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启蒙9
墨玺穿着红色方袖锦衣，腰带上挂着玉玦和荷包，发饰与刚才不同，两鬓编着小辫别到脑后，气质成熟了许多，但还是一眼能看出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浴血也换了一身道袍，走到楼梯的时候突然与墨玺暗中较起劲来。
“我们此行扮做商贾，你们不必拘礼，随性一些即可”，颜卿一叮嘱沐风和浴血，“别让人看出端倪”
“墨公子若是不嫌弃，委屈扮做我弟弟可好？”，颜卿一询问道。
墨玺右手支着桌子，懒懒看向顾铃萱，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顾铃萱点头算是应了，“可我姓季”
“表姐”
“这样也行”，顾铃萱招了招手，“到姐姐身边坐着”
墨玺像被钉在桌上了似的，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姐姐”
顾铃萱笑着，有些严肃地叮嘱道：“不可顽劣”
墨玺这才懒懒地动身，坐到了顾铃萱身边。
顾铃萱给墨玺夹了一块鱼肉，墨玺皱了皱眉，想到“不可顽劣”那四个字，还是拿起筷子开始挑鱼刺。
墨玺最讨厌吃鱼，他没有耐心挑鱼刺，索性将鱼肉分为几块，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脚被人狠狠踩了一下，墨玺浑身狠狠一颤。
“怎么了？”，顾铃萱放下筷子，关切地问道。
墨玺将整块鱼肉囫囵吞下去，“无事，多谢姐姐挂心，我只是差点被卡住了”
顾铃萱笑了笑，“你与我那亲弟弟很像，年龄身材相仿，刚才你下楼时，我差点就认错了”
“这是我的荣幸”
浴血皱了皱眉，他丝毫没有从墨玺语气中听出荣幸的意思，反倒，还有一丝咬牙切齿。
“唉，只是他从小便身子不好，体弱多病，我看你瘦的很，又想到了我那弟弟”，顾铃萱惋惜道。
“我多吃点便是”，墨玺端起碗，看向浴血，“劳驾，给我添一碗米饭”
除了这个小插曲，席间气氛还算融洽。
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器宇不凡的小公子，惹得客栈的人频频相望。
小公子十四五六的样子，白袍锦衣衬得脸蛋更加粉嫩，腰间红绳挂着一块玉珏，满身华贵，头上却插着一根木簪。
令人费解又可以称为诡异的是，小公子身后三尺，形影不离地跟着一个人，一身黑袍着黑靴，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长得与小公子极像，冷着脸，看向周遭的目光极其凌厉。
众人纷纷猜测黑衣人与小公子的关系。
或许是随身跟着的侍卫吧，这小孩看样子就是哪家家世显赫的小公子。
或许是哥哥吧，富贵人家的孩子年龄差异大也是常事。
黑衣人面露不悦，凌厉的目光扫过四周，原本打量的人不由得打个寒颤，埋头吃饭不语。
饭毕，两人出了客栈，里面又开始议论纷纷。
“你看那黑衣人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这些有钱人家怎么想的，居然让自家小孩身边跟着这样一个人，一看就招邪物”
“不不不，就是要凶神恶煞，才能镇住那些邪物，你看你家贴的那些镇符，哪一张不是龇牙咧嘴的神兽”
“你看他冷着脸，脸色煞白还穿着黑衣，像个刚从坟里刨出来的活死人”
“这话可乱说不得，这事可是个大禁忌，神女保佑，无量天灾”
“你怕什么，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话说，我听闻君临山的那群土匪的老巢一夜之间被人端了”
“那群土匪作恶多端，被人端了不也是好事”，那人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何等高人，他们怎么破了那个迷阵进山，还越过了神秘人杀了那秃子”
一脚踩坏阵眼的沐风差点被呛住，他还从未听人这么夸过他。
“官府的人进山，说是秃子只剩下一个头放在桌子上，瞪着大眼睛，仵作说，他眼里映着一个人影，十五六岁，不会就是刚才那个小公子吧”
“你别信口胡言，那么乖巧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玲尊阁主”
“就是，传闻玲尊阁主两头四臂，满面戎毛坚硬如铁，突眼大嘴，是为穷凶极恶之相”
“还有还有，说是迷雾之中只识一抹红影，只因他以人脑髓为食，因此身上全都是都是人血，最容易招邪祟了”
“我还听说……”
人迹罕至的小巷处
白衣公子负手，偏头对着空空的身后，“为何你今日显形了？”，他冷漠的语气带着不耐烦和惊讶。
身后缥缈的黑影自然是没有开口。
“罢了”，小公子转过头，望着弯曲巷子的尽头。
食不言，颜卿一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我们刚才应该去会会那位小公子”
“为何？”浴血问道。
“方才那群人说到，那黑衣人像是坟里刨出来的活死人，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黑衣人的衣裳，是道袍”
“黑色的道袍？？”
！！！
浴血大吃一惊，扔下手中的碗，“你为何不早说？”
“看戏咯”，颜卿一笑着看着浴血，“你去盯着他”
浴血气得涨红了脸，但又不能反驳，拂袖去了。
贸然去拜访会打草惊蛇，看那小公子的神情，似乎是不知道身后有一个寸步不离的黑影的。
能穿黑色道袍。
相必是哪个古氏族的影卫。
身后的黑影淡淡开口，只有小公子能听见的声音，“有个影子”
“真麻烦”，小公子四处张望，像是很新奇的样子。
“要不要处理了？”黑影的声音冷冷的，没有感情。
“处理他轻而易举，但是颜家这棵大树，还是不要动为好”
小公子七拐八折后进来了一个花街柳巷，浴血皱了皱眉，还是跟了上去。
“这小孩子还挺难缠”，小公子驻足，让浴血捏的符咒停到自己肩上。
“他能听见我们讲话吗？”
“能听见声音，听不见意念”
小公子眼神带着挑逗，坏笑道，“我们带带这位小公子见见世面怎么样？”
浴血看着符咒传过来的画面，小公子从袖口掏出一把扇子，进了怡红院。
衣着暴露的女人围着小公子，白皙的皮肤波浪起伏，浴血红着脸别过头，忍着内心的羞耻听女人的娇嗔。
小公子将一锭银子放在包间桌上，“要几个兔儿爷”
浴血的脸红得快要滴血，这小公子看起来乖巧，没想到竟如此顽劣。
“谁叫得好听便给谁”，又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小公子看着面前几个男子，半卧在榻上，“今夜我不走了”
浴血从未见过这些画面，心里排斥得很，暗骂了一句小公子，又画了一道符咒，便回去复命去了。
小公子接过飞过来的冒着蓝色灵光的符咒，“他倒是心细”
“颜家的孩子大多少年老成”，黑衣人在身后答道。
“甩掉了影子，要现在走吗？”
“不急”，小公子抬了抬右肩，“都说了今晚在这儿过夜，小孩子的符咒还在这儿呢”
“处理一个符咒，不是轻而易举？”，黑影有些不耐烦。
“夜里走吧”，小公子安抚着黑影的情绪，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进了怡红院？”，颜卿一有些吃惊，“看起来是个家教很严的小公子”
浴血没有将后面的描述出来，颜家子弟向来重修身，花街柳巷别说去过，就算是一些顽劣子弟，也少有看风流画本的。
小公子一觉睡醒，已到了夜间。
“几时了？”
“戌时了”，黑影答道。
屋里的闲杂人早已经在他小憩的时候被遣退了。
“走吧，去君临山看看”，小公子起身理了理衣物，从窗户一跃而下。
腰间铃铛在月光照耀下泛着白光，或许是经常摩擦，已经看不出原有的光泽。
小公子迈着凌云步，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君临山山脚下。
“我感受到了一个强大阵法遗留下的灵力”，事情不妙，可小公子的声音依旧是很平淡。
黑影从身后走出，他匿在黑夜中，没有影子，“我闻到了，是一股血腥味”
“我们好像，来晚了”，小公子没有恼怒，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我们上去看看”
山寨里的白骨已经被官府的人抬走邀功去了，此时只留下左一滩右一滩发黑的血迹。
黑影：“这里阴气很重”
小公子：“你可以在这里将养”
黑影：“不必，去看看颜家的阴阳法阵”
“好吧”，小公子负着手，顺着法阵残留的灵力寻到了密林深处。
“你看这个院子，像不像师父的寻兰庭”
木屋四周围着竹子，竹影斑驳投在院前，一些碎掉的陶罐碎片上有些枯木，下面的土地凹下去很深，以前应该有一个小池。
小公子脑海里浮现出盛夏时节，清澈的小池里有几条长不大的红鲤鱼，浮着几朵浮寄荷，一年四季含着花苞，永远没有盛开过。
几个弟子在投下的竹影下乘凉，院子四周拦着齐膝的护栏，护栏下有许多陶罐，陶罐里种着许多不知名的花草。
有时二师兄和三师兄会带他去山间的小溪，抓青蛙放到寻兰庭的小池中，把师父吵得睡不着觉。
如果吵醒了师父午睡，三人会被罚到戒堂抄经书，如果吵醒了师父晚睡，师父就会起来给睡不着觉的几个大不了他几岁的师兄讲故事。
“你说，师父会怪我吗？”，小公子问道。
院子里好像出现了一个白衣道人的影子，端着点心给坐了一圈的穿着白色道袍的弟子。
“我好像做了很多错事”，小公子皱着眉头，语气依旧平淡。
“进去看看吗？”，黑影问道。
“你刚刚小憩，却睡了很久，是梦到师父了吗？”
小公子沉默许久，“没有，很久没有梦到了”
“走吧，去看看那帮小孩子在干嘛？”
“不动我们的人吗？”，黑影跟在身后。
“不了，动作太大会打草惊蛇”
走到山下，小公子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颜家还真是宠他”
“毕竟是独苗”，黑影随之补了一句。
小公子突然来了兴致，“我们动一下独苗会怎么样？”
黑影想了许久，破天荒说了一句，“不太好”
在城中待了三日，顾家和上官家的大部分人手已经被派到城外去了。
为了不那么显眼，五人分为三路走。
墨玺自告奋勇驾车，原因是马车太气派了，遭到了浴血的一记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