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救赎
祉祯略一沉吟，缓缓点头，屈身便跪，“若非如此，阿葶定会被他们生生欺死。”
“他……”王老夫看那害人的鬼似乎有揭穿他们的意思，挺着胆子着急张口，却被落红一个警告的眼神瞪过去，王老夫立刻老实的闭了嘴。
落红在阿葶身上施法稳定她体内的波动，又看向祉祯，“今日我既来了，便会将你捉拿送回地府，人鬼殊途，你陪不了她，也帮不了她。”
“祉祯知道，祉祯甘愿受罚，可祉祯放不下阿葶，她可怜，求您，帮她。”祉祯重重磕头，诚恳的行了一个大礼。
“她可怜，我自疼她。”她没说是帮，也没说是不帮，抬手抚摸上阿葶冒着细汗的额头，幽幽看向旁边缩在一起的王家三人。
几人心虚，不敢与之对视。
无宁听着落红和那只鬼的对话，又看他们几人的表情，心情复杂。
一个是除鬼的人，一个是害人的鬼，竟然也能心平气和的交流，或许……或许是落红愿意去了解他们，愿意去理解这些鬼在想什么。自己就只知道除鬼、灭鬼，根本没去想过鬼为什么会这么做，鬼在想什么，鬼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因为不在乎。
而落红她似乎什么都知道，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清楚背后的对错纠葛，并且她在乎了，在乎谁黑谁白，谁善谁恶。
“把卖身契拿来。”落红目光冷淡而嫌恶，直道。
王家三人面面相觑，还想装傻，落红又道：“阿葶是你买来的妻子，未立书写名，并不合法，如今只有一张卖身契决定她的去留，我奉劝你，在我还有耐心，在我还肯留你们三条狗命时，立刻拿出来，否则……”
后面威胁的话她未说，可眼中的杀气和手心集结的红光已经说明一切。
妾婴在旁更是配合，并不现身，直接学着落红方才的模样照着王大的肚子猛踹一脚，不留余力。
先不说王大有多疼，这莫名凌空一击把王家三人吓得连连后退，以为是落红施的法术，王大更是爬着去找阿葶的卖身契。
薄薄的一张卖身契，在阿葶和祉祯面前被燃成灰烬，彻底烧去阿葶这五年的束缚。
却……
烧不尽她这五年的痛楚。
“落红，好困，我们回去吧。”妾婴见差不多了，拉住落红的衣袖，打一个哈欠。
“好。”落红回头对他宠溺一笑，转头对着那心惊胆颤的王家三人又变回冷淡的表情，语气也一样冷飕飕的，“人我带走了，至于你们，每人一百阴鞭，提前受一受冥刑之苦吧。”
落红懒得废话，甩出几根红绳到他们身上束缚着，几人被这绳子上的术法带的吊在半空。
然后她弯腰抱起阿葶虚弱的身体直接走出房门。
妾婴在后面又踹了王大一脚才跟出去。
“落红！”无宁见状也赶紧追出去，两步拦在她面前。
落红以为他要阻止自己，下一刻他却道：“我来吧，走回去要很远的路。”
然后还没等她反应无宁就伸手把阿葶接了过去。
“哦……”落红空了手，怔了怔，“那……麻烦你了。”
那三人的惩戒分别由三位鬼差执行，手握长鞭，一鞭一鞭毫不留情。
阴鞭对凡人的□□是无效的，抽打的是他们的魂魄，照样是疼的。每人一百鞭，这罚在地府只能算微不足道，但对他们还要继续支撑□□的魂魄来说已经足够了，够他们痛苦一阵子。
祉祯一直没让阿葶看到自己，不想让她看到，因为觉得没有那个颜面，他愧疚。
阿葶从醒来就一直在流泪，虽然被落红带离了王家，却没有打消她想自尽的念头。
她这个情况能到哪里去？一个女人，□□五年，肚子里还有一个鬼胎，无依无靠，根本没有活着的念头。
“不如，我与你再说一门亲事？”落红突然这么安慰她。
阿葶一双眼睛哭得红肿，听到落红的言语愣在原处，不确定她是什么意思。
落红温柔浅笑，拨开她脸上的几缕发丝，轻声道：“有人托我向你提个亲事。”
祉祯并非想用这个婚事困住阿葶，只是想她活下去，下半生过得好一些。
“落红姑娘说的什么话，我现在……况且，难不成您自己都忘了，您说我这孩子是个鬼胎，我身体病弱到不成样子，连您都没办法帮我取出来，还怎么会与人结亲……落红姑娘莫要打趣我了……”
“祉祯，你可还记得这个人？”
“祉……祯……”阿葶怎么会不记得，祉祯是那个曾差一点和自己做成夫妻的名字。
短短的两面之缘，阿葶脑海中已经对祉祯的模样模糊不清，依稀记得那是一位儒雅知礼的哥哥，可惜两人有缘无份，欲结姻亲便局势相隔。
他如今又来说亲？
阿葶坚决不愿嫁给祉祯，因为认为自己如今破败的身世配不上，只想一死了之，可听说祉祯为自己亡故的消息后，她心如刀绞，怨世道弄人。悲痛过后，她又主动提出去祉祯家，觉得去守着他是她该做的，照顾他的家人，以此赔罪。
“可我这孩子……”
“孩子我没办法帮你拿掉。”落红把手放在阿葶的肚子上，突然眉眼弯弯，笑得神秘，“但他会成为你真正的孩子，是你和祉祯的孩子，那是我送你们的礼物。”
阿葶不明白落红的意思，茫然的看着她。
落红却不多言，只道：“去了祉家好好养着，再找大夫请脉开几副安胎药，自会有瓜熟蒂落的一天。”
之后落红又为阿葶疗了伤，使银子安排几个村民护送阿葶去了泉州诚祉祯的家，并附带一封假装是祉祯生前所写的亲笔书信，信里替阿葶安排好了一切。
祉祯到最后也没让阿葶见他一面，也没让她知道他来过。
阿葶去了祉家，做了祉家的冥婚少奶奶。而祉祯下了地府，他未害过人命，因落红的原因判官罔顾了他这一次。
他们两个与落红分别时都对她千恩万谢，可落红自认不是他们的救赎。祉祯安了阿葶活着的心，阿葶安了祉祯已死的魂，他们才是各自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