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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南山异闻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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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卿一回暖阁时,顾铃萱已经枕着软枕睡着了,手边还放着一卷竹简。

    颜卿一轻轻将人抱上小塌后,拿起了竹简。竹简看起来年代久远,牍片已经泛黄,上面的字体也是很久之前的小篆,顾铃萱应是翻过这筒竹简许多遍了,韦编已泛起了毛。

    顾铃萱的手稿豪放大气,颜卿一拿起端详,发现顾铃萱写得只写了一些人名地名,零零散散,不看竹简,根本不知道写的什么。

    颜卿一有些好奇,便拿着竹简读了起来。

    这是《南山异闻录》第二卷中的一个故事,传说南山有一个叫耿玄的天神,掌管着南山百花,是为花神。有一年春天,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耿玄照例去巡视,却被一株山茶花挂住衣袖,耿玄驻足,发现这株山茶花快要枯萎,原来这株山茶花是想请自己救它。耿玄究其原因,原来是山茶花太小,在众多茂盛的花草中,汲取不了养分,耿玄将其移了位置,并施了灵力,山茶花便起死回生了。

    与耿玄而言,这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救了山茶花后,便转辗去了另一个地方。

    没想到被耿玄施了灵力后的山茶花,竟生长得极快,将此地一片都繁殖得密密麻麻,漫山遍野生长有序的山茶花,吸引了第二次耿玄驻足。

    耿玄在花海中漫步,路过一树山茶花时,那山茶花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这种情况耿玄见怪不怪,他生得实在好看,每次巡视时,各种花草看见他都会欣喜若狂,导致出现花枝乱颤的场景,耿玄能听见植物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震耳欲聋。但耿玄性情温和,每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安抚过于激动的百花,这就让他更受欢迎了。

    耿玄轻抚那山茶花,觉得这株山茶花实在好看,就将鬓边海棠取下,摘了一朵山茶花别上。耿玄别上山茶花的刹那,整片山茶花突然闭上,耿玄愣了顷刻,才反应过来,这山茶花是害羞了。

    耿玄走后几个时辰,山茶花才恢复原来的景象,只有方才被耿玄轻抚过的山茶花,仍垂首闭面。

    翩翩我公子,艳绝无其二,秀色掩古今,百花羞玉颜。

    几年后,正是阳春好时节,山茶花刚化为人形,耿玄便来了。浑身赤衤果的女子娇羞躲在花丛中,借着茂密的花丛偷偷看花神。

    耿玄鬓边一朵洁白的山茶花,擒丹色的衣袍像少女娇羞耳边泛起的红晕,一举一动扣人心弦。那人衣袍各处绣着各式各样的花,如同百花在霞光万丈下争奇斗艳,不过最美的花,却是衣袍的主人。

    耿玄的脚步越来越近,少女轻颤,惹得那一丛花剧烈抖动,耿玄以为里面躲了一只兔子,行至花丛,便听得一位女子羞赧的惊呼:“花神停步”

    耿玄依言停步,那花丛便抖得更加厉害了,每年都会有许多花化为人形,是为花仙。想必这山茶花刚修为人形,耿玄便解了外袍搭在山茶花上,便走了。

    那花仙取了耿玄的外袍穿上,那人刚从茉莉花丛过来,外袍还带着淡淡茉莉花香。

    此后几年,那花神身后便跟着一位山茶花仙。好景不长,南山突如其来的一场劫难,导致南山生灵涂炭,此后,那花神便独来独往,身旁再无花仙。只是它走哪鬓边都别着一朵山茶花,腰带末端,也垂着一朵。

    《南山异闻录》故事短小精悍,生动有趣,但在幽冥大陆甚少传阅,因为撰写者为卖弄笔墨,词藻华丽,引经据典,导致每个故事晦涩难懂。

    顾铃萱不会无端看这样古旧的书籍,颜卿一看向一旁的小案,果真还有其他卷,颜卿一翻阅了二卷其他章节,发现其中都提到了南山那场浩劫。想必集南山碎片解煞毒与南山那场浩劫有关,所以顾铃萱才会看《南山异志录》吧。

    颜卿一对照着顾铃萱的手稿又翻阅了第二卷,才重新整理出一份手稿。顾铃萱在睡觉,屋里灯光昏暗,颜卿一看了一下午,眼睛涨得有些难受,刚起身伸了个懒腰,发现顾铃萱醒了。

    “阿萱,醒了?”,颜卿一起身将暖阁内的灯点亮。

    顾铃萱惺忪着睡眼,“回来了?颜叔叔说什么了?”

    颜卿一吩咐下人端了热水过来,替顾铃萱洁面,“未说些什么,只让我真心待你”

    “你待我已足够好”,顾铃萱又问:“颜叔叔没有与你说南山碎片的事情吗?”

    颜卿一本不欲将这件事情告诉顾铃萱,平白给她压力,但她主动问起来了,颜卿一便答:“简单说了些,不过这件事不急”,颜卿一看着顾铃萱青黑人的眼圈,“你这几月肯定没有好好休息,是琉璃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倒也无事,只是担心你,不免有些难以安寝”

    颜卿一将毛巾放入水盆后,吩咐下人端走,于是坐到顾铃萱身旁。

    “阿萱不必太将煞毒放在心上,万一解不了,也只是失了一魂的事情,况且我习了颜家安魂术,丢了一魂倒也无妨。我做这些,只是将你当做了未来妻子,心甘情愿不求回报,阿萱若是时时惦挂着不能心安,那便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愿你岁岁常安好,日日常舒心,年年常康健,远无愁近无忧”

    顾铃萱顿时词穷,便转移话题道:“去看看沐风吧”

    浴血日日守着沐风,沐风情况好转许多,偶尔一日能醒一个时辰,浴血便守在一旁,灵栖山现在太冷,浴血不敢带他出去,偶尔会捧一捧雪当献宝一样给沐风看,不过刚进暖阁便化了。

    看完沐风,已有些晚了,颜卿一牵着顾铃萱回去,“集南山碎片也不急于一时,仍需从长计议,阿萱不必太过忧心”

    顾铃萱驻足将手指伸到长廊外,一两朵雪花飘到她手指上,顷刻又化为雪水,顺着她手指流下。颜卿一负手看廊外雪景,“我自小在皇城长大,只在及冠时回过本家,阿萱既然来了,我带你去看看灵栖山吧”

    “好”

    次日清晨

    门外白雪皑皑,生机勃勃和别趣横生一起被掩在茫茫大雪的空幽宁静下,略看得见轮廓的小路上,两道脚印和浅浅的马蹄印。

    “我母亲喜欢荷花,父亲北伐前,曾在皇城郊外种了几十亩荷花,他说‘池中花开日,少年归来时’,一去就是六年。阿萱你记得颜府后院的那池荷花吗?”

    说起往事,顾铃萱笑了笑,“记得,我还记得颜爷爷问你为什么要送我荷花时,你说‘她一来,那花便开了’”

    说起往事,颜卿一也眼角弯弯,“后来祖父告诉我,母亲来颜府时,父亲送她荷花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卿一是打算带我去看灵栖山的荷花吗?”,顾铃萱问。

    “准确来说,不是荷花,是浮寄荷。浮寄荷是颜家培育的灵物,只有古氏族的人才可将养,先祖去皇城时,曾带了几株过去,只是离了灵栖山的灵力将养,渐渐地,外观与荷花无异了”

    两人驾马前去,红妆池银装素裹,遍地浮寄荷垫着薄薄一层雪,洁白的雪透着娇粉,恰如肤如凝脂的女子脸红的模样。

    离奇的是,顾铃萱刚至,那浮寄荷便慢慢张开花苞,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空寂的山谷却一瞬间喧闹起来,仿佛被雪天吞噬的生机,都在此刻绽放。

    颜卿一献宝似的,“阿萱你看,你一来,这荷花便开了”

    顾铃萱笑了笑,看着有些孩子气的颜卿一,“为何?”

    “在颜家有这样一个谣传,颜氏子弟将养的古灵花,若是三年内没开花,那便只有遇见命定之人或是倾心之人才会盛开;若是外族男子将养,那便只有家中已有正室妻子、并且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三年之久,浮寄荷才会盛开”,颜卿一看向顾铃萱,“阿萱不仅是我倾心之人,还是我命定之人”

    顾铃萱愣了愣,原来颜卿一之前说的“把你当做未来的妻子”,是因为这般。

    此后几日,颜卿一带着顾铃萱去了灵栖山各处游玩,颜家上至八旬老人,下至三岁孩童,都知道世子有心仪之人了。

    这天颜卿一带着顾铃萱来了颜家校场,顾铃萱穿着琉璃盛行的圆领袍,外面披着狐裘,看起来像个秀气的小公子。

    颜家盛出美男,每个子弟都当得起相貌堂堂四字,只是颜家人素来稳重,大多都端着架子,与其他世家比,同龄人中颜家子弟老成许多。

    颜卿一也是这般,他穿着宽袍大袖,步伐不疾不徐,甚是稳重端庄,相比之下,他旁边那位小公子倒跳脱得多。那小公子穿着苕荣色圆领袍,略施粉黛,机巧如神,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两人走在一处实在扎眼,刚入校场,便吸引了许多打量的目光。颜卿一一手拿着暖炉,一手牵着顾铃萱,时不时向行礼的弟子示礼。

    校场射箭那边的人远远看着颜卿一牵着顾铃萱前来。

    “快看快看,那不是世子吗?”,一位穿着浅青色袍子的少年将手搭在身旁少年肩上,“你们说,世子旁边那位是不是未来主母”

    棕衣少年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拿开,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少年被嫌弃,反倒靠棕衣少年更近了,“詹初,你看世子旁边那个人,像不像个男的”

    那个叫“詹初”的少年这才停下手中擦弓的动作,看了过来,细细观察一番,才道:“像个小公子”

    “沈希,你看看”,那青衣少年碰了碰另一位少年。

    颜沈希看了看,道:“很像”

    颜詹初看着颜卿一他们没有过来的迹象,边转身拉了拉弓,看向那青衣少年,提醒道:“不好好训练,当心挨罚”

    “唉”,见身旁两个少年实在没趣,青衣少年转身,拿起方才被扔到一旁的弓,搭箭拉弦,箭羽嘶鸣,正中靶心。

    两人都听见了那箭羽发出的嘶鸣声,顾铃萱看向颜卿一,“浴血曾说你骑射极好,百发百中”

    虽然许多人这样夸过颜卿一,但听到顾铃萱这般说,颜卿一还是不自觉脸红了,他谦逊道:“略胜他一筹罢了”

    颜家阴阳师,历代就没有修为低于将灵师的,骑射技艺,更是族中翘楚,颜卿一十分从容地说出“略胜一筹”,倒让顾铃萱更加想看看了。

    颜卿一看着顾铃萱眼中的期许,便带着她从长廊最近的出口过去,这边人少,弓箭上还有些许积雪未化。

    顾铃萱拿起弓箭,用手帕将雪擦干净后,递给颜卿一。颜卿一接过弓箭,将暖炉递给顾铃萱煨手。

    颜卿一搭箭,挽弓如满月,长箭以破风之势掠过,一声嘶鸣尖锐得快要将人耳膜刺破。顾铃萱看着长箭与面前几十步的草靶擦肩而过,她略微皱了皱眉,便看见长箭刺穿百步之外的靶心。

    三位混战的少年只听一声嘶鸣,远处飞过来的长箭刺破靶心,将那青衣少年方才射中的箭刺穿,擦着青衣少年的脸,稳稳插在他身后的靶心上。

    顾铃萱不由得一惊,她从前见过顾筹射箭,两人都是这般漫不经心,只是顾筹的不屑中夹杂了几分专注,颜卿一拉弓放箭中,举手投足带着几分慵懒,仿佛闭眼随意拉一下弓,那箭便会疲软地掉在地上。

    三个少年呆呆望着远处射过来的箭,既是佩服,又觉着隐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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