黎把手中的花盆递到小鹿面前，小鹿也毫不客气，直接一口啃掉了半朵花，林奇明差点直接蹦起来。
“师……师兄？！这可是你一个月不发芽，精心养了五个月才出花的植株！”
“我知道。”沈黎注视着小鹿，“但是鹿吃草，天经地义。”
“我的意思是这样不就没花继续研究了？”
“没关系，我那里还有种子，继续种。”
“好吧。”林奇明叹气，“不过这鹿是哪里来的？”
“那边的动物保护区越狱。”沈黎看着被啃秃的花盆，“吃饱了吗？还要继续吃吗？”
“研究室还有两盆。”
“师兄你就种了三朵，不能再让它吃了！”
小鹿抖抖耳朵，蹦哒着回到草丛里，一溜烟就不见了，沈黎笑了笑，抱着花盆两个人一起返回。
“时间有点晚了，先去吃晚饭吧。”
“好。”
林奇明想了想，“师兄你现在还过敏吗？要不要吃鱼？”
“不过敏，但不吃鱼。”
“为什么？”
“你不觉得鱼做熟后看上去有点怪有点可怕吗？”沈黎用不确定的声音说。
“……没有。”
林奇明看着抱着空花盆的沈黎，突然就笑了起来。
他想：果然还是沈黎，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有些奇奇怪怪的标准，不过这样就很好了。
在经历了无数灾难和失去后，他们终于迎来了美好的未来。
这一次是真正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