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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雾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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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念经的和尚停下来敲木鱼的手,右手手掌推出一阵掌风,“姑娘请自重,贫僧已遁入佛门,四大皆空,早已弃俗世欢情”

    身后女子笑了笑,有些天真地说道:“那师父现在可是照见五蕴皆空”

    “放肆”,方才还盘腿端坐的和尚扶衣而起,“佛门重地,岂容你污言秽语”

    和尚转身,身后空无一人,竹林偶尔传来一两声虫鸣,他双手合十,透过木窗看见长廊的幡随风而动。

    一字提着衣摆走过,“她走了”

    和尚双手合十,十分真诚地说,“师父,弟子一心向佛,不为俗世风尘烦扰,贪嗔痴恋,弟子越界,恳请师父责罚弟子”

    一字笑了笑,“缘起则风动,你眼中的幡动了,心便动了,既是你的劫,便下山去寻她吧”

    血海深仇,青梅竹马,那场人间炼狱,他真的忘了吗?

    “你不是佛门人”

    “师父,弟子这劫……”

    一字笑起来像一尊弥罗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是缘是劫,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忘尘打包完行李,换上了常服。

    “一字啊”,主持语重心长地喊了一句。

    “主持”,一字双手合十。

    “你为何放了忘尘下山?”,主持叹道。

    “忘尘并非池中之物,这缘来寺,容不下他”,一字说,“他心里常念着杀戮,我留不了他太久”

    “我何尝又不知道呢,可放他下山,又是南疆的一场浩劫了”

    ----

    “客官这里坐”,小二殷勤地擦着桌子,“客官想点点什么?”

    司空尘末放下手中的茶杯,举手投足间一副悠然自得的贵气。

    小二很健谈,不免多嘴问了一句,“我看客官也不想普通人,这是赶路要去哪里呢?”

    “可阣镇”,司空尘末简单答道。

    “怎么都要去可阣镇?”,小二摸不着头脑。

    都?难不成颜卿一已经到了可阣镇?

    司空尘末没有表现出异样,“我与几位故友相约云游,却不料中途走散,小哥可否描述一下,看看是不是我那几位故友”

    热心肠的小二瞬间来了兴趣,问道:“客官您那位故友是不是修仙的?”

    修仙?难不成真是颜卿一一行人,不过他们从问剑山庄西行到可阣镇,不应该经过此地才对。

    为了不显露出端倪,司空尘末又问:“小哥何出此言?”

    “那位道长身背三尺长剑”,小二站着比划,“白袍道服,两袖清风,腰间悬一八卦镜,慈眉善目,虚静守柔,步伐不疾不徐,谈吐温雅,一听就是隐居山林修为高深之修士”

    “哈哈哈哈哈”,听了小二这番描述,司空尘末已经确定不是颜卿一了,还没等他开口,小二又补上了一句,“只可惜啊,那道长是个瞎子”

    “多谢小哥,那位道长确实是我的故友”,司空尘末放了几个铜板在桌子,“麻烦小哥上两份清炒,再帮我准备点干粮,我得赶路了”

    小二拿了铜板,“得嘞”

    连云城的小镇不大,司空尘末骑马,夜间便到了可阣镇。

    司空尘末马不停蹄赶到了司空府,破败的府门脏乱不堪,他推开府门,院内杂草丛生,霉臭味扑面而来。

    当初颜润只身一人杀到皇宫,所幸他贪玩翻出宫墙,才幸免于难。

    回来的时候看见遍地都是尸体,还能感受到法阵残留的灵力,他带着奄奄一息的父皇母后出逃,一生养尊处优的母后竟是在草垛上面咽的气,父皇为了保存皇室仅有的一点尊严,流落此地,散尽灵力护住了母后的魂魄。

    他恨。

    恨颜润杀了整个皇宫万多人,恨颜润害得他家破人亡,恨颜润让尊贵不可一世的皇室沦落到如此地步,恨颜润早逝让他不能手刃仇人。

    他恨。

    恨自己为什么贪玩出宫,恨自己为什么在父皇母后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不在,,恨自己一人苟活在世上,这么多年一直躲躲藏藏。

    司空尘末走至后院,长廊亭中的风铃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生满了绣,风吹动风铃中的铜片,听不见清脆的碰撞声。

    他远远看着那朵泛着灵光的古灵花,心里五味杂陈,风吹不动他的衣袍,司空尘末终于挪动脚步,缓缓走进古灵花,“父皇、母后,儿臣来看你们了”

    早晨的阳光有些刺眼,司空尘末挡住阳光,缓缓睁开眼起身,身下的地板太硬,硌得他生疼。

    颜卿一到可阣镇,说不定就是想取下这朵古灵花,他不想和颜卿一计较父辈之间的事情,这朵古灵花是他后半生的念想,颜卿一就连歪心思都不能动。

    与此同时,颜卿一正带着顾筹和越子凝往司空府赶来。

    刚到泸沽镇,颜卿一就已经从那位先生手中拿到了司空府的地址,但谢尚尘劫走顾铃萱,打乱了他的计划,导致泸沽镇的“日入”被人捷足先登。

    这次一定不能失手。

    三人来到司空府门前。

    颜卿一上前,正准备推开大门时,发现了门上的手印。

    司空府常年无人问津,门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昨晚司空尘末推开府门,在门上留下了手印。

    三人对视,难不成已经有人先进去了?那里面的古灵花?

    顾筹的手已经搭上府门,被颜卿一拦住,“我们这样贸然进去会打草惊蛇,那人听见动静定会逃走,‘日入’还在他手上”

    顾筹收回手,三人步伐一致后退,心有灵犀地看向房顶。

    司空尘末已经换回褐色僧袍,此时正坐在长廊上打坐。

    颜卿一三人跃上房顶,司空府周围的结界轻微晃动了一下。

    “看来的确是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颜卿一戳了戳身前泛着淡淡灵光的结界,“你们说他现在在取古灵花吗?”

    “破了他的结界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越子凝看着结界,有些手痒痒。

    顾筹负着手站在一旁,简单试探了一下这个结界,他点了点头,破起来应该不难。

    越子凝突然出手,偌大的结界瞬间凹了下去,不过顷刻,又弹了回来。

    颜卿一震惊地看着越子凝,“子凝,你怎么动手了?”

    越子凝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他还保持着举着手的姿势,“我看见二哥点头了”

    无辜背锅的顾筹看向越子凝,无比平淡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个结界没有危险”

    司空尘末皱了皱眉,这人打算硬闯。

    “你能开着结界吗?”,颜卿一问。

    “应是不难”,越子凝也戳了戳泛着灵光的结界,“不过有些麻烦,布这个法阵的人擅长以柔克刚,我方才用了多少灵力,他就反弹多少,幸亏我刚才没有太过鲁莽,不然我们三个都要被反弹下去”

    颜卿一看了看房顶的高度,摔下去应该很疼。

    越子凝蓄力,注入了许多灵力,结界竟然开始出现了漏洞。

    司空尘末皱了皱眉,外面那小子倒还聪明。

    正在三人欣喜的时候,那些漏洞突然复原,又变成一个软绵绵的大圆球罩住司空府。

    越子凝皱了皱眉,“二位哥哥别急”

    他左手往结界上面注入灵力,右手化了一道符咒,往结界上面打去。

    顾筹看出越子凝在试探布下结界这人的修为。

    司空尘末感受了他布下的结界有了强烈的波动,这不是颜家的灵力。

    既然不是,难不成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想重开元初法阵?

    他往结界中注入灵力,想试探一下外面那人的修为。

    越子凝皱眉,“里面有人在操控这个结界”

    “让我想想”,越子凝摸了摸下巴,决定用越族秘术。

    司空尘末皱了皱眉,外面这小子修为不低。

    顾筹看着两人隔着结界斗法,不由得皱了皱眉,“要不我来帮……”

    话音未落,只见颜卿一一掌打碎了结界。

    顾筹:……

    越子凝:……

    两人同时看向颜卿一,刚刚他运转灵力于手中然后一瞬间爆发,现在身后还残存着阴影,整个人像被阴云罩住,在晴朗的早晨中,看起来很是突兀。

    颜卿一平稳气息,“走吧,我知道里面那人是谁了”

    三人跃下屋顶,走进长廊,远远看见一个和尚在古灵花旁边打坐。

    越子凝看见他身后的古灵花,“那是‘隅中’”

    古灵花共有十二种,分别是在十二个时辰形成的。

    闭眼打坐的和尚睁开眼睛,“颜公子,别来无恙”

    三人拱手行礼。

    颜卿一率先开口:“司空公子,别来无恙”

    两人之间莫名燃起一股火药味。

    “国破家亡,皇室宗亲,一人一剑,屠我一万三百四十一人”,司空尘末眼中满是恨意。

    “铁骑长矛,长驱直入,御花园中,两万冤魂”,颜卿一看着司空尘末,毫不示弱。

    “我不想与你争论那些前尘旧事,这朵古灵花,你带不走”,和尚又闭上了眼睛,脑海里不断回响木鱼声。

    颜卿一的声音混着木鱼声一起回响在脑海中,“十八年前,南疆骑兵挥着长刀长驱直入了皇宫,他们挥着长剑,把生命当做蝼蚁随手碾死,我怀中抱着恭长林塞给我的玉玺,禁军的头滚到我的脚边,那年我四岁”

    “我站在宫门处,看着祖父带人将皇宫的尸体一具具抬出来,一共两万三千四百五十一具,我日日睡在宫中,夜不能寐,我害怕什么时候我睡着了,我的头也会被砍掉,也害怕我一睁眼,床边满是带着怨气的魂魄”

    颜卿一不屑地哼了一声,“南疆司空氏,不过是罪有应得”

    司空尘末突然睁开眼,他眼里漫着血丝,将越子凝吓得呼吸一滞,“你说南疆司空氏,不过是罪有应得?”,他质问的语气加上怒气形成的气场,看得越子凝连呼吸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黎朔皇宫那场浩劫中的人不是人命吗?就只有南疆皇室的人算?”,颜卿一压着声音,因为他过度压着怒火,声音同样有些颤抖。

    顾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是世仇,几万条人命的深仇背在身上,压抑了十几年,在此处针锋相对。

    越子凝偷偷看向顾筹,也跟着后退了一步,两人的气场太过强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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