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启蒙12
“师父,你回来了”,伯谨欠身,恭敬地对主位上的少年说。
屋内没有掌灯,少年匿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观内两百弟子,守不住后山一个法阵?”,少年的手放在冒着热气的茶杯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师父恕罪”,伯谨跪下叩拜,额上开始冒起小汗珠。
“让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只身过来破了我的法阵”,少年的语气怪异,让人捉摸不透,“伯谨,你今年,多少岁了?”
伯谨跪在地上,师父自从那年下山去了暮溪镇后,回来性情大变,更奇怪的是,师父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伯谨答:“弟子今年,两百零八岁了”
“我与颜家宣战,胜算有几成?”,少年拿起茶杯,像是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
伯谨一怔,低头不语。
白云观内虽高人如云,势力不可小觑,但要想与颜家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你派人跟着那位颜家小公子,不要露出马脚,一切行动,听我命令”,小公子起身离开,在门口时停住脚步,月光拉长他的影子罩住伯谨,“这次,别办砸了”
小公子的声音清澈,却让伯谨毛骨悚然,他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弟子遵命”
几人在山上住了几日。
浴血早起没看见墨玺,疑惑了一阵,就被叫去驾车了。
浴血一直很不理解,为何琉璃的山上总有宽敞的官道,虽说琉璃商业繁荣,但也不至于从山上运货吧,放着好好的平路不走,非要走崎岖的官道。
沐风先几人动身去了江南,他传来书信,里面是近日顾家和上官家插进来的暗桩,以为他在追捕中就没有精力处理这些事情吗?
顾宗主比他父亲大了一轮,怎么老想着趁火打劫,欺负小孩子呢?
颜卿一将书信烧掉,外面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这边地方偏僻,比不上浮玉楼富丽,今夜就委屈阿萱了”,颜卿一在房间巡视一周,仔细检查完结界没有任何漏洞,让人钻不了空子,才放心坐下来。
顾铃萱将长发披在身后,简单用簪子别起来,一路车马奔波,几人都没有好好梳洗过。
“明日晨时再出发,不会像今日这样着急地赶路,阿萱你好好休息一下”,颜卿一将顾铃萱扶到床上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有什么事情摇铃铛就好了,不要害怕”,颜卿一吹灭一盏灯,屋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也赶紧回屋休息吧”,顾铃萱催促颜卿一,“你病都没好呢”
“阿萱,睡吧”,颜卿一带上房门,转身就看见一个大红色袍子的少爷站在他身前,年龄与他相仿。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颜卿一皱了皱眉,“这样很吓人的”
“你被吓到了吗?”,少爷正是墨玺,换下了十五六岁少年的着装,对着颜卿一温和地笑了笑。
颜卿一:“早些睡觉吧,明早还要赶路的”
墨玺:“好”
颜卿一回房洗漱,墨玺突然换了一个模子,让他还有些不习惯了。
“你怎么进来的?”,顾铃萱刚放出信鸽,转身便看见一个红衣男子坐在桌上品茶。
红衣男子放下茶杯,扭了扭手腕,“进你家小郎君布的结界,还真不简单”
“你说他就住在隔壁,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及时赶到,还布下了这么严密的结界,为什么?”
“你进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顾铃萱披着红色的披风,坐在墨玺对面。
“上官鸣来信了”,墨玺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顾铃萱。
“你真的想好了要和他走吗?你知不知道他要去做些什么?”
“我的事情由我做主,即便是父亲,也不能干涉”,她看着墨玺,“你还在父亲的束缚下吧?”
墨玺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一丝厌恶,“我的事情也有我做主,但我希望你提防着上官鸣,他可不是你看起来那样的正人君子”
“你这么了解他?”,顾铃萱反问的语气就是在质疑墨玺。
墨玺一阵烦躁,“算了,我也看不懂你在想什么”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你是不是一直在查慕白的踪迹”
“你怎么会知道?”,墨玺开始警惕起来,脸上密密麻麻写着防备二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顾铃萱脱掉披风,拉开被子睡下。
墨玺送了信,觉得自讨没趣,悻悻地走了。
午夜时分,雨声像敲打在房顶上的鼓点,屋檐处一股水开始流下。
颜卿一在床上翻来覆去,直觉告诉他,今晚总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整理好衣物起身,颜卿一打开木窗,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他不想出去,免得雨水把衣裳打湿。
雨水落到地上,在地上汇成一股水流到低处,雨滴在低洼的水坑中泛起涟漪,颜卿一在房中找到了一把油纸伞。
滂沱大雨中,几处高楼挂着红灯笼,一位撑着油纸伞的公子走在青石小巷,雨滴溅起的小水珠沾到他靴子上,浅青色的袍子与夜色相融,立着的人影又显得十分突兀。
颜卿一走在小镇中,雨夜除了雨声,十分安静,甚至空荡地像一座空城。
小镇屋顶上游走着一位红衣男子,他撑着五彩乾坤伞,在整个昏暗的夜中,十分显眼突兀。
雨声总是能使人平静,特别是有韵律的雨声。
颜卿一站在台阶上,望着身后的青石小巷,他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会不会太过自私了,可祖父放任不管的姿态,外祖父鼎力相助的做法,又让他觉得,离经叛道一次又如何?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这样耿耿于怀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心中的执念在作祟,非要给当初自己的无能找一个借口。
墨玺站在最高楼顶上,看着整个小镇湮灭在雨中。
一根银针划破雨珠,墨玺双指夹住银针,银针停在面门前,颜卿一端详着银针,与当年的一模一样。
那个人,又出现了。
颜卿一心中警铃大作,扔了油纸伞飞快赶回客栈,在顾铃萱门前,刚好与墨玺相撞。
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颜卿一发梢还沾着雨水,滴在地上打破了沉默。
“浴血”
浴血打着哈欠显形,拱手行礼,“公子安康”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打消了浴血的睡意,“公子恕罪,属下竟然在当值时睡着了,请公子责罚”
颜卿一带着一些戾气,“不必,你继续去休息吧”
浴血莫名其妙,但又不敢在这个时候惹怒颜卿一,毕竟颜家家规森严,受罚一次少说也要掉一层皮。
“是,公子,属下告退”
“等等”,颜卿一叫住浴血,“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么?”
浴血:你们两个算吗?
“属下告退”,浴血拱手行礼后便退下了。
浴血心想还好我溜得快,要不然这怒火就要殃及到他了。
“你出去干什么?”,颜卿一警惕地看着墨玺。
这眼神看得墨玺很不舒服,墨玺也有些不爽地看着颜卿一,“你鬼鬼祟祟地出去干什么?”
“赏雨”,颜卿一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也是,不可以吗?”,墨玺哼了一声,“在这里吵架不怕把姐姐吵醒了吗?”
“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不会打扰她休息”
“回答我的问题,你出去干什么去了?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颜卿一审问和不容置喙的语气带着强迫的意味。
“与你有关系吗?”,墨玺这身红袍衬托出来的谦谦公子形象消失殆尽,此事浑身只剩下戾气。
“最近别出去,为了你好”,颜卿一说完这句话后把墨玺仍在长廊上。
门关上的声音衬得整个漆黑的长廊太过安静,加上外面的雨声,显得格外诡异,总觉得长廊尽头有一双眼睛盯着这里所有人的一言一行。
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墨玺很不自在,他将刚刚接住的那根银针甩出,重重插进长廊尽头的木窗上。
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颜卿一化出一道符咒,往沐风的方向飞去。
颜卿一开始细数目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清理思路。
阿萱八岁时中了煞毒,他翻遍了所有古籍,甚至去找了藏书阁中几位长老看守的禁术,发现救煞毒只有一种方式,就是开启元初法阵,利用南山的上邪神树洗灵。
在出黎朔前夕,他知道了自己的生世,父亲母亲的死是一个谜点,皇城的那场叛乱也藏着许多秘密;常凛为什么会反叛?恭长林为什么要勾结南疆外族?皇城那批刺客是何身份?当初肆遗坡中混入的那批刺客的身份?这些事情与阿萱身上的煞毒到底有没有关系?
玄清道长为何活了两百多年?为何没有人察觉?白云观为何脱离了与氏族的联系?白云观为何会有两朵古灵花?玄清道长根本就没有死?古灵花到底是谁的?
当年放银针的刺客再一次出现了,可这次只放了一根,他只顾着查看阿萱的安危,没留心银针是从哪里出来的。
这一切的背后,好像有一只手在推动他重开元初法阵,但好像前路又荆棘重生。
他要不要去调查这些事情,三年时间急迫,这些事情会不会阻碍他重开元初法阵?
所有的事情蒙着一层雾,浮出的点滴,好像不过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