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戒指
被抓住的偷窥者在钟尧手中嗞哇乱叫, 贺亦欢弯腰凑近了看,疑惑道:“这是个什么?纸做的八爪鱼?”
那东西挥舞着白纸条一样的四肢,哗啦哗啦响, 它中间是个苹果大小的身体,两只眼睛长在身体两侧, 像是用笔画上去的, 歪歪扭扭地瞪着, 挥舞的八条腿也有被笔勾勒过的痕迹。
就像是被人在白纸上描边画出轮廓,然后抠出来的剪纸。
钟尧拎着八爪鱼的头抖了抖, 那东西忽然张开身体做出攻击状态,猛地向贺亦欢扑了过去。钟尧手臂肌肉瞬间紧绷,向后一抡!八爪鱼重重撞在了墙上, 碎纸屑稀里哗啦撒了一地,终于垂下软绵绵的腿老实了下来。
“吓我一跳。”贺亦欢作受惊状抚着了抚胸口,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虽说这东西对他根本造不成伤害, 但是钟尧的男友力却着实让他欣慰, 那流畅的肌肉线条也养眼的很。
“让我看看这到底是个啥。”被老公保护了的男人干劲十足, 贺亦欢两只手指捏着那东西的一条腿从地上捡起来,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不是妖,也不是怪。更像是个”
嘭!——
还没说完,八爪鱼忽然炸开, 碎屑轰然冲天。
“……傀儡。”贺亦欢在漫天飞屑中, 顶着飘落满头的白纸无语的说完了后半句。
钟尧这回没来得及挡,贺亦欢一头的狼狈,这副样子竟莫名有点可爱, 惹得钟尧忍不住笑了一声,走过去帮他摘头上的纸渣:”低头。“
“笑笑笑,这叫马失前蹄,仅此一次懂不懂?”贺亦欢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随手捏住天上飘下来的一片纸屑,“这种傀儡属于低级灵物,只需要一点灵力就可以供人驱使,跑腿窃听,什么都能干,妖魔鬼怪神仙都可以造出来。不过这只设置了自爆,啧,偷听的那人还真是谨慎。”
傀儡一旦自爆,上面附着的灵力会瞬间消散,根本查不出源头,不过同时傀儡的主人也会遭到一定的反噬。
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偷听他和钟尧的对话?还这么豁得出去
?
“可惜啊,”贺亦欢遗憾的摇摇头,“现在线索断了,只知道这背后主使画技渣得一比……”
“最近桑诘一直没什么消息。”钟尧忽然说,修长的手指从贺亦欢耳侧划过,摘下一片白纸,“这么低调,不太符合他的作风。”
贺亦欢闻言抬头:“你怀疑是他?”
钟尧沉吟了一下:“只是猜测。”
自从上次在教堂里吸食无害妖物们的灵力被贺亦欢收拾了一通之后,桑诘就再没有露面,按理来说以他的性格,被贺亦欢暴揍一顿之后必然放出狠话,还得时不时地搞出一点动作来,桑诘的人生信条就是“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安生,烦也要烦死你们”,可几个月过去,都再没有他的消息。
“听说了昨天盘林公路自行车锦标赛的新闻吗?”钟尧问。
头上的纸片摘完了,钟尧招了招手,散落在屋子里的纸片立刻在他灵力的驱使下顺从地飞起来,一窝蜂的扎进了垃圾桶里。
“知道。”涉及到凡人遭灾的事情,贺亦欢比谁都清楚,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ad钙,插上吸管喝了两口:“又是妖物作祟,三十多个参赛选手同时遇到了鬼打墙和浓雾,被引到了山崖边,差点就要全部坠崖,要不是我……要不是天气忽然放晴,浓雾散去,这才幸免于难。这些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几千年的规矩丢得干干净净,最近就像中邪了似的满脑子想着害人吸灵力。”
钟尧走过去,攥住贺亦欢手中的奶瓶,贺亦欢正吸着,忽然感觉冰凉舒适的ad钙竟然变成了热的。
贺亦欢缓缓看向钟尧:“……”
钟尧波澜不惊:“你肠胃不好,不能喝凉的。”
“大夏天的谁要喝热的ad钙啊!!”
贺亦欢气的要打人,钟尧趁机把他手里的ad钙彻底夺走,重新塞回了冰箱里,然后在贺亦欢即将用神力把他踢飞的前一秒转过头来:“我在那条自行车赛道上发现了桑诘出现过的痕迹。”
贺亦欢的腿顿在了半空中。
“他的灵力波形我记得
,一直也有关注。”钟尧搂住他的腰,把他从冰箱旁边半拖半抱地放回了沙发上,“在自行车比赛事件发生的前一晚,我发现他出现在了附近的山上,不过他跑的也快,等我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其实不止这一次,之前的油条摊事件之前,在周围的胡同里也有过他出现的痕迹,不过那时候我还没确定,就没有告诉你。”
“你是说妖物作乱事件的背后主使是桑诘?”贺亦欢皱眉。
“有这种可能。”
贺亦欢垂眸思索。他的眼睫毛很长,眼睛是典型的狭长双眼皮狐狸眼,笑起来的时候能魅惑众生,严肃起来却又俊美沉静的像是一汪深邃的湖水。钟尧心动如擂鼓,忍不住掰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唔……”贺亦欢的思路被打断显然愣了一下,不过还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给予了回应。
过了半晌钟尧放开他,贺亦欢睁开眼睛:“我觉得不一定是桑诘。”
暧昧消失的这么快,有的时候钟尧真觉得遗憾,却又喜欢极了贺亦欢对待正事时的理智和认真。
贺亦欢揉了揉钟尧毛茸茸的头发:“桑诘怎么着也是当初能和你打得不分上下的枭雄,我觉得他不会犯暴露行踪这么明显的错误……真相未可知,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要去看会儿书。”贺亦欢踩着绵软的拖鞋往卧室走,“累了,得换换脑子。”
这几天贺亦欢闲的时候没事就往卧室跑,美其名曰看书让思维更清晰,每次都关着门不让钟尧进来,说他强烈的荷尔蒙会影响自己的注意力。
钟尧在沙发上看着贺亦欢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声:“亦欢。”
贺亦欢回头看他:“怎么了?”
钟尧顿了半秒,最终只是淡淡笑了笑:“没事,去吧。”
贺亦欢给他抛了个媚眼:“一会儿就出来给给你做松鼠桂鱼。”
卧室的大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安安静静的客厅里只留下两只装奶油蘑菇汤的空碗,钟尧看着两人并
排放在一起的碗,无声的叹了口气。
七百年过去,他早已今非昔比,如今已经是闻名三界的魔尊,灵力强大到连有些神明都望尘莫及,而亦欢却总是忘了这一点。偷偷溜出到盘林公路救人,以为他不会察觉,实际上他连亦欢呼吸的变化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从来没说过不让你去救人啊。钟尧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亦欢知道自己介意他把凡人放在他俩的感情之上,所以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他的情感,不让自己知道他去救人。
什么时候他和凡人们,在亦欢心里变成了互斥的东西了。
的确,他想极了这辈子与亦欢长厢厮守,盼望着能有一刻时间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希望贺亦欢的世界里能只有他。
可是他也知道亦欢的神性由心而生,永远不会因为私情而瓦解,所以他只能让自己接受这种共存,他也确实在努力做。
钟尧摸向口袋里,一个硬硬的小东西硌在了他的手心里——那是他早已准备好的戒指,用摩界最珍贵的魂石打造而成,通体纯白,晶莹剔透,比钻石更要强上百倍。
“等我把记忆都找回来,我们就成婚。”
一句承诺让钟尧欣喜到几近疯魔,却久久等不到兑现。贺亦欢在刻意回避,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庆合村真凶没有找到,人界妖物横行,他爱的人只能排在后位。
钟尧把戒指死死的攥在掌心,直到将它的形状刻在掌纹里,硌得掌心生疼。他忽然起身走向卧室,大步走到了门口。
贺亦欢还在里面没走,他能感觉到。
咚咚咚。
“哎!”贺亦欢在屋内答,不一会儿跑过来拉开门,“怎么啦?”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钟尧猝然和那清澈绝美的琥珀色眸子对上,喉咙猛的一紧,呼吸都停止了。
贺亦欢歪头:“钟尧?”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钟尧垂眸,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松开了口袋里紧攥的手指:“没什么,以后你要出去救人,
我和你一起去。”
——
七月的盛夏,在这个最燥热的日子里,白新月生病了。
“咳咳咳……”
贺亦欢一进门就听到一串急促的咳嗽,樊龙蹬蹬蹬地从卧室里跑出来,手里捧着空碗,碗底还残留着点感冒冲剂的药渣。
“煜华上神,”樊龙急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就从贺亦欢身边跑了过去,“ 我去拿点糖!小新就在屋里。”
厨房里立刻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直接能听出来的慌乱。
贺亦欢推开卧室门走进去,窗帘拉着,遮挡了大部分光线,床上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
贺亦欢眉头一皱,快步走过去,在白新月床边蹲了下来:“怎么病成这样?”
距离自行车事件没过去两天,今天傍晚市中心又发生一起妖物作祟事件,不是大规模事件,贺亦欢自己去处理的,回来之后就听钟尧说白新月病了,发了高烧。
那天钟尧敲门说以后一起去的时候,贺亦欢真是吓了一跳,之后却只觉得内疚,自己有太多事情瞒着钟尧,而钟尧非但不怪他,反而一直在迁就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贺亦欢那天晚上一闭眼就想起打开门时钟尧的眼神,总觉得那眼神里有什么很重要的情绪被自己忽略掉了。
“欢欢……”白新月的嗓子哑得不行,像是含了一块砂纸,心跳也很快,这是高烧的症状之一,他迷迷糊糊的抓住贺亦欢的手,呜咽道,“呜呜呜……我要死掉了……”
“有我在死不了,乖啊。”贺亦欢心疼得不行,手背探上白新月的额头。小时候白新月这么一撒娇他就受不了,那软萌的小嗓音简直能让他豁出命去守护,这么多年过去,白新月已经很久没有生过什么病,这种感觉他几乎都忘了,谁能想到一声欢欢就把所有的回忆都勾了起来。
“别,别碰我……小心传染……”白新月下意识侧过头去,动完才想起来贺亦欢是神明,不会被凡人传染生病,于是又艰难的转过来,在贺亦欢手心里蹭了蹭。
滚烫
。
贺亦欢看着白新月那双向来澄明圆亮的眸子都黯淡了下去,白皙的娃娃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绯红,他手指放到鼻子下面,能感觉到白新月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而白新月却觉得身上冷,正抱紧了被子,一个劲儿的想往他怀里蹭。
“都怪我都怪我!”樊龙拿着糖跑进来,棱角分明的俊脸满是担忧和自责,“昨晚我从超市回来,正赶上下雨,小新出去接我,回来就受了凉。”
白新月是带着伞去的,樊龙那时候还问他,为什么不拿两把伞来,白新月只是笑笑,说另一把找不到了,于是回家的路上两人撑着一排伞并排走,离得很近,有好几次樊龙都挨上了白新月的肩膀,耳朵都烧烫了。
他的心思乱的不行,就这么神思飘渺的一路走回家,等到进家门的时候才发现白新月的半边身体都湿透了。
他这才意识到回来的路上白新月的伞一直是向着自己这边倾斜的,一时间心里百转千回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如同洪水一样冲刷着心门,压都压不住。
凡人的身体本来就弱,何况是白新月这种不运动的柔弱豆芽菜,自己竟然这么大意让他淋雨,明明该替他遮风挡雨的是自己才对。
樊龙肠子都要悔青了,却又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火围绕着一样滚烫。
“糖来了。”樊龙小心翼翼的掀开包装纸,贺亦欢在一旁看他捏着那颗淡绿色的葡萄味硬糖,就像捏着一块绝品冰种翡翠似的,颤颤巍巍的掰开白新月的嘴,“啊,张嘴。”
堂堂魔族大将军,几百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人。
白新月睁开眼睛又闭上,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迷糊,清秀的小脸露出空白的表情,在糖送进嘴的一瞬间,忽然嘴一张,一口咬住了樊龙的手指。
嗷呜。
樊龙:“……”
贺亦欢:“……”
与此同时,市中心最大、客流量最多的游乐场上空,一片巨大的暗影悄然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贺亦欢:你们两个!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那喂!
樊龙脸红憨笑:嘿嘿嘿嘿嘿
ps:马上要到最后一部分啦,之后的剧情节奏要加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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