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成亲

    王府门口，依着规矩，裴羡该一段红绸牵着我入门。可惜，喜婆递牵红的时候我走神了。抬眼一看，周围人大都面色不虞，剩下的就是可怜，大抵第一次见我这么没规矩的新娘，敢当众下裴羡的面子。

    我想补救，正准备伸手去拿，便听裴羡声有笑意，脸上却是面无表情：“郡主金贵，必是要本王亲自牵着才肯下轿。”

    裴羡这话说的甚是好笑，便是公主出嫁也无这样的规矩。何况我父母皆卷入宫变，满平都都知道若不是宋宥求情，先帝宽仁，我恐怕早就魂归北邙山了。不过既然裴羡这么说了，我便举着扇子端坐在那。喜婆劝我，我也不理，只抬眼看裴羡。

    他倒是没什么变化，大红色的喜袍也没挡住周身的戾气，总让人忽略他原本的清秀容貌，只觉得惶恐。不过就算他名声差到可止小儿夜啼，也还是多有人想把女儿送到他府上。如此想来是真不公平，女子端着贤良淑德知礼明仪多年，不过是年纪渐长，便好似犯了多大的过错。

    “郡主请。”裴羡说着便向我伸出了手，白皙且骨节分明。我也不再扭捏，搭在他手上便下了轿。只是手掌温暖宽厚，倒不像他了。

    拜天地，拜高堂。直到对拜的那一刻，我才真实的感受到，往后无论我愿不愿，人生中都要多一个裴羡了。

    礼毕，我在喜房一动不动的坐了许久，腿麻到没有知觉。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小，我只能听见我的心跳声，我听见我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渐渐盖过一切，呼吸都开始不畅，快要溺毙在这静默中。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虽吓了我一跳，倒也解救了我。不是裴羡，是今日迎亲的小姑娘南北，只把一盘点心放我面前：“王爷让我送的，说喜宴结束还早。”

    今日事情太多，一直没注意，这一说倒真的有些饿了。心事重重的就随手捏了一块，没想到味道倒是挺好，酸甜软糯，不像是平都的点心。

    南北放下东西就走了，我一块接一块，吃饱了，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张。

    裴羡进来的时候，我正轻轻地捶腿，试图好过一点。他既进来，我便又端坐起来。他伸手拨开我面前的扇子，我便顺势抬头看他，大概喝了酒，酒气散了几分戾气，衬着颜色艳丽的喜袍，看起来不像暴虐的权臣，倒有点像是宋宥当年说的打马长街过，满城红袖招的少年郎。

    “你不高兴。”虽说这是个疑问句，但裴羡的语气倒是十分肯定。我挺无语，你这么肯定还问我。还没等我回答，他道：“你应该不高兴，因为宋宥棺椁归京。”

    “不，宴如高兴！”顶着他错愕的目光，我继续说道：“宋宥战死疆场，为国为民，这本就是他所求。他所求成真，得偿所愿，我为何不高兴！”而我也真的为他高兴，最初的震惊悲伤后，几乎一整天独处时间让我

    明白除了接受，我别无他法。

    “你们倒是心意相通，知己难得。”裴羡一笑，氛围反而更凝重了：“他那样的，死在边关，确实是个好归宿。”

    宋宥于我如父如兄，我不想谈论他的死亡，于是主动错开目光，看那桌上的合卺酒。裴羡说的没错，他那样的，确实不能回平都。他该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永远别搅进平都的混水里。

    烛火忽明忽暗中，我竟觉得裴羡神色有些奇怪，好像有些艳羡。艳羡谁呢，宋宥吗？可他已经死了。想来是我看错了，裴羡其人，容貌俊秀是最不值得说的，家世良好，天子近卫出身，年少成名，未及而立便位极人臣，娶妻亦是皇室宗亲。他就像是人的贪欲，有别人梦寐的一切。他这样的人，又怎会艳羡别人呢？

    我见裴羡随意在桌前一坐，倒了酒，把玩着桌上的酒盏。那是我们的合卺酒，但谁也没有提，也没人再说过话，空气静默的可拍。半晌，他猛地把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盏便要离开。我就知道，但是今夜他千万不能走，他这一走，明天我便是平都乃至整个大盛的笑话，于是我扯住他的衣角：“王爷去哪？”

    “夜深，我去书房，你早点休息。”说完，裴羡就要走。我直接喝到：“不许走！”

    大概声音太过凶悍，裴羡愣在原地。我不给他机会，直接问：“王爷娶我回来是为了羞辱我吗？”

    他当然不是，圣命难为，局势所迫。他可以不理会我，但我不能让这件事真的发生：“今夜王爷去书房，明日满平都便都会知道，王爷厌弃我，大婚之夜新妇独守空房，且不说其他，宗亲里沈宴如便彻底是个笑话。”

    “不会”他大概笃定府上不会有人外传，我从小在宗亲里长大，这话是断断不信的：“王爷高位久了，其他的或许宗亲不知，但这宅院之事，是万万防不住的。”

    “你今日当街为宋宥送丧。”裴羡面无表情道：“沈宴如，我以为除了宋宥，其他的你都不在乎。”

    “”我在乎，正因为在乎，才不能让宋宥蒙羞，他清清白白，还是不要和我扯在一起了，“若非宋宥，景泰三十八年，我就死了。他待我如亲妹，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我想，王爷当是知道的。”

    “我只知道是他大殿上以一身军功保你平安，成亲当日，是你不顾规矩为他送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