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怪谈
我揉了揉头，体内的弗林之火稍微平息，就是头撞了一下柱子还晕晕的。
刚刚晕眩的片刻时间，我竟然回想起了那些久远的画面。像蒙了一层油纸一样，雾蒙蒙的，画面褪去真实鲜亮的色彩，可是每一个细节都那么详尽。
以至于我现在的嘴里还隐约弥漫着一股黄杏汁的酸味。
我自嘲一声。有人说，人的精神越疲惫、身体越衰老的时候，就越容易清晰地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我虽然还远远谈不上衰老，但心中却常有不知源头的煎熬，只能不断依靠短暂又浮浅的快乐将那些牢牢埋在心底。
我下楼的时候，打斗和争吵已经停止了。一群人僵持着。
我站在扶梯上，看见尼克挺直着身体站在角落里，脖子上戴着硕大的紫水晶和黄金串成的项链，表情倨傲且不屑。
刚才一番晕眩使得我终于回忆起在哪里见过这号人物了，原来是隔壁学校的那个小子。
就在我看着尼克的时候，他旁边披着斗篷的多洛莉丝抬头看我。
“？”我愣愣地顺着她的目光抬手摸了摸我的额角。
嘶~好痛。
肯定是刚刚撞柱子时给撞青了。我连忙扒拉下几缕发丝遮住了额头。
“还有谁？还有谁今早去过森林？”一个身着粗布的大汉在一楼正中间，大声质问道。
酒馆的老板娘捂着鼻子上前，对那位大汉说道：“都说了没有其他人去过森林！你快点把这些尸体搬走，臭死了，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大汉将砍刀“哐”地一声撞击木地板，怒目大吼：“我的亲弟弟费恩被恶人所害，死在森林中，我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这前后森林中就你这一家落脚处，凶手肯定就在你们这些人里面！”
随即他又抡起砍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锋刃紧贴在老板娘的颈侧：“今天我要是找不出凶手，我就拿你这臭婆娘来给我弟弟偿命！”
老板娘显然没想到这一出，面色不太好看，只得对众人问道：“除了这个孩子，你们还有谁早上去过森林？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看到到一楼正中央摆放着三具尸体，一个雀斑小男孩跌坐在壮汉的身后，神情畏怯。我往前走了走，看到平放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后微微愣住。
这三具尸体都被放干了血。最左边的就是我今早在树林里发现的那一具，连同着中间那具，两具尸体都已经有些腐烂了，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而最右边的尸体很新鲜，瞪着双眼死不瞑目，身上多处凌虐撕口，就面相而言与这位大汉有五分相似，估计就是他口中的弟弟。
就身上的那些伤口看来，杀害手段确实残忍。
“老板娘，你看！这……”店里的伙计突然捏着鼻子上前，指着中间那具尸体道，“这不就是我们店里失踪的那位客人吗？他钱还没付呢！”
“是、是吗？”老板娘看着大汉的眼色，慢慢把刀刃推远了一些，才探头看起那具尸体，她皱了皱脸，“……这谁看得出来？”
伙计指着尸体的胳膊：“我记得那位客人带了一个铜色的臂环，您看这里的是不是就是那个臂环？”
“对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看来这具尸体就是失踪的那位客人。”老板娘瞥了一眼大汉，哆嗦道，“那位客人已经失踪二十多天了，这几具尸体又是差不多的死法，恐怕是同一个凶手。”
老板娘此话一出，围在一边的客人们纷纷露出难言的神情来。
也就是说，很可能店里有一个杀人狂魔，已经与众人同吃同住很久了？
他下一个要对谁动手？
人们面面相觑，可是每个人看起来都是人模狗样的，谁知道哪个人是披着人皮的那个恶魔呢？
“你为什么披着个斗篷？”突然间一个人向多洛莉丝的方向走过来，“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吗？把帽子摘下来！”
黑色的斗篷遮去多洛莉丝的容貌，原本是为她省去不必要的麻烦，但此刻看起来却有些可疑。
尼克立即声：“放肆！”
紧接着他念出一声短咒，指着多洛莉丝的那个人就一副被雷电击中的样子，抽搐一阵，捂着心口倒在地上喘气。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魔、魔法师？这个人难道是魔法师？”
尼克闻言得意地挺了挺胸膛。
我收回迟一步伸出的手，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过尼克的这番简单粗暴的震慑确实有用，虽然还有人在暗中打量多洛莉丝，却没有人敢再多说什么。
“我认得你。”跌坐在大汉身后的雀斑男孩突然对着尼克说道，“你今早去了后面的森林。我见到了你。”
大汉闻言揪起男孩：“说清楚，你见到他了？他去干什么了？”
人们的目光这又转到了这个男孩身上。这个男孩十分瘦弱，衣着邋遢，黑色的眼睛却十分有神，此刻他既害怕又坚定地指向尼克。
老板娘知道了尼克是魔法师之后，显然不想招惹这么个麻烦，她对男孩说：“努努，好孩子，你是唯一一个承认今早去了森林的人，你看清楚，真的见到了这位魔法师大人吗？或者……有什么别的人？”
男孩没有明白老板娘的好心，坚持道：“就是他，我只见到了他。”
人群中，一个面色惶恐、神情凄切的妇人站出来，将这个叫努努的男孩搂在怀里，捂住他的嘴巴，“孩子能懂什么，他都是胡说的，这位魔法师大人，你不要怪他。”
“妈妈，可是我真的在树林里看见了他。”
“别说了，到妈妈这里来。”
老板娘显然跟这位妇人是旧识，也想为她解围：“丽比大妈，你把孩子先带走，他今天恐怕吓坏了吧。”
“不准走！”悲痛到极致的大汉已无法顾及其他，用刀指着尼克，问努努道，“你说，你早上在树林里见到了这个人？”大汉盯着尼克：“一大早，你一个魔法师去森林里做什么？”
尼克没有丝毫的慌张，面对这样的质问反倒笑了起来。我立即生出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尼克指着我说道：“我早上出去不过是为了监视这个人要做什么坏事，可是她太狡猾了，我跟了一半人就跟丢了。”
他何时跟在我身后的？我一点都没察觉。
尼克：“你们不如问问，她一大早出去是为了什么事。”
我看着面前一双双突然又转向我的眼睛，解释道：“我早上确实去了森林。不过我做什么与你们无关。老板娘可以作证，我们一行人昨夜才入住这个酒馆，如果这三个人是被同一个凶手所杀，那绝不会是我们，时间对不上。”
“另外……”我说道，“中间这具尸体，我猜他是一名赏金猎人。铜色臂环是远山公会赏金猎人的身份象征，你们可以看看尸体上的臂环，上面很可能写着他的身份。”
“赏金猎人？”大汉收了刀，上前去扒开那具腐尸的手臂，“第二十九号，远山公会，艾伦·科比特。”
“他真的是赏金猎人？”
“远山公会是什么公会？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倒是听说过，那可是个不简单的公会，能加入的全是厉害的人呢，收入更是惊人！”
老板娘仔细看着地上三具尸体：“你们来看，这些撕裂的伤口不像是人为，倒像是野兽撕咬所致。我们刚才都没有想到，他们很可能不是被人所害，而是是林中野兽咬死了。”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前不久在森林里见过奇怪的野兽爪印和树上的划痕。”
“可是，哪有普通的野兽会吸血？恐怕是凶残的魔兽吧。”
“这哪知道，看来我们不要贸然去森林里了，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嗜血魔兽？”
嗜血魔兽？
我看着那三具尸体被一一抬出酒馆。野兽捕食，一般会先咬出一处致命伤，再食用猎物，但这几具尸体上虽然遍布伤口，不过每一处伤口都差不多大小。
要说不是野兽吧，就伤口撕咬的力度来看，确实非人力所为。
老板娘等尸体都被运走，呸了一口，对酒馆伙计说道：“晦气！你们几个愣着干嘛，赶紧把地打扫干净！难闻死了！”
我注意到那位搂着孩子的丽比大妈似乎吓坏了，目光涣散，埋着头坐在原地，手臂不住颤抖。
等老板娘喊她，她才陡然惊醒一样应了一声。
曲奇国物资贫乏，经济落后，虽然与卡娜帝国相近，但风俗文化仍有不少差距，自然也有许多新奇有趣的商品。
我问过老板娘这附近哪里有不错的集市后，便准备去逛一逛。还没等我出门，便遇见了尼克。
“我必须跟你一起去！”他拦住我的路。
“我可不想跟你去。”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麻烦让一让。”
他早晨跟踪我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我真搞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总是盯着我，难道就是因为觉得我这种身份低下的魔药师不配跟他这种尊贵的魔法师一起做任务？
要是有意见他大可直接跟多洛莉丝反应啊。
还是说，他是为了七年前输给我的那场校园比赛而感到丢人？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他怎么还耿耿于怀。
他不让，我也懒得搭理他，直接越过他出去。
他再次拦住我：“谁知道你一个人外出是否要逃跑？”
“你……”
“你们要出门吗？”西弗的突然出声阻止了我即将飘出口的脏话。我回头一看，西弗、多洛莉丝和罗勒站在一起，看样子也要出门。
西弗说：“我的空间戒指忘记带了，想去曲奇国的魔法用具店看看。掌司大人和罗勒姐姐刚好也有空，我们正准备一起去。你们呢，要去哪里？”
尼克：“她想去……”
我立刻推开尼克的手，笑道：“好巧，我也正要去买点魔药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