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蛊虫
本来是想做点心的，最后还是没做成。
早上这样一闹，天也不早了，裴羡今日既不用出去，也不用批公文。我俩便闲坐庭院，一起大眼对小眼。平日里都是他做事我在一旁看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今日正好相反，我做什么，裴羡都要在一旁看着。实在是十分不习惯，我让他去做自己的事，他非要说自己休沐。
“今晚这么重要的宫宴，你不去准备的吗？”
“宫里自有京卫司和内监处，要我去做什么，外臣不可干预内宫。”裴羡笑眯眯的：“擅干内宫，这可是死罪呢！”
我不理他，正巧前厅有人来访，裴羡自去见客。我想着昨日那孩子，于是便打发西北来问问情况，西北垂头丧气。我想许是情况不大好。果不其然，西北找了全城的大夫，都一个说法，那孩子他爹没几天了。
我站在廊上，比西北高了几分，看他那耷拉脑袋的模样活像是个可怜的大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头顶有些微微卷的头发。
“生死有命，这对他未必不是解脱，不必难过。”
西北点点头，自行退下。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实在是像一只大狗。
本想发笑，却见檐下站了个人，正是我最最不想见的裴朔。我本想装着没看见赶紧避开。
“嫂嫂！”裴朔主动走了过来，看着十分热情亲切，实际满口阴阳怪气：“嫂嫂刚刚还跟陌生男子有说有笑，怎么见了我便要走，一点也不亲近？”
说着便直逼面前：“明明嫂嫂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见我就躲，不知道的人看了，定是要疑心嫂嫂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不免发笑，好一出倒打一耙，于是故作一脸慈爱：“我若是真与你说说笑笑，十分亲近，旁人疑的便是你和你二哥哥了！”
“三弟弟，俗话说兄嫂如母。嫂嫂为着弟弟担待些，自是应该的。”
裴朔倒是好气性，倒也没生气，竟还笑开了：“不愧是嫂嫂呢？”
我点点头：“三弟弟自请便，嫂嫂还有事，不做陪了。”
“且慢！”我想走，裴朔伸手拦住我，我抬眼看他，敛了笑意，心底暗骂。裴羡像知道我心中所想，放下胳膊，恭恭敬敬的朝我行了个礼：“郡主息怒，比着郡主，我自然不算什么东西。”
“只不过在裴羡回来之前，郡主还是同我在一起比较好。”
我看着他手里亮出的那枚金印，天子金印，如上亲临。
真是好一出先礼后兵！
我退后两步，上下扫了一眼裴朔，冷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们裴家实在是有本事的。”有人做清风明月，有人受民唾骂，还有人暗为近臣。
裴朔施施一礼，状似十分自豪，佯装三分谦虚道：“嫂嫂不必谬赞，如今嫂嫂也是我们裴家人的。”
“呵！”我冷哼一声，斜眼看他：“裴羡呢？”
“怎么，你这天子亲使不知道？”
“那倒不是，只是不便告诉嫂嫂罢了。”裴朔戏谑的笑着：“不过倒是可以说点别的给嫂嫂解解乏。”
我不理他，自顾自的坐在长廊上，裴朔幽幽开口：“嫂嫂好像对这靖王府的下人格外用心，特别是裴羡身边的那几个？”
“若我刚刚没看错，嫂嫂安慰那个暗卫是叫——西北。”裴羡故意拉了个长音，惹我注意，见我偏头便继续道：“这么久了，嫂嫂就不曾问过西北，他这名字是怎样得来的吗？”
“主家人喜欢叫什么，便是什么，有什么好问”
“我倒是忘了，嫂嫂是小白花呢？”裴朔眉眼弯弯，笑不达眼底，怎么看都是嘲讽我的意思，我不禁屏眉：“有什么直接说便是，做什么阴阳怪气。”
“大盛国土如此辽阔，以平都为心，可不止有西北一面。这府里也不是只有一个西北。”
“所以？”我挑眉，裴朔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世家大族为了固权，大世家会在各地留有据点拉拢人才，如蛛网一般，以本家为中心，耳眼八路，优秀者层层递进，可使得家族兴旺昌盛，除非内乱，即使皇权一时也难以撼动。不过这样的大家亦是难成，何况裴羡入仕掌权不过短短几年，断支撑不起这样的。
“郡主可见过百越之人炼制蛊虫？”裴朔东拉西扯，看似十分不着调，可冥冥之中又好似有什么联系。
“蛊，百越之地上不得台面的阴毒东西罢了！”我冷笑，蛊虫，忽然我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将那些四散的连在一起，如一记炸雷，惊得我说不出话，只不由自主的瞪大双眼，转头去看裴朔。
裴朔挂着如小儿恶作剧得逞的笑，得意道：“郡主猜对了，西北便是西北最后留下来的蛊，西北大地的虫也只认他一只蛊。”
我看着裴朔，美人含笑，原是好景，而我只觉得一阵恶寒。恍然间，好像看见他安坐尸山血海。从前只觉得他是家里宠溺的跋扈，如今看来裴朔亦不简单。胞弟如此，裴羡坊间传闻的残暴冷血，亦不会是空穴来风。
我低头发笑，现在轮到裴朔发愣了：“嫂嫂笑什么？”
“我从前想不明白外戚宗族为何看裴羡如眼中钉，如今懂了。”我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裴朔想做什么，不过只有一点，露怯是万万不行的：“多谢三弟解惑罢了。”
“哪里，是嫂嫂聪慧，一点就通。”
“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做什么呢？”我抬眼看裴朔，裴朔眉眼弯弯，笑的灿烂：“早说了，给嫂嫂解乏罢了!”
他这般无厘头，倒是让我实在迷茫，不知他这到底是有意还是真的只为解乏。
不过管他乏不乏，我现在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乏。不知为什么，每每遇见裴朔，无论得失输赢，总会泛起莫须有的无力感。
十分想念裴羡，至少他在的时候，自在些。
咻——
裴朔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大力甩到一旁，踉跄几步勉强站稳。仓皇间，有羽箭从我眼前破空而过。
有人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