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洛随于常在东郊马场练了三日骑马，自觉已有小成。
这日一早送小耳至东学，在门口略站了一刻，待正门关闭，走上前对门侍躬身问道：“不知阿叔今日可曾见渑生来上学？”
门侍叹道：“渑生一早来延假，他母亲昨日意外身故。可怜呢！”
“什么？”洛惊得脱口而出，“她是如何死的？”
“据说是跌进水缸溺死的，你……”
“不可能！”洛冲口斥道：“她家穷到有一餐无一餐，哪里有钱买水缸？”
门侍被她斥得莫名其妙，不禁也火起来，“我管他有钱无钱！如何死法！你这女子在此胡嚷什么？还不给我退下！”
门在洛面前重重合上。洛退后两步，只觉额角血管突突，似要爆裂。
忽然她拔腿往西跑去。待赶到城西倩女家那条巷口，就见里面一家竖起高高竹竿，白幡迎风飘扬。
洛只觉那白幡白得刺目，低头闭眼歇了片刻，才举步走入巷里。正是上午时分，路上却无人走动。只几户院中升起淡淡炊烟，才有些许人气。她在那间竖着白幡的草屋门口略停，屋门合着，看不到里面，无声无息。
再向前不远即至倩女家。倩女从屋里出来，将她拉进屋里，关紧屋门。
“唉！你怎这时候过来！也怪我，当给你传个口信才是，怪我！”倩女拉洛去后厨，舀了瓢清水泼在洛手上，洛洗了双手再将脸洗净。
“死人而已，倩女怎如此害怕？”洛一边取出手巾擦干手脸，一边问道。
“唉！你上次来不是看到过的。那老……”倩女哽了一下，眼神一飘，改口说道：“那渑儿他母亲，病就生得邪门，昨日不知怎就溺死在她家水缸里。若是病死还好，这可是意外身亡，怨气冲天呢！我跟你说，你别不信，还是早早回去，我也不多留你，莫沾了怨气。”
“她家穷到没饭吃，哪里来的水缸？能淹死人，那陶缸岂不是得有……”洛拿手比比自己身上大腿位置，“这么高？”
“差不多，就有这么高。”倩女说道：“唉，也不知这渑儿上一世做了什么孽，这世如此倒霉。前两日，他特意找里长借了辆推车买回那大陶缸，说是他母每日提水辛苦，有了储水的家什，只需他隔天担一次水，免了他老母辛苦。谁想才一天就出了事。可怜他一番孝心昨日散学回来看见他母溺死，哭得整条巷里都听见了。真是作孽啊！我家男人看不过眼，还去劝了劝。”
洛默默喝水，听她说完，问道：“既是意外身亡，可报了官府？”
“还报什么官？”倩女答道：“不需如此麻烦，昨日里长已去看过。今早义庄来人帮渑儿入殓，街坊几个男人帮忙拉了棺材去城外乱坟岗下葬。如今这些人恐怕已在酒馆饮酒呢！”
“竟如此着急。”洛垂眸低语。
“这等事自是要快。谁想自家附近出这等事。自是越早了结越好。”
“也是。”洛遂起身道辞，“那我先回了。过几日我家公子回来我即传信给来。阿姊勿着急。”
倩女自是高兴，每日在家正闲得慌。送洛出门，嘱咐道：“记得到那家绕远些走！”
“放心！”洛随口应着，举步离去。
次日，洛特意早早送小耳上学。待小耳进去，她便站在门旁等候。
等了一刻功夫，见来上学的学子渐渐稀少不觉心急，遂至门侍那里打听。
昨日那门侍才与她吵过，侧身偏头不想理她。
洛躬身作礼，恭敬说道：“阿叔，昨日之事还请不要见怪！只因我家公子与那位渑生交好，初初听你说起他母亲意外身故，我一时口不择言，才说错了话。请问渑生今日可曾来上学？”
门侍勉强回道：“来了又走了。”
“这是何意？为何来了就走了？”
门侍皱眉，不耐烦说道：“你家公子既与渑生交好怎会这都不知？他一早来与先生辞行，出门游学去了。”
“什么？”洛惊道：“我家公子这几日未来学堂，若渑生远行，岂不是错过与他送行？请问他几时走的？现在追赶可还来得及？”
门侍本已要进去，听她说得急切，勉强回道：“渑生早有游学打算，应是出东门，往东郡方向。”
“如此，多谢阿叔！”洛躬身谢过，转身往东跑去。
“他已走了小半个时辰，若追赶不上便罢了！不必强求！”那门侍被她这举动感动，还在后面大喊着劝解。
一辆四匹马车，缓缓驶进城门。
李桑吉坐于车厢中正在闭目养神，就听侍卫弘林在窗外低声禀道：“公子，洛女才往城门方向小跑过去，似有急事。”
李桑吉睁开眼睛，吩咐道：“叫她回来见我。”
弘林领命，驱马追过去，拦下洛，说道：“洛女，我家公子传你过去回话。”
洛抬头打量他两眼，顺他所指，见李桑吉立在马车旁，正远远看她。
略一思忖，洛小跑过去，还未立定即执手作礼，说道：“公子可否借我一匹马？我有急事出城，唯恐迟了。”
李桑吉微一诧异，随即问道：“你何时学会了骑马？”
“洛在东郊马场已学了四日，寻常御马应能应对。”见李桑吉面露一丝嘲意，洛不禁心中发急，“公子，我确有急事，事关生死，还请借我一匹马！我定尽快归还！”说罢，深深躬身拜下。
莫非我还舍不得一匹马？李桑吉暗自好笑，遂吩咐道：“把头马卸下来与她。”
车夫听命过去马车前面卸马。洛却不解，手指弘林牵的黑色骏马，问道：“公子只需借我这位侍卫兄弟的坐骑即可。何必弃简就繁？”
李桑吉与弘林对视一眼，李桑吉不禁笑起来，弘林面露尴尬，“我这马寻常人骑不了。”
李桑吉笑罢，手指车夫牵过来的枣红大马，说道：“莫说弘林那匹，就是这匹，你若能爬上马背便借与你，若你马背都上不去，就别怪我不肯帮忙。”
说话间车夫已套好缰绳，洛过去摸摸马颈，握住缰绳，这马确实比练马场的马都高出一尺有余，且无鞍蹬。
“放心，这亦是一匹良马，性子温顺，便是没有鞍蹬，亦摔不着你。”
李桑吉才说罢，就见洛手持缰绳，纵身一跃，挎上马背。
洛一抖缰绳，马随即小跑起来。她第一次骑如此高大的骏马，一时不敢回头，只得大声说道：“公子，我先行一步，谢谢你的马！”
李桑吉负手立在车旁，见那一人一马越行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