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是仵作?
鱼丫丫顺着他的目光,小脸严肃几分,教育道,“你既然是读书人,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应该听过,怎么看见我洗澡你还往下跳,怎么也该等我洗完你再洗吧。”
“洗澡?”严澜清一愕,在这里?每天砍柴的钓鱼的来来往往,她一个姑娘家敢在这里洗澡?
鱼丫丫一本正经的绷着小脸,“对啊,还好我没脱衣服,要不……”
严澜清赶忙打断,他今日时运不济,碰上这么个虎丫头,他沉了一口气,好心提醒道,“姑娘,这里过往的人多,不便洗澡,你顺着大路直走,进城有驿馆客栈。”
说完,微微颔了颔头,转身朝岸上走,身后鱼丫丫一句话就将他步子扯住了。
“我这不是刚缝了尸体着急吗,反正现在没人,我洗的快,多谢公……”
子字还没落下,那书生哐哐又踩着水走回来了,面色十分严肃,“你方才说什么?”
这人好好的怎么板起脸了,鱼丫丫被他吓得身子缩了缩,转念一想,哦,肯定是听她说缝尸体吓到了。
严澜清确实有些吓到,这会儿细闻才发现这姑娘身上确实有股子血腥味儿,只是过了水,又被汗味和山中的草木味道遮了遮,他方才也不敢离得太近,没闻出来。
被他一双泠然的目光盯着,这小丫头没害怕,反倒一脸从容,怎么看也不像个敢杀人的,莫非,“你是仵作?”
鱼丫丫啊了一声,这么说倒也是个借口,这人不知道是好是坏,要是将实情说出来,他去那些坏官那里告发她就不好了,嘶,刚才怎么没想到呢,就把缝尸体的事说出去了,猪脑子。
她懊恼的拍了拍自己额头,笑呵呵抬起头应道,“对。”
话音刚落,就是一声厉呵,“说谎!”
这人怎么一下这么凶,鱼丫丫吓得一个激灵,就听这人冷着声音道,“仵作验尸会点仓术皂角,验完尸会熏醋,就算来这荒郊野岭验看急促,也会用浸泡在蒜末和陈醋中的布料掩口鼻,以防吸入腐气,你既说你刚缝完尸,可身上并无这些味道。”
鱼丫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脸兴奋,“对,对,你是什么人啊?观察这么细致。”
这是重点吗?
严澜清还是头次见这种人,正想着是不是先把人带上岸好好审问,就听一阵水声哗啦,小丫头一脸惊恐的后退了好几步。
他眉头还没来得及蹙起,就听这小丫头慌道,“你是大老鼠!”
他怎么又成老鼠了?严澜清从没有跟人说话这么费劲过,饶是他自小四书五经,一身修养也要绷不住了,无语攥拳道,“我不是老鼠。”
“我知道,你是大老鼠!”
严澜清要呕血了,打算跳过这个话题,再问问那尸体的事,是不是也是她胡言乱语。
不想鱼丫丫盯着他的足靴,头头是道分析道,“你穿的鞋是厚底皂靴,这种很厚的白底,只有官吏或官家子弟方可穿着,你是大老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坏官都是大老鼠!这个人举止怪异,该不会是刑部的人吧。
这小丫头不是平庸之辈,严澜清心头微微吃惊,却是一时想不明白他穿着官靴和大老鼠有什么关系,正此时突然听见一个名字。
“黄宥谏?”
鱼丫丫别着脸装作漫不经心试探着,她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河,念叨道,“黄宥谏、黄宥谏……”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这人的表情和动作,嗯,眼中没有疑惑,也没有敬畏。
“你不是刑部的人?”
“你认识刑部的人?”
两人异口同声。
鱼丫丫暗戳戳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就是说,都打了板子还派人追出来看她有没有乖乖回家,那个官哪有这么闲。
既然不是刑部的人,鱼丫丫小手一叉腰,“我不认识你,不回答你任何问题,你快走,我要洗澡。”
“理应如此,”严澜清一派儒雅道,却是眉色一转,“不过你形迹可疑,在说清尸体一事前,恕难从命。”
“可是我要洗澡。”鱼丫丫跺脚道。
严澜清清清浅浅看她一眼,“只要说清尸体一事。”
鱼丫丫气的小脸通红,倏尔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好,这可是你逼我的……”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小丫头一双手就往自己衣襟上扒,看着是要脱衣服,严澜清吓了一跳,下意识闭眼转过身,敏锐听见水声湍动,他身手极快的反手一拉,鱼丫丫刚准备脚尖一点溜之大吉,就再次被扯住了胳膊。
“你!”怎么这么难缠。
对于这种不老实的,若她再大些或是是个小子,严澜清都有一百种法子,可现在,他无声叹了一口气,“姑娘,得罪了。”既然如此,跟他回一趟提刑司吧。
这大老鼠看着文弱,怎么力气这么大,鱼丫丫不情愿跟他走,卯着力气犯倔,“我不走,我洗澡没犯律法,为何要跟你走……”
“当心足下。”
任凭鱼丫丫闹着,严澜清就那样半抓半牵着人慢慢往岸上走,不时提醒她小心。
鱼丫丫知道殴打朝廷命官是重罪,所以也不敢骂也不敢踹打,只能一口一个大老鼠的叫着,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这就降罚来了,一条水蛇悄无声息游过来。
鱼丫丫打眼瞧见时,那蛇已经离得很近了,她猛地将人推了一下,眼睁睁瞧着水蛇灵敏扭转方向朝最近的她那截嫩藕似的脚腕来了,吓得闭了眼。
完了完了,她为了救一只大老鼠被蛇咬了,她是脑子进水了吗,这种坏官救他做什么?
懊恼间,预想的疼痛没袭来,睁眼一看,严澜清正一把将那水蛇往远丢,原是他反应极快,拿手去挡了,这下自己虎口两个血窟窿。
血是黑的,有毒!
鱼丫丫一下紧握住他的手,严澜清都没反应过来,这丫头已经一口吸上去了,一边吸一边将他往岸上拉。
“你快握住手,我给你绑起来,别让毒上去。”鱼丫丫说着,一手刺啦在自己身上就扯下一块布。
小丫头动作极麻利,将他手腕绑好,吸得血颜色正常了,才松了一口气。
“你不是当官的啊?”鱼丫丫对他很是和颜悦色。
严澜清敏锐的察觉到这丫头对当官的有点恶意,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依旧是固执问她,“尸体怎么回事?”
鱼丫丫装没听见,一边拧着自己身上的水一边起身,“别操心那么多了,公子,你先歇会儿别乱动,毒估计还没清干净,我去附近找点草药。”
说完,不等严澜清说话就走了出去,还摆摆手叮嘱道,“你等我回来啊!”
严澜清本还想追她的,万一人跑了,没准就错过一桩案子,奈何一起身果真发觉有些眩晕,想来如她所说,余毒未清,再看看绑在一旁的一只鸭子,想必,是她的东西,还会回来的……
鱼丫丫并不懂岐黄之术,不过长在山脚下的孩子都认得几味草药,等她拔了清热解毒的几株回去,好家伙,人和鸭子都不见了。
她呆愣愣走过去,看着地上一截树枝,气的将手里的药草一摔,“大坏蛋,偷我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