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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旧事·司空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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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闭目静坐在亭子的台阶下,双手合十,仿佛快要参透佛法,散发的气场令整个院子都空幽了起来,但他双眉如风,又为这空寂的气氛添了几分肃杀。

    越子凝皱了皱眉,总觉得看似平静的场景会发生点什么,还没等越子凝琢磨明白,颜卿一身前泛起一面十尺高浅蓝色的墙,两道灵力相撞,带起了一阵劲风。越子凝不当心被风刮得后退了几步,本就破败的小院被这阵风搅得更加残破不堪,角落里不知何时绽放的蔷薇,被风拍得七零八落,花瓣在空中盘旋几圈,随着尘埃缓缓落了地。

    电光石火间,两人已过了一招。

    司空尘末仍闭着眼,眼角却溢出煞气,他语气中半分没有出家人的慈悲为怀,“公子是黎朔人,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颜卿一:“为十年之约,救一心爱之人”

    司空尘末:“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公子切莫逆天而行”

    颜卿一轻笑一声,似是不屑,“忘尘大师遁入佛门,何必管这人间事,还是说,大师入佛门日夜诵经十八年,都洗不净你手上的血”

    颜卿一点破司空尘末在缘来寺的法号,他背对着三人,此时虽看不见他面上表情,但他座下的法阵若隐若现,法阵运转带起的风吹动三人的衣袍,可知颜卿一方才那番话,确实是触怒了他。

    “这是贫僧自己的事”,司空尘末语气凝重,十分不善。

    “铁骑长矛,长驱直入,百花园中,两万冤魂”,颜卿一的语气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几人却从“冤魂”二字的轻颤中,听出他情绪的起伏。

    “光是黎朔皇宫便有两万冤魂,加上那些无辜的百姓,不过是十八年,你怎能洗得干净,对吧?”

    颜卿一说完这句话,长廊的风更大了,扑在人脸上,有些火辣辣得疼。但颜卿一负手而立,没挪动半步,任凭衣摆和玉佩的流苏飞扬。

    风刮得太大,已经让人站不稳脚跟,顾筹和越子凝早已先行一步,退到了院中。

    “当年司空家驱使铁骑踏入黎朔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南诏司空家,不过是罪、有、应、得”,颜卿一说得不咸不淡,讽刺的意味却十足。

    “罪有应得?”,司空尘末轻笑一声,他猛地站起身来挥出一道灵力,压抑着声音质问道:“南诏司空氏,何罪之有?”

    颜卿一一掌接下势如破竹的灵力,却因为轻敌往后退了几步,他脚下太极八卦阵隐隐泛起灵光,勾勒出最简单的太极轮廓。

    不过瞬息间,又过了一招。

    两国纷争,战争在所难免,况且在恭泽兰想要除掉颜家的时候,黎朔皇室就已经开始亲近司空家了,后来常凛反叛,为南诏的铁骑踏入黎朔杀出了一条血路,所以这一切不过是恭长林引狼入室、自作自受罢了,颜卿一却妄想把恭长林身上的血债强行扣在司空族身上。再者,司空家再不济,也是上古古氏族、南诏正统皇室血脉,颜家不过是一支没落的古氏族,就敢说:“你们不过是罪有应得”

    何罪之有?颜彻竖子,狂妄自大。

    “二十年前,南疆骑兵从两国边界长驱直入皇宫,他们挥着长刀,沿途把黎朔百姓当做蝼蚁随手碾死,我站在母亲的尸体旁边,怀中抱着恭长林塞给我的玉玺,看着禁军的头像杂物一样滚到我的脚边,后来我父亲带兵平叛,我站在宫门处,数着皇宫里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一共两万三千四百五十一具”

    颜卿一平铺直叙没夹杂着任何情绪地陈述着事实,心里却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一般。他日日睡在宫中,耳边回荡着百姓的□□,夜晚宫殿中飘摇的帷帐,像是将士们无处安息的忠魂,日日夜夜,辗转难眠。

    颜卿一不屑地轻嗤一声,“南诏司空氏,为何不是罪有应得?”

    司空尘末双拳紧握,眼里漫着血丝,“凭什么?”

    司空尘末压抑着声音,反问中藏着的愤怒和杀机,让一旁的越子凝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了起来。

    “就凭那场浩劫中,死去的十几万黎朔将士和百姓,黎朔的受害者不是人吗?难道在你眼中,就只有南诏皇室才算是人命?”

    “那是恭长林自作自受,与南诏皇室有何干系?与那些从未参与过政事的司空族人有何干系?”

    “因为你动了我母亲,她从未过问一句政事,就连我父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过”,青梅竹马,暗许终生的两个人,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凭这一点,就足够颜润将司空家碎尸千万遍。

    不仅司空尘末恨,颜润也恨,他恨恭长林引狼入室,自作自受、死不足惜,却偏偏连带上了阿染。他恨恭长林使出那般卑鄙的手段夺走阿染,却没有好好保护她。他恨他相信的人都瞒着他,把他心心念念十几年的人嫁给别人,害得两情相悦的人没见到最后一面。

    如何不恨?

    那是恭长林自己做的孽,凭什么连带上阿染?

    所以他带着两万骑兵长驱直入,将南诏当初给黎朔的苦难一并还了。

    风吹动两人的衣摆,却吹不灭星火,反而催生了火苗,获得新生的火种唤醒了那颗名叫“仇恨”的种子,让它落地生根,肆意疯长。

    “两万禁军,拦不住两万骑兵?那是禁军无能”

    “一万三百四十一人,拦不住单枪匹马一人,那是何人无能?”,颜卿一反唇相讥。

    “那也是恭长林自己引狼入室,作茧自缚”,司空尘末的语气很是不屑。

    “我父亲带着骑兵平踏连云城,只身入了南疆皇宫,那是他的本事”,颜卿一用同样的语气说道。

    风吹着两人的衣袍,往事不可追忆,是非对错,孰是孰非,剪不断理也乱,他们是事中人也是局外人。

    颜卿一紧握的拳头松开,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能耿耿于怀却始终深埋在心里,想要爆发却找不着理由,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沉不到底也推不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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