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暴怒
顾瑾其实已经猜到了沈翌与陆莹的关系, 他一直以为,她男人死了,谁料他竟还活着, 在陆莹恳求的目光下,顾瑾终究还是停了手,他收手后,他身边的暗卫也停了下来。
沈翌的人也没再继续攻击, 饶是此刻怒火滔天,想一掌拍死顾瑾,沈翌还是克制住了弑杀的欲望。
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他并不想殃及无辜,他虽是帝王, 打小受到的教育,却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可以愤怒, 可以悲痛, 却绝不可以因为这些滥杀无辜, 不可以让欲望掌控自己的情绪。
因为克制, 他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五官线条也异常冷厉。
陆莹看向沈翌时, 神情才冷下来,“你松手。”
她不想与他靠太近, 眸中满是抗拒。
沈翌心中无端有些憋屈,她面对顾瑾时言笑晏晏, 对上他时, 却满是排斥, 他没有松手, 冷冷瞥了顾瑾一眼,就攥着她的手,走出了小院。
顾瑾手有些痒,无端想揍人,下一刻就瞧见陆莹冷着脸甩开了沈翌的手,直到此刻,他紧绷的身躯,才放松些。
沈翌下颚线绷得很紧,不论是她那句“前夫”,还是她惧怕、冷漠的模样都令他心口闷疼。他再次攥住了她的手腕,好似唯有这样,才能将她从顾瑾身边拉走。
陆莹被他攥得有些疼,秀眉紧蹙了起来,她再次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他的手犹如铁钳,令人难以撼动。
二月中旬的扬州,已有了早春的暖意,杨柳依依,湖面金光粼粼,别有一番意境,出了小巷,就是一条碧波荡漾的小湖。
湖边还有一个垂钓的老人,小桥上则有两个嬉笑的儿童,瞧见他冰冷的神情时,两个小童吓得立即噤若寒蝉。
院中安静下来后,徐氏才松开捂住圆圆耳朵的手,圆圆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抽了抽鼻子,探着小脑袋往外看,顾瑾沉默走了进来。
圆圆朝他伸了伸小手,“娘亲呢?”
顾瑾将她抱入了怀中,拿帕子擦了擦她的小脸,“你娘亲去街上给圆圆买糕点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圆圆成功被安抚住了,小脸上露出个笑,小梨涡若隐若现,“圆圆喜欢桂花糕。”
下一刻,她就敛起了笑,小脑袋动了动,睁着双乌溜溜的眸,往院中瞧了瞧,“坏人呢?”
小丫头一大,已不像半年前那般好哄,之前一句话就能转移走她的注意力,顾瑾只好道:“坏人被顾叔叔赶走了。”
“哇!”圆圆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时眸中满是崇拜,“顾叔叔最厉害!”
顾瑾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下,再望向院外时,漆黑的眸才幽深起来,沈翌气场强大,不论是从容不迫的气度,还是周身的贵气,绝非等闲之辈,身边的暗卫还一个个皆是顶尖高手,寻常人家绝对养不出这些人。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就在他沉思时,落玫走了进来,道:“顾公子,将圆圆交给我吧。”
落茗已命人收拾细软去了,皇上一来,她们势必要回京,这些年,陆莹心中的苦,落茗自然清楚,哪怕远离了皇宫,有圆圆陪伴着她,夜深人静时,她仍旧会因为安安落泪,这一刻,落茗觉得,皇上来了也好,单看皇上刚刚的表现,应该不会对主子怎样,若是回京,她与安安也能团聚,某种程度上看,也不失一桩好事。
圆圆也喜欢落玫,瞧见她后,就冲她伸出了小手,“姨姨!”
落玫将圆圆抱到了怀中,她还不忘喜滋滋地与落玫分享,“姨姨,叔叔打走了坏人!”
落玫眼神有些躲闪,没敢与小丫头对视。皇上坏不坏,她不知道,这小丫头胆子够大倒是真的。
沈翌直接将陆莹拉到了客栈,因为他的入住,整个客栈都被包了下来,小二瞧见他连忙躬身迎了过来,瞧见陆莹时,他不由一怔,面前的女子一身雪白色衣衫,她眉眼如画,身姿绰约,分明是小巷中的绝色美人。
陆莹几乎足不出户,也就偶尔会去一下顾瑾或李大娘家,小巷中的住户有不少没见过她的真面目,这位小二还是在李大娘家遇见的她。
他与李大娘的小儿子卫江是打小的玩伴,自然清楚卫江喜欢陆莹,刚开始得知卫江对陆莹有意后,他还苦口婆心的劝过卫江,让他回头是岸,毕竟陆莹早已嫁人,孩子都有了,他的单相思注定没有结果,小二还是前段时间,才从卫江口中得知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只是陆莹的护卫,她夫君早死了。
见这位贵气非凡的男子,紧攥着陆莹不放,周身气势冷得瘆人,他心中不由有些打鼓,他小心道:“这位爷……”
沈翌径直挥退了他,道:“不必伺候。”
等两人上楼后,小二赶忙对身边的伙伴道:“快将卫江喊来,他心仪的小娘子被恶人挟持了。”
直到上了二楼,沈翌才松开她。
陆莹垂着纤长的眼睫,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室内氛围静得可怕,她能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目光寒凉夹杂着难以克制的怒意,她有些毛骨悚然,喉咙像被人掐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翌深邃的目光,从她手腕上,落在她脸上,这一刻竟出奇的冷静,“孩子多大了?”
圆圆个头娇小,瞧着根本不像快三岁的模样,安安两岁时都比她高,刚刚她又喊那位妇人奶奶。沈翌几乎不敢去想,她与顾瑾的关系。
陆莹怕他将圆圆抓回宫,再次下意识反驳道:“孩子是我的,跟你没关系。”
她这句话,成功激怒了沈翌,他再次想起了她那句前夫,他咬牙道:“陆莹,若我没记错,你我不曾和离,你生是皇室的人,死是我沈翌的鬼,你可知你这等行为是何罪?”
他忍了又忍,才没把“通奸”两字说出来,一想到她早就忘记了他和安安,兴许真和旁人成立了新家,他胸腔中就一阵翻腾,扫到她倔强的神情,他才冷笑了一声,“你笃定我不会拿你怎样,是不是?”
陆莹沉默着没吱声,擅自逃离皇宫,按律当诛,从她出现的那一刻,她的生死就攥在了他手中。
怕祸及家人,她卑微地跪了下来,恳求道:“妾身自知犯了大错,只望陛下看在我家人一无所知的份上,饶过他们。”
以为她口中的家人,指的是顾瑾他们,沈翌双眸猩红,喉间又传来一股血腥味,他硬生生压了下去,许是坐在客栈的这一晚,已设想过最糟糕的情况,于他来说,只要她活着,已是最大的惊喜。
这一刻,饶是怒意滔天,他仍保持着理智,唯有一双眸,不受控制地有些猩红,眸底满是戾气,“家人?他们算你哪门子家人?一个文弱书生,他也配?若孩子的父亲当真是他,就算他一无所知,其罪也当诛!你最好坦白从宽,别试图欺骗我。”
陆莹心中一跳,怕他牵连无辜,急急道:“孩子跟顾公子没关系,你可以去查,我来到扬州时,已有身孕,孩子的生父另有其人,是因为圆圆喜欢他,我才带圆圆去寻他玩。”
他都无需深入调查,只需询问一下云骑十二人,圆圆的身份,根本瞒不住,陆莹徒然有些颓败,她红着双眼,道:“你可以随便处置我,别动他们。”
她着急维护顾瑾的模样,刺痛了他的心,沈翌心中难以自控地涌起一股悲哀,甚至无法想象,在过去的这三年,她与顾瑾是否已情投意合?
这难道就是对他的惩罚吗?因为他的失责,葬送了木槿的生命,她便要如此惩罚他。
沈翌闭了闭眼,半晌,才低声道:“你就算恨我,也不该丢下安安,你可知他每日都盼着你的出现,陆莹,他同样是你的孩子。”
见她提起安安,陆莹满心揪起,她难受地捂住了脸,才没在他跟前哭出声。
沈翌没再看她,他吩咐道:“收拾东西,两刻钟后返京,将落茗等人喊来。”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卫江推了推守在门口的侍卫,“客栈是你开的不成?我来寻我家妹子,你有什么资格拦小爷?”
侍卫直接将剑抽了出来,冷声道:“不想死,就尽快滚。”
卫江没滚,怒道:“怎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行凶不成?来啊,你杀啊,你杀个试试!我倒要看看,哪里来的人,这般野蛮,竟敢当街行凶?”
他生了张娃娃脸,唇红齿白的,模样很俊俏,虽懒了些,却因嘴巴甜,很讨大娘和小娘子们的欢心,这间客栈,本就离他们家不远,掌柜的也认识他,周围的人自然向着他,都让护卫赶紧将兵器收起来,不然他们就报官。
侍卫有些头疼,又不能真一刀宰了卫江,只冷声吓唬道:“不想惹事,就赶紧滚。”
说完,他们冷冷扫了街上的百姓一眼,这一眼略带杀气,好几个大娘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卫江着急陆莹的处境,没有退缩,“想让我离开,就将我妹子还给我。”
沈翌蹙了蹙眉,走了出去,陆莹也听到了卫江的声音,他少年心性,最是倔强,怕他出事,陆莹也赶忙走了出去。
瞧见她和沈翌的身影时,卫江才道:“还说不曾见过我妹子,楼上站的不正是,快将她还来!”
陆莹怕他惹怒沈翌,连忙道:“卫二哥,我没事,李大娘正在寻你,你赶紧回家吧!”
她提起李大娘,是想让他冷静些。听到她亲昵的称呼,沈翌手指不自觉蜷缩了起来,他眸色冷厉,瞥向了卫江。
对上他冰冷的双眸时,卫江心尖不由轻颤了一下,有那么一刻钟,他甚至觉得,这人会拿眼神杀死自己,他没再看他,心神全放在了陆莹身上,“你怎么样?他可有对你不利?”
陆莹摇头,勉强扯出个笑,安抚道:“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说完间,落茗已经来到了客栈,她给双胎留了一句话,说她们有事不得已归京,让她们继续守在扬州即可,日后有缘再见。
瞧见落茗和落玫等人时,卫江才诧异地睁大眼,落茗和落玫身上各背着一个包裹,落茗怀中还抱着圆圆,分明一副要离开扬州的架势。
卫江震惊极了,望向沈翌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审视,楼上的男人,一副仙姿玉貌,仔细看,圆圆的眉眼,与他还有两分相似,难道他是圆圆的嫡亲舅舅?
此刻是想带走她们母女?
落玫与卫江打交道最多,她出声劝了一句,“李大娘正在寻你,你快回去吧。”
几人的内心都不平静,唯独圆圆睁着乌溜溜的眸,正好奇地寻找着母亲的身影,瞧见楼上的陆莹,她湿漉漉的眼睛才一亮,“娘亲。”
小女娃澄清的双眸里荡着笑,陆莹一瞧见她,眼中便再无旁人,她提起雪白色百褶裙,快步下了楼,伸手将圆圆抱入了怀中。
圆圆还惦记着娘亲的糕点,左瞧瞧,右瞧瞧,没瞧见她手中有糕点,抬头时,对上了沈翌毫无表情的冷脸,他这张脸常年没什么情绪,朝中老臣见了都怵得慌,何况圆圆,骤然瞧见他后,她吓得瞬间瞪圆了眼睛,“坏、坏人!”
陆莹连忙顺了顺圆圆的背,安抚道:“圆圆别怕。”
沈翌在扬州不宜久留,见落茗等人到了后,他也只是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此刻不是问话的时机,他直接道:“出发。”
陆莹紧紧抱住了圆圆,想到李大娘和徐婶子,以及远在庄子上的双胞胎,她低声恳求道:“可否给妾身留些时间与故人道别。”
这个故人在他脑海中,直接转化成了顾瑾的模样,顾瑾的相貌、气度也是一等一的好,望着她的眼神,也满是深情。
沈翌疯了才会让他们相见,他心中实在堵得厉害,唯恐她再恳求下去,他恼怒之下会伤到她,干脆直接点了她的睡穴,伸手将她们母女圈到了怀中。
他示意落茗抱走了圆圆,圆圆瘪了瘪小嘴,哭了起来,“娘亲娘亲,顾叔叔,呜呜,坏人!”
沈翌被她哭得脑壳疼,忍无可忍道:“闭嘴!”
圆圆被凶后,眼泪掉得更凶了,小拳头都攥了起来,“坏人!”
这三年来,沈翌都不曾睡个囫囵觉,时常头疼,昨日又一宿未睡,此刻脑袋几乎要爆炸,她的哭声,令他烦不胜烦,眸色都更冷了几分。
落玫心中一凛,赶忙安抚,“圆圆乖,这是你爹爹,不怕。”
沈翌闻言,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