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章
“李先生, 您这边请。”
“快快快！哎呀，陈瀚海女士到了吗？”
“小余，化妆师呢？！”
中央电视台的后台一片忙碌, 幕后人员不断进进出出。
等候化妆的化妆间里倒是安静。
感动华国十大人物的颁奖盛典是直播形式的，正因如此, 幕后团队的压力都极大，生怕出一点直播事故。
故而化妆间里, 大家都在看台本, 对词，以及等候化妆。
“李先生，您把头稍微抬一抬……对对！”
化妆师小武手脚相当麻利, 正拿着刷子给李平化妆。
这些人是各行各业的从业者, 都不是明星，不需要画什么舞台妆, 也不需要过多的修饰，只要提提气色好上镜就够了。
总共只花了十几分钟, 李平的化妆就结束了。
“好了, 李先生”，小武干脆利落道，“您先去坐一会儿”。
李平从善如流地起身，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还笑着“嘿”了一声。
“我还是第一次化妆呢！”
这句话, 像是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坐在两边等着化妆的其余八名候选人纷纷插嘴。
“我也是，头一回上这么大的舞台，我都紧张了！”
“不用紧张，咱们把台词背熟就好了！”
众人纷纷交流起来。
头发短短、面容黝黑的彭解放介绍说自己是边防战士, 驻扎边疆二十三年。崔慧柔说自己是记者，报道了地下贩婴产业链，解救了数名婴儿。
还有在洪灾中勇救四十三人的李平。一辈子扎根山区教育事业的贺云。一生植树，令荒漠成青山的向正业……
大家聊着聊着，数学老师贺云好奇道，“咱们这儿才九个人啊！还有一个是谁啊？”
“还没来吧！”
“可这颁奖致辞晚上六点彩排，现在都五点了，还不来，是不是路上堵住了？”
话音刚落，崔慧柔只听见两道清朗的嗓音传进来。
“我们到了吗？”
“对，就是这里！”
声音又轻又哑，尾音黏连，咬字都含着三分软和，叫人一听，耳根子都微微发痒。
崔慧柔暗自揣测，这么好听的声音，来人应当也蛮好看的吧。
下一刻，化妆半开的门被推开，迎面进来两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潮牌外套，五官深邃，轮廓锋利，气质冷锐。就是看人的时候没什么表情，仿佛连眼珠子都是冷的，直教人瘆得慌。
另一个眉眼生得极好，一双眼睛清可见底，脊背笔挺，宛如一杆青竹，整个人清俊不群。
可偏他眼尾微微上挑，一点唇珠生得正好，总让人忍不住看他。肩颈线条流畅，衬衫扣子都要扣到最上面一颗。
叫人看了，无端端就想……替他一颗一颗地解开。
崔慧柔望向门口，看着看着耳根子发红。
“咳咳”，她赶紧缓了缓，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
怎么有三个人？
景明急匆匆地走进来，老宋和小夏去处理交接了，只有老廖和谢半珩陪着他进来。
“走这边，小心”，谢半珩牵着景明的手，带他找了个空位。
他和老廖一左一右坐在景明身侧，搞得周围人好奇不已。
热情的李平即刻招呼道，“您好，我叫李平，您是……？”
“您好，我是景明”，景明转向这些坐在椅子上，等候化妆的人。
说完了，他轻轻合上眼，靠在谢半珩肩膀上歇息片刻。
只要不回想记忆，就不会头痛。可疼痛远去后，残留的余韵还在，脑子里还是嗡嗡的。
景明脸色白惨惨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像声如磐、润如玉的瓷器周身遍布裂纹，油然而生了一种精致的脆弱感。
周围人连窃窃私语的说话声都放低了。
谢半珩知道众人好奇，便轻声介绍道，“我是谢半珩，景明的爱人。我俩的朋友，老廖。”
爱人？朋友？
记者崔慧柔惊疑不定，试探道，“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家属可以去演播大厅前排观看的”。
不能来后台的。
“特殊情况”，谢半珩含糊过去。
几人说着话的时候，化妆师小武已经又化完了一个人的妆。
“向先生，好了……”，他说完，环顾四周，数数人头，都化过妆了。
除了……
“景明，景明”，谢半珩轻轻喊了他两声。
景明被他喊醒，眯过一会儿，精神好多了，他顺着向正业的步伐坐到了椅子上。
老廖即刻起身，沉默的站在景明身边。谢半珩也起身，坐了个离景明近的位子。
小武：“……”
他嘴角都开始抽搐起来。
奈何之前被总导演提醒过，说对方身份特殊，他只需要给景明化妆就好，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景先生，把头稍微抬一抬。”
景明从善如流，还友好地对着小武笑了笑。
这一笑，原本清俊的气质都柔和了下来，像云乍销、雨初霁，晴光方破晓。
热意当即从耳垂漫上来，小武整个人面红耳赤，两只眼珠子直勾勾的，只知道呆愣愣地看着景明。
谢半珩当即脸色一冷，整张脸跟挂霜似的。
“请问可以开始化妆了吗？”
“咚——”
小武猛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连化妆刷都掉地上了。
他赶紧捡起来，又不好给景明用掉在地上的，只好急忙打开化妆箱，取了一根新的。
看着化妆箱里满满当当的化妆刷，小武犹豫了一下，拆封了grace的。
这可是最贵的一套化妆刷，足足花了他四千二！
紧接着，小武取了粉底液、腮红等等，全是他个人的。
“景先生，您稍微往左边偏一点。”
“对，好，现在抬一抬下巴。”
“非常好，再往右边一点”
……
景明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前面那个人化妆，从头到尾也不过十分钟，可他都坐了二十来分钟了，这妆还没结束吗？
景明的睫毛长而卷曲，又浓密，他疑惑地眨起眼来，一下子就让小武……无比痛苦。
景明生得好，好到让小武看了二十几分钟，发现自己没什么发挥的余地。
这么好看的脸啊！
却不能给他涂上各式各样的妆容，因为总导演唯一的要求就是看上去人精神就好！
甚至就连有些人脸上的皱纹、伤疤都无需掩饰，因为那就是真实！
以至于小武捏着四千二的化妆刷，一千五的粉底液，三千二的全套口红，竟无用武之地。
小武憋着一口气，“景先生，您的脸挺好的”。
他说完，垂头丧气地放下化妆刷。
“好了吗？诸位”，副导演急匆匆地进来，“劳烦大家换换衣服、彩排一下走位，行吗？”
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很快，颁奖典礼开始了。
这场颁奖典礼是直播形式的，不仅在电视台直接播放，还会跟各大视频网站联播。
“来了来了！”
“猜猜获奖者都有谁？”
弹幕热火朝天。
整个演播大厅约摸可容纳千余名观众。此刻，坐得是满满当当。
谢半珩作为家属，坐在前排，一眼就能看见台上。
舞台很大，长约二十米，宽约六七米。此刻，舞台上只有两名主持人。
一男一女，两人声音沉稳端方，对着台下千余人，朗声道——
“杏雨梨云，早莺争暖树。”
“柳亸莺娇，新燕啄春泥。”
“值此惊蛰始雷之时，春山如笑之际。”
“我们欢聚一堂，将感动过我们的事迹永远铭记。齐聚于此，将永不断绝的温暖代代相传！”
“欢迎来到——华夏历197年度感动华国十大人物颁奖盛典！”
场上顿时掌声如鸣，不绝于耳。
谢半珩坐在台下，听着台上主持人的滔滔不绝，摆弄着他的无反，准备一会儿给景明拍照。
“接下来是我们的第一位获奖人——李平！”
巨大的数字屏幕上顿时播放了一段三分钟的小短片，是李平的故事。
浑浊的洪水，从河口一泄如注，将房屋冲塌、捣毁，裹挟着车辆、废料，向前奔腾而去。
有人绝望地站在被水淹没的房顶上等待救援；有人在洪水里呼救，奔涌的洪水快要覆盖他的口鼻；有儿童坐在塑料桶里，孤独地哀嚎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洪水裹挟着前进……
此刻，观众们的弹幕越刷越多。
“好揪心啊！”
“今年c省大灾，全国各省都在竭力救援，可还是死了好多人！”
“我姑父去c省探亲，差点被洪水淹死！”
死亡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他们，这一幕幕，观之令人揪心。
弹幕越发压抑。
终于，三分钟的短片播到了头。
主持人振奋的声音响起——
“料峭春寒挡不住草木生发，滔滔大浪压不住蓬勃朝气！年仅十九岁，入伍才一年的他，于泛滥的洪水中勇救四十三名受灾群众……”
“让我们欢迎第一位候选人——李平！”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年纪轻轻的李平穿着衬衫，从台下一路跑上来。
弹幕刷得越发厉害。
“救了四十三个人啊，好厉害！”
“小伙子长得还挺精神！”
“这是拿命救人啊！真勇敢！”
女主持人拿着话筒，对着李平开始了为期五分钟的简短采访。
谢半珩端端正正地听着。
无论如何，这样的人，其品行是值得尊敬的。
很快一个又一个的候选人上台，谢半珩看看表，已经快过去八十分钟了。
景明的排序是最后一个，压台。
八十分钟过去，观众们越发精神了。这里的每一个候选人都有过感动人心的事迹。
台下的观众自己未必做得到，但他们依然发自内心地尊重这样的人。
“时间过得极快，马上就是我们最后一位候选人”
主持人顿了顿，清朗的声音响彻整个演播大厅。
“让我们有请最后一位候选人——景明！”
景明上台不疾不徐，他彩排过，知道哪里有台阶？要在哪里站定？
等他走到主持人身侧，舞台正中央，面对着观众的时候——
弹幕顿时密密麻麻，直接盖住了整个屏幕！
“我艹艹艹！这是什么神颜？！”
“％iwu……我踏马脸滚键盘，字都打不清楚了！”
“呜呜呜，小哥哥，你出道吗？！我给你应援！”
观众们的惊叹丝毫不影响主持人的发挥，毕竟她是专业的。
“景明，生于华夏历171年10月24日，年26岁。16岁荣获沃尔夫物理学奖、阿贝尔奖。20岁攻克sp光刻机。同年，担任547工程总师。”
伴随着主持人的话，弹幕都渐渐安静下来。
“弱冠之年为国效命，隐姓埋名亲赴沙漠，六载年华呕心沥血，九死未悔玉汝于成！”
主持人念及此处，已是格外动情。她缓缓心神，朗声道——
“漫漫黄沙频风过，一片丹心思报国。”
“让我们向547项目总师，即可控核聚变项目研发人、奠基人、开路人——景明，致以最热烈的掌声！”
台下惊呼不断，掌声雷动，一浪接一浪，经久不息。
弹幕已经刷到起飞，甚至呈现井喷之势。几乎把整个屏幕盖得严严实实，一星半点都看不到了。
“卧槽！可控核聚变居然是他研发的？！”
“他才26岁啊！我踏马都36了！”
“你听听这词儿，六载年华，他只用了六年就研发成功？！”
“完了，我就喜欢这种长得帅还聪明的人！”
满弹幕都在刷屏，到处都是感叹号。
主持人拿着话筒对着台下的观众笑笑，“我知道大家都很好奇，为什么景总师没有短片？”
说着，她把话筒递给了景明。
景明轻轻笑笑。
“这一笑，真是晴光映雪，旭日初升啊！”
“我受不了了，这小哥哥有没有后援会？！”
网友们看着景明的脸，毫不犹豫做了一只忠实的颜狗。
景明也不知道网友们在想什么，他只是诚恳的说，“没有短片是因为保密需要，所以就没有拍摄”。
“对！”
主持人笑道，“没了短片，我们现在足足有八分钟的时间，可以来聊天”。
顿时，满弹幕都在刷，“小哥哥，你有女朋友吗？男朋友呢？”
可惜主持人听不到网友们的心声，她已经开始闲聊。
“据我所知，景总师读的是数学专业，上大学之前攻克了正质量猜想，拿到了沃尔夫物理学奖、阿贝尔奖。上了大学之后，又独立研发了sp光刻机。”
“相当于您是横跨了数学，物理，半导体，哦对，现在还有一个核科学。”
主持人无比好奇，“您横跨这么多的专业，感觉如何？学起来会有费劲的时候吗？”
谢半珩轻笑一声，看景明皱眉的样子，这个问题肯定把他难住了。
到底是该说谎还是该老实回答？
果然，景明犹豫片刻。
他真不爱说谎，只好老老实实说道。
“我觉得不难。”
主持人推己及人，她已经想到观众们是什么表情了——羡慕嫉妒恨。
“我光是高数一门就要自挂东南枝了！”
“学神的世界我不懂！”
“我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学习方法可以传授？”
“有啊！靠智商！”
主持人并不知道弹幕在刷什么，她继续问道，“景总师，这么多的专业里，您最喜欢的是哪一个？”
景明顿时笑起来，“数学”。
“果然是杀千刀的数学！”
“呜呜呜……我的高数！我恨数学！”
主持人一听景明的回答，顿时好奇道，“景总师，我听说数学是极度残忍的学科，这是学神的领域。只有天分最高的人，才能走这条路，是这样的吗？”
景明想了想。
“是，也不是。”
“数学的确非常依赖智商，当你走到一个难题面前，发现自己苦思冥想三个月，有人半个小时就能解出来，这种挫败感，是无以复加的。”
“更痛苦的是，没有天赋，一道难题，解不出来就是解不出来！没有天赋就是没有天赋！”
景明轻轻叹了口气，“被打击的次数多了，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天赋不够，于是许多数学从业者绝望地放弃了数学”。
“但是！”
景明强调道，“和天赋一样重要的，是甘心坐十年冷板凳的坚持与热爱”。
他面对着全场观众以及正在收看这档节目的，世界各国过亿的网友，认真解释。
“数学不是拿来炫技的，也没有你想象中的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你眼前只有一道难题，手里只有一根笔，一张纸，而陪着你的，只有你的影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苦日子，不是你解出这道题就能结束的。”
“因为你解出了一道，还有下一道。”
“这样痛苦的日子，只有你彻底放弃数学，或者……死亡为止。”
主持人愣住了，良久，她轻声地问，“您是在劝大家慎重选择数学吗？”
“是的，不仅如此，我也要劝大家，慎重地选择科研。”
景明真心实意地对着全世界的观众说道，“不仅仅是数学很痛苦，科研也是这样的”
“学核科学的，你面对着庞大的托卡马克装置，白天面对着它，晚上洗漱也想着它，就连做梦都是它！”
“做机械的，你每天只面对着设备，听着轰隆隆的机床运行声。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了。”
“学生物的，每天除了培养皿就是培养皿。学化学的，每天不是在过柱子就是在倒试剂……”
“枯燥无味的同时，你还要容忍自己一次次的失败，甚至做好自己干了二十年，没出一点成果的心理准备！”
景明深呼吸一口气，他带着一点过来人的劝诫。
“假如你立志要成为一个科学家，那很好。但在此之前，你们要明白。”
“——辉煌只是科研其中一个结果，而不是你必经的过程。”
“换而言之，科研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高大上，它伴随着极度的痛苦”。
景明的声音是清朗的，像雨后微风，像晴光映雪。
此刻，千家万户，凡是在观看这一节目的，都听到了他清凌凌的嗓音。
“然而科研本身也是快乐的，当你解出了一道难题，完成了一个项目，那种收获的快乐，无与伦比。”
“求知的乐趣，会让你觉得，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
朝闻道，夕死可矣。
在全场的寂静声中，主持人轻声问他。
“那景总师，您走上科研这条路，后悔过吗？”
景明愣了愣，郑重而严肃。
“没有，我没有后悔过。”
就像许多年以前，他被语文老师提问。
——“景明，你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成为一个科学家！”
在科研的路上，我从未辜负过初心。
追寻真理、探索未知。
我永不止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01 22:35:59~2021-11-03 22: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珞 133瓶；不想取什么名字 46瓶；小l 18瓶；zy、昭春与树、bug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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