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三人会合
如果是从前,茜瑶肯定会想去试一试，直接到十王殿附近搜集一下情报。
好比在副本里，除非是遇到非常恐怖的事，确信有危险,她一定会想办法亲自去了解一下情况。
但她刚刚才因为一时的愚蠢操作,把自己给送到亡者之都了,现在她要谨慎得多。她决定先‘探索’一下这片地图，最后再决定怎样做。
这显然是非常明智的决定,因为她想到了一个非常至关重要的问题。现在她所‘看’到的情景其实不算是用眼睛‘看’到，而是她对外界情况的一种‘理解’。
对于从没见过的水的人，看到平静的湖面,或者会以为是可以走在上面,而尝试伸出脚。他们恐怕无法想象水这样柔软流动的物质，唯有在一脚踩进去的时候,才会发现，现实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好比海伦——历史之中的那个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女孩,她曾经如此顽固，在她的世界没有光明也没有声音,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学习语言的必要，无论她的老师如何尝试教她发音,教她手语，她依然我行我素。
直到她第一次接触到了水,碰触到了水，如同触电一般的震惊让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这究竟是什么,如此冰凉,如此柔软舒适,穿透她的指尖，划过她的皮肤，多么的不可思议！
她终于对世界产生了兴趣，她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第一次接受了耐心的老师的教育，感觉老师喉咙的发音，感觉老师在她手心拼写的单词，她如此渴望知道‘这是什么’，从此开始学习，不断的努力用她有限的感官去了解这个世界，最终成为了伟大的作家。
茜瑶现在就处于相当类似的情况。她的感官其实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感官，不是视觉听觉或者触觉，一种奇妙的感知力，用这种方式在了解学习自己周围的地方，如同眼盲的海伦触摸水。
她担心，现在自己所‘看’到的世界，也不是它真正的形态，而是自己所以为的样子。
她也许需要更多‘接触’，用其他的辅助方式，同类似视觉的感知结合起来，来学习如何‘了解’这个地方。
不去用手触碰水，光是喝它，光是听它的声音，是无法想象它是怎样的存在。
光‘看’不去实际行动，刺激外界，引发这个世界的一些回馈跟反应，她也无法确信自己‘看’到的世界真的是她‘看’到的这个样子。
茜瑶先观察了一下，街道似乎很空旷，建筑不算太密集，高层建筑除了十王殿之外几乎没有，基本都是类似平房的一些现代化建筑，有一些两楼跟三楼，最多不超过五楼，一点都不摩登，类似城乡结合处的那些建筑物一般。
大家都知道，城乡结合处多数地域广阔，所以没必要跟城市一样建很多高楼；而也不像在乡下还是有一定的人口，所以二楼的到五楼比较多。再加上地广人稀，所以通道不算太狭窄，但也没宽阔到不可思议，就是讲究两三排车使用还稍微有点宽的感觉。
这里的建筑风格跟布局，非常类似城乡结合处的地方小型城市的布局。
不过建筑物没有那么落后跟老旧，但也难说，毕竟她看到的都是灰度的，也许彩色的感觉会有所不同。又或者，这个‘看’类似电脑建模，只是将一个大致的形态描述在她的感知之中，没有太多细节的情况下，她只是觉得那是类似现代建筑物而已，没有增添新旧这样的多余的信息，不代表他们实际存在的时间长短。
十王殿看起来就古风很多，首先，它是一座塔——塔这一建筑，基本是古代才有，而且一般寺庙居多，类似封印类的塔也不在少数。
自古无论哪个国家，似乎都认为‘神灵’在高空之中，就像我国的古代，皇帝的祭祀一般都要跑到山上去，认为山更高，更接近‘天’，是更接近神灵的地方。
塔也有类似的象征意义，高塔意味着更接近神灵，更接近神性存在，更接近比人类更高等的存在。
佛教之中的塔，在此之上又附加了更多不同的含义，好比祭祀亡灵，镇压不详，风水眼处的稳定，同样也有佛塔膜拜，祈求神灵等含义。
好比很多玄幻作品之中，封印邪魔外道的就是塔。雷峰塔封印了白娘子，托塔李天王用塔试图镇压孙悟空，多是此类。
而直到现代，佛塔也不在少数，每一层雕刻很多罗汉神佛，层层叠叠，充满神性意味，高僧登塔祭祀等等，多不胜数。
茜瑶推断，十王殿在她的意识之中以‘塔’的形象存在，原因可能有两个。
一个是它的象征含义，接近‘神灵’，不管阎王是否存在，审判是否存在，那都是对人类而言超越人类的神性存在。用塔做象征再自然不过。
而另一个可能，则是‘容量体’。
容量体这个概念很难解释，在茜瑶脑中只是一种似是而非的想象。实际用更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解说的话，那么就是电脑的容量，一个文件所在的内存。
大的程序所在的内存大，小的程序所在的内存小，如果这个‘大程序’是一个文件，好比exe运行文件，那么它的文件大小一眼可见，也非常直观让你一看到它的容量就知道它是个占内存的大文件。
让茜瑶产生这样联想的，是因为周围那些不同建筑，类似城乡结合处，楼层高低没有规律的情况。
那些可能如同十王殿一样，是代表某种客观事物的一种象征形态而已。
好比十王殿象征的是生死审判，转生等含义，而不是区区一个建筑物。塔跟标题名称，只是让它变成让茜瑶更容易理解的形式而已。
那么其他建筑可能也是同样道理，它们也代表着不同意义的‘什么’，只不过茜瑶的感知无法确定它们具体是‘什么’，所以用大大小小的建筑来做代表。
——更进一步，如果联想更丰富一些，它们，可能就是‘副本’，起到直播间那类搜集灵子，增加自身灵子跟密度的‘副本’。
如果是真的，那么之前茜瑶跟其他的灵魂，如同闭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之中，摸索着进入一个建筑，通关类似于拿到灵子之后再找到正确路线摸索出来，之后不知道该怎么走又摸索到另一个房间。
——对于‘盲人’来说，这样一个个的房间找过去，可能永远找不到离开城镇的方法。如果没有进行根本性的物态改变，想她现在一样对整体有个更直观的感知，那么灵魂会继续无边的一再徘徊在这些‘建筑’内。
当然，这只是想象，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但茜瑶推测她的想象多半是真的，就好比她刚一察觉环境变化‘直觉’告诉她并没有做空间上的转移一样。
那时候，在做寿命转化的时候她不在副本内。
也就是说，当时她就在‘副本’外，在那些一个个‘建筑’之外。
而建筑的大小不同，有高低跟面积的不同，其实代表副本本身的广阔程度，也就是副本的‘容量’。容量大约跟副本世界的大小，副本的难度，乃至里面所包含的灵子有关系。
茜瑶再次忍不住看向高大的十王殿。
那么有关一百个故事就能离开直播间的正确理解，其实是获得足够多的灵子之后，调整自己的感知，让自己清楚自己的状况，找到正确的路线，之后离开这里，或者进入十王殿。
不是说攻破副本就算完事，重点是要达到那个数量的灵子浓度。
很明显，每个副本，难度不同的世界，给予的灵子也不同。一百只是个概数，好比你攻略了非常难度高副本，获得的灵子更多，自然不到一百个副本就能获得足够的灵子。但相反，如果是过于小的副本，灵子过低，那么超过一百个副本你可能依然不行。
——用铃兰小姐姐的说法来转换一下，就是经验数值达标，你才能离开新手村。那么完成一百个任务就能离开吗？当然不是，关键是经验值要够高，你还要把经验值的点数用在强化技能什么的上面，你才能离开新手村。
茜瑶做出一定推断之后，发现周围的环境果然跟着她的思考有了一定的变化。之前只能看到灰色的空旷的街道，跟层层叠叠的建筑物，其他的人一个都没有。但在她以她的方式理解了周围这些建筑跟自己的情况之后，就能看到有很多‘人’，或者说与她类似的存在，稀散的走在街道上。他们走的方式很特殊，都是低着头，脚步缓慢，如同梦游一般行走，而且多数眼睛看着脚下。
但也有极个别的一些，眼睛直视前方，而且这些能‘看’到的‘人’们多数集中在十王殿的附近。
——低头看脚下的那些，多数依然在‘直播间’攻克副本，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状态，也看不到周围的情况，他们可能以为自己还在任务大厅里等待下一个副本，如同精神病人在癔症之中梦游漫步。
而那些‘看’到的，多数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也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实，于是开始进入‘轮回’的前一个步骤，进行某种程序，这个程序人类一般认为是‘审判’，就是前往十王殿。
——如何离开这个地方？
目前不确定，但肯定不是去其他的建筑物或者自己乱跑，跑到其他的地方去。
茜瑶立即想到了官方人员。
没错，她记得‘居住证’的故事里就是有官方人员。那个官方人员，可能就是类似鬼差，类似黑白无常，维持秩序的存在。具体这个存在是由其他的灵魂所形成，其他灵魂自发组织下让这里秩序化，指点同类离开迷茫徘徊之地，快速进入下一个阶段呢？还是说他们本身就是跟‘车辆’，跟‘交通工具’一样，类似秩序的存在，只是以人类自己未能理解的方式给转化下？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应该有协助‘超度’的‘秩序’存在。
一般在故事之中这类‘秩序’会让误入这里的生者离开，协助本该进行审判的亡者进入下一轮审判。
这类‘秩序’应该就在十王殿的附近。
当有了类似的想法，仔细去‘看’的时候，果然在那排队的人群附近，有那么一两个感觉很类似工作人员的角色。
……看起来很像穿着制服的海关人员，果然是因为姐姐的故事给她的潜意识吧！茜瑶忍不住感谢自己的姐姐给自己讲过类似的故事，不然可能她看到的就是长舌头的黑白无常或者面目狰狞的牛头马面之类的。
茜瑶最终决定走过去，能帮助她的应该只有官方人员。她靠近之后发现，真的如故事里一样，有维持秩序，让队伍按照规律排列前行的工作人员，也有如同海关检验，查看每个人证件一样东西的工作人员。
那些证件，比a4纸小一些，五彩斑斓，看起来很像佛教的唐卡一样，像是用彩色的绘画绘图上去，而不是文字。
——彩色？
茜瑶惊讶的发现，‘唐卡’是有色彩的，是这灰白世界里罕有的有‘颜色’的东西。多数这就是为什么它能成为身份的鉴定。
有一些排队的人没有，又不得不走到附近的另一条漫长蜿蜒的队伍那边去‘办理’，真的如同那个故事之中一样，很多人排队，有工作人员在办理。
——他们真的会收冥币吗？
——又或者，那不是冥币，而是某种概念，好比，生者的祝福跟思念之类？
茜瑶没有排队，而是尝试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工作人员。
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走不过去！
跟被透明的墙壁挡住的感觉不太一样，她就是无法脱离队伍，更像是，怎么形容——就像一滴油随着一杯水一起被倒入另一个杯子之中，随着水流一起流向杯子。空中有阻挡她的东西吗？没有，但这个‘流动’会随着‘惯性’将她灌入到另一个杯子之中。
她想起来有关那个办理身份证的故事之中，大喊着能用人民币吗的好笑的梗——或许那不是梗，发出‘声音’，让秩序认识到自己不是水滴而是油，才是正确的选择。
“对不起，请问我也需要办理唐卡一样的身份证吗？我没有这里的钱，人民币行吗？”
——抱歉，我刷了个聪明，抄袭了！
但这招非常灵验，附近的几个办事人员果然一起看向了她，注意到她不是按照‘常规’流程来到这里，完全不清楚这里的‘秩序’！
那几个办事人员看起来有些可怕，首先，他们没有表情。在这里抬头行走的人多数还是有表情的，但那些办事人员完全面无表情，就好像没有感情一般，其次，他们的面容难以让人分辨。不是看起来模糊不清那种难以分辨，而是好似……怎么说，就跟那些看不到细节的建筑物一样，如同建模出来没有细节的npc一样，看了你也无法记住他的形象。如果你看到一个人的第一眼之后，下一秒你就忘记了他的相貌，你又该怎能知道他的相貌呢？
最诡异的是他们都很相似，相似到不像是不同个体雷同的那种情况，更像他们本身就是同一个体。证据就是在她出声的时候，所有的‘他们’一起以同样的姿势跟动作同时看向她，简直如同黑客帝国里面所有的‘史密斯’。
就在那一瞬间，茜瑶猛然醒悟了！
‘他们’，不，‘它’，只是在自己想象之中以人类的样子存在，实际它是类似某种概念，某种规律，类似十王殿的象征意义！
“啊——！”
下一秒，场景又变换了，她在某个建筑物内部。
这一回她的感觉是‘位移’，她应该跑到了十王殿的地下！
茜瑶没有感到困惑，虽然没人告诉她，但她就是‘知道’了，或许是它用某种形式告诉她，大概这就是它跟人类的沟通方式。
她知道自己要在这里找到某个存在，通过那个存在的许可，就能离开这个地方，回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回到活着的世界！
但那个存在具体在什么位置，她不是很确定。
这个很可能是十王殿地下某一层的空间跟刚才她所站着的外界完全不一样，在这里，她的感知被局限了，无法像之前一样可以‘看’到非常远的地方，她就像之前在副本内一样，只能如同正常情况下看到周围，只不过跟副本不同，没有那么强的真实感，触觉跟存在感还是不存在，只是视觉比较接近正常人类，被限制在有限范围内。
哪怕是接近正常人类，依然比人类视觉广阔。形象一点，就是她之前是蝙蝠加猫头鹰，可以同时声呐跟看全部角度，现在只是个愚蠢的猫头鹰。
她惊喜的看到了小唯。
“小唯！”
这回她的声音传递出去了，真的在说话！
看来在建筑物内就会有类似的效果，之前他们在其他副本内应该也是同样道理。
小唯也看到了她，惊喜的跑了过来。
“找到你了！”
茜瑶忍不住问：“你没有尝试先调整阳寿吗？还是说调整了阳寿依然来到这里？”
小唯回答：“我按照你的调整顺序来调整的，而且我进来之前，也发信息给铃兰了，万一我们都失败，还有她可以离开。”
茜瑶意识到小唯这么做是来找自己，一阵鼻酸。他明明知道有多大风险，比起更可能离开的选择，依然还是冒险按照她的调整顺序兑换阳寿跟阴寿，就是为了来找自己！
“你这傻瓜！万一我们都出不去呢？至少你——”
小唯笑了：“不，我其实从一开始就觉得，是否能出去不重要。在知道为什么我会被追杀，知道有关汤教授的真相的时候，我就满足了。我一直努力攻克副本，是想帮助你们，我的朋友。是你们想要离开，我才坚持到现在，如果不能与你一起离开，我离开没有任何意义。”
茜瑶忍不住哭了，真是，竟然被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给说得哭了，啊，比这更丢脸的是她一直都在依赖这么小的孩子！明明，早就决定要做个帮助他，让他依赖的可靠大人，结果最终还是变成了这样！
小唯道：“我可能比你先到一步，附近的路我走过，已经排除了一些地方，剩下的地方我们一起找。”
这让茜瑶更加羞愧了，小唯明明比自己后动作，却比自己先到，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小唯发现自己不在外面之后，就不假思索来到十王殿，比起离开这里，他优先考虑的是找到自己。
另一种可能就是，她在外面‘思考’的时间过长了，虽然看起来很快，类似在并行思索，但每个人的思维速率不同，尤其解放人脑这个实体限制之后，灵魂更是自由了，在愚蠢的她慢腾腾以金鱼一般的速度思考的时候，小唯已经来到同一个地方，用同类推断比自己先一步到达这里。
……简单来说，就是她太笨了，唉。
此时再看周围环境，发现这里跟闹市一样拥挤，有很多各式各样的人，非常热闹，就跟早市似的，都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干什么，或者说干什么的都有，乱哄哄的，往前走都是人挤人。
小唯拉着她走了一圈，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却找到了铃兰！
两人再度惊喜，铃兰会出现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
于是他们两人忍不住问铃兰，为什么也会在这里，有没有尝试其他的阴寿跟阳寿的调配？
“没有啊？”铃兰莫名其妙的说，“小唯发给我那些，不就是意思是这样可以进入新副本，让我赶紧用这样的方式跟你们组队吗？”
……沉默，是昨日的康桥。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就过来了吗，摔！
真不知道铃兰的性格到底是怎样进行科研，又怎样在副本里一路莽，莽到现在。
小唯不得不无奈的跟她解释了下情况，茜瑶也有些担心铃兰的反应，在她看来，好像是她跟小唯把铃兰给坑了。铃兰本来想研究更多有关阿比斯的事不是吗？结果被他俩联手坑出副本，说不定也回不去了，要是无法复活，可能就跟他们一样被坑在这个类似阴间的地方徘徊了。
铃兰听完，竟然没有翻脸，很镇定的点头。
“竟然能找到这个出来的方法，不愧是你们，走吧，我们一起去找那个能让我们离开的存在。”
茜瑶犹豫的问：“可是，这样可以吗？我是说……我们的阳寿兑换的不够，说不定会有影响。还有，你不是想寻找更多关于阿比斯的线索吗？”
铃兰笑了：“你笨蛋吗？仅仅是做研究，谁想自己亲自去冒险啊！顺序是相反的，我先是差点死了，之后我的同事用仪器让我跟他们联络，我觉得反正回不去，就开始研究那个地方跟阿比斯。能离开当然更好了，就算走不了也没关系，来这里是我的选择，而你们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