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谁隔岸观花,赏敲棋听蛙7
陆墨轩又来红怜堂前堆金子了。
不过她已经不是花满天的魁首,而是花满天的掌事人。
“真是位有钱的主儿”
“江南陆氏,天下富豪,别说堆金子了,就算是堆玉石,这公子哥儿也不手软”
短短一月,众人便忘了这位日日来堆金子的公子,是今朝探花郎。
不过此人金丝绣边大袍系着红绳,看起来确实是像个人傻钱多的主儿。
红怜拿着金香给她的烟枪,换了个烟嘴,这时正叼在嘴上,有些放浪不羁的样子。
她拿烟枪敲了敲陆墨轩肩头,“你又来作甚?”
陆墨轩转过头,发现里面煮茶的不是红怜,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
不能让她瞧出来。
陆墨轩顺势半躺着,从金堆里拿出一根金条递给红怜身后的姑娘,金堆“哗哗”地散了一地。
姑娘双手接过金条,被陆墨轩一把拉进怀里勾起下巴,“来找你们姑娘听个曲儿”
红怜拿下烟枪,递给身旁姑娘一个眼神。
“去把咱怡红院活最好的姑娘请来,告诉她们,今儿个谁要是把陆公子伺候好了,这堆金条就归谁”
“是,姐姐”,姑娘瞧出红怜不悦,推开陆墨轩,起身行了个礼便走了。
“等等”,陆墨轩叫住那姑娘,扔过去一根金条,“要处的,长得像红怜姑娘的,事情办好了,陆公子重重有赏”
红怜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瞬间恢复平静,她像金香那般,笑盈盈地给陆墨轩倒了一杯茶,“陆公子好兴致”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那姑娘便找了几个颜色上好的女子,神态容貌与红怜极为相似。
陆墨轩看向身后的小厮,“愣着干什么?赏”
小厮看着金条犹豫,“公子,老爷要是知道了……”,他附在陆墨轩耳边说了几句话,陆墨轩脸色骤变,“哪家的公子哥儿不嫖|娼,我爹养了几房妾室?还是你觉得,今日我陆墨轩少了这箱金子,便要到街上当乞丐了不成?”
小厮被训斥,低头不敢言语,将金子唯唯诺诺递给寻人的姑娘后,便退下了。
陆墨轩看向红怜,红怜拿着烟|枪|丝毫没有移步的意思,反而顺势坐|在了他斜对面的垫子处。
“难得陆公子今日好兴致,我怎能扫了陆公子的雅兴”,她看向守在门处的丫鬟,“去把咱们花满天最好的酒拿上来,你们今日谁要是把陆公子伺|候好了,我额外有赏”
几个姑娘闻言,立即围着陆墨轩蹲下,给他捏肩捶腿倒酒。
陆墨轩将给他剥葡萄的姑娘搂进怀里,右手在她月|要间游走,做势要去扯她的月|要|带。
“怎么?我寻欢作乐姐姐也要在一旁□□手底下的人如何伺候我吗?”,陆墨轩挑眉,语气神态像极了流连于烟花巷柳的公子哥儿。
“都把这位爷伺候好了,没准儿这位爷一高兴,就替你们赎身了”,红怜对陆墨轩一笑,便走了。
红怜走的时候带上了房门,陆墨轩推开身旁围着的人,“拿了金条就下去吧”
陆墨轩揉着眉心,唤着今日随身跟来的小厮,拿了金条的姑娘贴心回答,“那位小哥跟着红怜姐姐吃酒去了”
陆墨轩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酒杯倒了,骨碌碌滚下桌碎成两半,酒水洒了一桌。
诺大的包厢就只剩他一人,杯盘狼藉,偶尔被风带起的薄帘显得有一丝生机。
“公子,那批金子的下落查清楚了”,陆匀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面垂着头,自从上次事情办砸了,他没有脸面在公子面前站着。
“我不是让你把花满天的势力连根拔起吗?”,陆墨轩拿着剪刀,细心剪掉绿植的残枝。
“背后是颜家”,陆匀有些顾忌地说道。
“颜家既然设了花满天,就是想要在我陆氏手里分一杯羹,摆明了要在琉璃搭台子和我唱戏,有什么动不了的吗?”,陆墨轩剪断一根绿枝,笼子里的鸟急得跳脚。
“你如今做事怎地畏手畏脚的?”,陆墨轩放下了剪刀,坐在石凳上居高临下看着陆匀,“我从前是这般□□你的吗?”
陆匀心生愧疚,但一咬牙还是决定说出来,“并非是我束手束脚,公子只让我查金子的去处,并没有让我连根拔起……”
“照你这般说,倒还是我优柔寡断了?”,陆墨轩打断他的话,话语轻飘飘的,听得陆匀心里更不是滋味。
“属下觉着公子对红怜姑娘动心了,不敢妄动”,陆匀说完,闭着眼睛等待陆墨轩的审判。
果不其然,一杯热茶泼到肩头,陆匀双膝跪地俯首,“属下知错”
“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这就是你跟在我身边十几年学会的东西?”,陆墨轩声音不大,但听得陆匀浑身发颤。
“不敢妄动?”,陆墨轩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屑,“中秋那日的杀手,是你安排的吧,那些人杀不了她”
陆匀俯首,不敢言语。
“你只需做你该做的事情就行了”,陆墨轩扶起他,“不要再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属下遵命”,陆匀心中感激万分。
“我在几个哥哥面前做了十几年的浪荡公子了”,陆墨轩像是感叹,“去吧”
“属下告退”
陆墨轩转身,看见了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的鸟,“你说,我真的动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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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墨轩已经查到颜家了”,红怜皱着眉头,给金香倒了一杯茶。
金香看着冒起的茶,“不是已经,他早就摸清楚了你的底细”
你?为什么要用“你”。
“陆墨轩不知道我们是姐妹吗?”,红怜问道。
“秦云罗早就死在当年流放的路上了,再说,他还在怪我把你捧成了魁首,你说,会有亲姐姐把妹妹捧成魁首吗?”,金香有些自责。
“要想成为花满天的掌事人,这一步是必须走的,再说,我现在走的路比姐姐当年轻松多了”,红怜握住金香的手安慰她。
“花满天既然交到了你的手上,你想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干涉,如今我有了训哥儿的庇护,只是想把花满天留给你做避所罢了”
“我想借陆墨轩之手斩断花满天与颜家的联系”
“你疯了???”,金香被下了一跳,直接站起身来,“颜家想要换掉你我,只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红怜拉着金香坐下,“姐姐,你忘了花满天是怎样建立起来的么?你当时获得了颜家多少扶持?花满天是经你之手一点一点才有了今天这个盛况的,是颜家后面的渗入,才让花满天和颜家的联系越来越深,如今都快成为颜家的产业了”
“这是你毕生的心血”
“花满天是姐姐的毕生心血,她不可能放下能庇护妹妹一生的产业嫁进侯府,妹妹为了能让姐姐安心度过下半生,不得不接过花满天”,立在日月池长廊柱上的男子温润如玉,声音清朗如曲。
“你来为何?”,金香声音淡淡的,像是在敷衍陌生人。
“无事就不能来花满天了吗?”,陆墨轩跃下长廊,立在池水中。
浮寄荷散发着淡淡的灵光,男子扶着下摆坐下,腰间铃铛跟着摇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传闻你灵力微弱,在古氏族中,是个废人”,“废人”二字红怜咬得极轻,像是在带过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红怜姑娘可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与我而言,这是身边人死也要守住的秘密”,陆墨轩的声音有些轻浮,像是在挑逗红怜。
红怜轻笑一声,“陆公子这可不是像在威胁我”
“你知道了这么重要的秘密,总得做点什么让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吧”,陆墨轩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副棋盘。
“你要不要和我再赌一局”,陆墨轩的语气切换地极快,他支着脑袋,看着红怜。
“和棋师下棋,不过是自取其辱”,红怜抚摸面前的古琴,说得漫不经心,“已经输了”
一局观三年,红怜看懂那盘棋的时候,陆墨轩中了探花。
“我可以帮你摆脱颜家的束缚”
“条件是我把花满天做嫁妆,一起嫁入陆家么?”,红怜轻笑一声,“陆公子,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吧”
“你会武功吗?”
红怜轻微皱了皱眉,陆墨轩怎地没头脑地问起了这个问题。
“不会”,红怜冷漠地答道。
“条件是你陪我下一盘棋”,陆墨轩看着红怜。
红怜将琴遮好,出了小亭,日月池中的风景在瞬间变化。
浮寄荷的灵光照亮了整个日月池,游鱼在池下穿梭,盛夏美景,耳边蛙鸣。
“你什么时候查清我的生世的”,红怜落下黑子,问道,却没有看向陆墨轩。
“你与方文清有婚约吗?”,陆墨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红怜的声音淡淡的,对于那个负心人,她语气里没有眷恋,也没有不甘和憎恶。
“你还喜欢他吗?”
或许是没有想到陆墨轩会问得这样直白,红怜楞了一下,“在陆公子眼里,我是这般痴情人吗?”
“哈哈哈哈哈”,陆墨轩没由头地笑了笑,“姑娘你是个无情人”
“这般说着,陆公子不是比我更无情”,红怜落下一子,“陆公子你再让子,便是神仙也救不了这盘棋了”
“陆氏有一个祖传的规矩,你想知道吗?”,没等红怜回答,陆墨轩又说道:“那便是入了棋师境界的人,若是主动找人下赌棋,输了便要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陆墨轩落下一子,就算是新手也能看出来,陆墨轩那一子只能用四字形容,自投罗网。
红怜却没有吃掉他的子,反而让了陆墨轩一子。
两人就在让子之间展开了腥风血雨。
红怜的眉头在看出陆墨轩让子后就没有舒展开。
不知为何,总觉得陆墨轩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得意,红怜觉着看不透眼前这人。
“让棋也是祖制吗?”,红怜看向陆墨轩,陆墨轩捏着棋子,怎么觉得这话语气中有一丝委屈呢。
陆墨轩落下最后一子,云淡风轻地说:“我输了”。
自打学棋后,陆墨轩就没有说过“输”字,少年天才,不过如此。
红怜无辜地看向陆墨轩,“我可以提要求了吗?”
“可以”,陆墨轩笑着说,做出了请的手势。
“你以后不要来花满天了”
陆墨轩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既然你现在没有要求,那我赠你一子以作凭证”
红怜拿着那颗带着体温的棋子,看着腰间红绳挂着铃铛的男子无声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