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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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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许江迎回家,写了一张卷子。

    有同学问他数学最后一题怎么做,两人讨论完已是十一点多。

    许江迎去卫生间洗漱,特意看了眼二楼,周禾已经睡了。

    他打了个哈欠,感到睡意来袭。

    入睡前,手机突然震动,是他们几个玩得好的小群:“兄弟们,有个好东西看不看?”

    “别吊胃口,发。”

    “速度。”

    接着一条短视频进来,封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许江迎随意点开,嗯啊哦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回荡。

    视频里,白皙裸露的身体绑着黑色丝带,漂亮的脖颈被一只修长大手掐住……

    “刺不刺激?”

    “sm啊?”

    许江迎没再往下看,骂了声晦气,关闭手机。

    他就知道这群狗友发来的东西不能看,更何况还是大半夜的。

    许江迎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躺在床上,闭上眼什么都不想,保证身体清心寡欲。

    夜很深,蛙鸣虫叫,以往他都是听着这些入睡,可今晚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的思绪作对似的,断断续续,一会儿是刚才视频的片段,一会儿是下午周禾抱着自己的回忆。

    她太瘦了,蜷缩在怀中,他甚至还能清晰地感受她清瘦的背脊,胸前的柔软,和泪眼朦胧的眼睛……

    不能再想了。

    许江迎克制地翻了个身,身体朝下,脸埋在枕头中,沉沉入睡。

    但他还是没有睡好,扰人的梦荒唐不已,醒来时竟一时分不清是梦境和现实。

    许江迎坐起来,头疼欲裂,床单和裤子贴在皮肤上,传来骇人的凉意,湿了。

    “疯了。”

    许江迎烦躁地换衣服,撸起床单和被子裹成一团,塞在柜子里准备晚点回来洗。

    他拿着脏衣服出门,天刚蒙蒙亮,天际还是暗蓝色的,厨房里传来忙碌的声响,是老太太在蒸包子。

    他蹑手蹑脚走到院子的水池处,认命地搓洗衣服。

    周禾昨晚睡得早,今天醒得也早。她下楼时,正瞧见许江迎蹲在池子边洗东西。

    “你在干什么?”

    许江迎吓了一大跳,急忙将黑色东西裹成一团,回头看她:“没什么。”

    周禾走进,还是看见他手上的东西:“你在洗衣服?洗什么啊?”

    “这么早就洗衣服,你不上课吗?”

    被问烦了,许江迎不想回答,但又不能不回答:“内裤,行了吧。”

    “内裤?”周禾歪歪头,“哦,那你洗吧。”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什么?”那人望着自己的眼睛亮亮的,不染一尘。

    许江迎闭嘴,认命地把盆子里的水倒掉。

    “你去吃早饭吧,别管我。”

    他抓了抓头发,有一点烦闷。

    “你心情不好吗?”周禾敏锐察觉到,许江迎很少这样和她讲话。

    他抬头看她,真不忍心撒谎,诚实地点点头:“有一点吧,唉。”

    周禾想了想:“那等你洗完,你再告诉我心情为什么不好。”

    许江迎:“……”

    哎哟我去,这真他妈的缺心眼啊!

    吃早饭时,三人围坐一桌,许江迎有一搭没一搭吃着面条,一副死鱼眼样儿。

    老太太挑眉:“怎么了?大清早的。”

    许江迎不吭声,换了个动作继续吃,依旧是无精打采。

    周禾帮他跟老太太解释:“他说他心情不好。”

    老太太乐了:“可喜可贺,终于不闹腾了。”

    许江迎翻了个白眼:“我是不是您亲孙子?”

    “是是是。”老太太笑眯眯给他和周禾夹了一个包子,“多吃点,吃了心情就好了。”

    “哦。”许江迎已经习惯了老太太敷衍的关心。

    小时候都是这样,吃了就不哭了,吃了就开心了,反正没有什么是美食不能治愈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吃的还不够多。

    许江迎三两下把包子和面吃完,擦了擦嘴:“走了。”

    等许江迎离开,周禾和老太太推着小车去卖包子。

    卖完回家,周禾收到许江迎的消息:“回家了吗?”

    周禾:“刚到家。”

    许江迎:“自习课,试卷都写完了,好无聊。”

    周禾放下东西,抱起许豆豆回楼上和许江迎发消息:“可以看书。”

    “你在家准备干什么呢?”

    周禾一边逗弄许豆豆,一边回他:“准备看书或是画画。”

    她抱着许豆豆突然想起早上的事:“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教室里,许江迎原本在偷偷摸摸玩手机,看到这行字差点儿被发现。

    绞尽脑汁后,许江迎撒了个谎:“……做噩梦了。”

    周禾:“吓到了?”

    许江迎打字:都吓尿了。觉得不礼貌不文明遂删除。

    “早上有点,现在心情好了。”

    周禾:“那就好。”

    许豆豆从她怀里钻出去,这几天皮得很,跳上化妆桌把杯子打翻了。

    周禾拍下“案发现场”的照片发过去。

    许江迎:“赔你。”

    周禾:“是你家的杯子。”

    “嗯,那就把许豆豆揍一顿。”

    周禾摸了摸许豆豆的头,忍不住偷笑:“怎么办呀,江迎说要揍你哎。”

    许豆豆听不懂,却不妨碍它卖萌舔她。

    周禾痒得大笑,抱着许豆豆在床上打滚。

    许豆豆圆碌碌的大眼睛里,倒映出她笑得开心的模样。

    只是她并不知道。

    晚上许江迎下自习回家,抱起许豆豆“捶”了一顿。

    “老实点,不许卖萌。”

    “喵。”

    “也不许叫。”

    “喵喵喵。”

    周禾站在楼梯口,看许豆豆被许江迎揉过来揉过去,笑弯了腰,嘴上还说:“你别欺负它。”

    许江迎拍了拍猫头:“有人撑腰就是了不得对吧?”

    “喵。”

    如果许豆豆能说话,一定是——略略略。

    之后几天两人都是这样断断续续聊着天,也没什么重点。

    周禾觉得自己打字的速度进步很多,有时候她还会主动给许江迎发消息,告诉他许豆豆今天带了一只狸花猫回来,小小瘦瘦的格外可怜。

    狸花猫很小,老太太说才睁开眼,给它喂了羊奶。

    说这话时,她蹲在狸花猫面前,它喝完羊奶已经睡了,身体蜷缩成一团。

    十分惹人心疼,她想要摸一摸。

    老太太在旁提醒:“禾禾,别碰,晚点我带去畜牧站看看。”

    “我和您一道去吧。”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中午吃完饭,老太太和周禾将狸花猫放在箱子里,锁门去畜牧站。

    小镇上基本都认识,一个兽医大叔穿着白褂子,瞧见老太太打招呼:“许奶,今儿又捡了个什么宝贝?”

    老太太笑道:“豆豆捡回来的。”

    “豆豆争气了啊。”兽医看向周禾,“这位是……”

    老太太:“远房孙女呢。”

    周禾和兽医笑了笑,对方抱着猫进去检查,顺便要给猫戳一针疫苗。

    周禾和老太太等在外面,老太太和她聊许豆豆是怎么被捡回来的事,讲着讲着脸色一沉,一头栽了下来。

    周禾吓了一跳,好在她反应快,及时拉住了老太太。

    “奶奶,怎么了?”

    老太太靠在墙上,用力撑开耷拉着的眼皮,安慰她:“没事,老毛病了。”

    周禾心里发颤,讲话有些磕绊:“要不,我带您去医院看看。”

    “没事,就是普通的病。”老太太笑,“人都老了,哪个身上没几个病。别担心,禾禾。”

    周禾抓着老太太的手,皮裹着肉和骨头,又冰又凉,没有温度。

    她还是很坚持:“不行,我还是带您去医院看看。万一……”

    老太太见她固执,犹豫了片刻,实话实说:“是癌症,但是……”

    周禾顿住,脑袋像被卡了壳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老太太竟然瞒得这样紧,未曾透出一丁点儿风声。

    “没去医院吗?没治疗吗?没化疗吗?”周禾语无伦次,“都没见您去医院,这,这样不行啊……”

    “会死的。”她说得很认真,“不去医院怎么能行,会死的啊……”

    “不会死的。”老太太觉得周禾红鼻子的样子真可爱,和许江迎小时候特别像。先是红眼睛,咬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禾禾,别难受。”

    老太太知道自己心态好,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禾禾啊,再说了,我要是这时候走,就太对不起江迎啦!是不是。”

    “不是这样的。”周禾的眼泪掉了下来,“得去医院,得去看病,得去……”

    老太太紧紧捂着周禾的手,皮肉耷拉的老态双眸,依然明亮:“最后还是会死。”

    周禾愣愣的,脸上全是泪。

    老太太很喜欢她,虽然话不多,也不开朗,可待人很真诚。

    真诚永远能换真心。

    所以老太太温柔地和她商量:“江迎要高考了,至少不能在这种时候告诉他。如果他高二,或许再大些,我不会瞒他的。”

    老太太还能和她开玩笑:“他父母对不起他,我可不能这样了。”

    周禾却笑不出来。

    老太太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说:“女孩子虽然是水做的,但是也不能多哭。更何况我们不能让江迎看出来。”

    周禾吸了吸鼻子,拿过老太太的纸,胡乱地擦了擦脸。

    老太太说:“其实我也有我的顾虑。江迎是一个有趣的孩子,你丧他也丧,你乐观向上,他也乐观开朗。”

    周禾想起老太太和许江迎的生活方式,斗嘴打趣是常有的状态,她似懂非懂点头。

    这时,兽医抱着猫出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营养不良。”

    周禾连忙接过:“谢谢。”

    瘦小的猫躺在她手里,愈睁愈合的双瞳藏着脆弱。周禾动作小心地将猫放进纸箱里。

    “给我拿着吧。”老太太朝她走来,步伐缓慢却很稳,完全看不出生病的模样。

    可还是会有迹可循,比如老太太的头发很少,眼珠愈发浑浊;说话时中气十足,手却在微微发颤。

    一切都很刻意,刻意地在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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