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金铃飞花祸,三少心上人
翌日,云棠回了水宅,脂腻色香内却无半分人影,出了院子寻了个丫鬟问了,才知水颖峥及两位仆奴皆被老夫人唤了去。
她无甚担心,只去膳房与前些日子新来的小厨娘唠嗑了许久。
再回脂腻色香,依旧不见人影,她往院中的摇椅上一躺,落得安逸舒适。正惬意时,忽一道黑影逼近,她侧目一看,竟是水二少。
“是你?”水二少想是未曾会见到她,颇惊讶道。
云棠连忙起身行礼,恭敬作礼道:“二少爷好!”
水二少默了一瞬,眼神幽暗,免了她礼数道:“我倒未想到三弟房里的人竟是你。”
“奴婢是三少爷的浣洗丫头。”云棠顺眉道,就怕这水二少胡乱猜测她与水颖峥有什么不清白的干系。
水二少轻笑起来,“为何我听说三弟房里一个叫云棠的丫头,担得是丫头的事儿,享的是主子的福呢?”
“二少爷,您可是睿智之人,当知听说的事儿不可轻易当真,奴婢做事勤快在这脂腻色香内谁不知晓,您这般说,到时候账房扣我银钱,我向谁找理儿去。“云棠道,就着旁的茶壶为他斟茶一盏,模样瞧着极其温顺。
“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说笑了,今日我来,实有一事有求于你,还请你千万应承。”水二少接过她手中茶盏,清冷的眉眼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求?云棠不知他一个主子为何对她这样的下人用到“求“这个字,心内微妙,道:“二少爷请说,奴婢要能做到,必定应承。”
“前日三弟一夜未归,昨夜被人瞧着同……阿诗一道出入别苑。”水二少道,面色十分难看,握着茶盏的手指指节因太用力而泛白,“我思前想后,只有你这个丫头能救他们。”
阿诗,就是二夫人,娘家姓秦。
云棠隐约有些明白过来,在这世风之下,沾花惹草算不得什么,可小叔子和小嫂子那可是乱、伦、通、奸,没逮着也就罢了,逮着了那可是犯法的事儿。
要说那个偶见水二少发病的夜里,她就瞧出些问题来,倒不妨水颖峥如此大胆,勾搭水大少爷的妾室不说,竟然连二嫂子都敢下手,果然是浪中人才,风流无度。
此时,她对水二少是万分同情,又有千分崇拜,同情他头顶鲜草丛生,绿意盎然,又崇拜他遭到背叛后,还能费尽心力寻人救助,然她想不通自己又有何能耐能救那对“奸、夫、淫、妇”,便道:“此事奴婢恐是帮不上二少爷,还请二少爷见谅。”
水二少道:“帮得上,你只需在我娘亲跟前禀明,那夜同三弟出入别苑的人是你即可。”
闻言她忽觉水二少有些天真,道:“二少爷想的既然是替罪羊的法子,寻别的女子也可,为何独找上我?要知前两日是我的归假,我的行踪老夫人随便一查就会露馅儿,于事无补。”
水二少唇角带起一丝苦笑,“这等丑事,我也不愿拖旁人下水,然你可知此事处处瞒了下来,便是这宅院的下人也无人知晓,本可从此揭过,却是三弟没有半分辩解,当着我娘和府衙中人,竟是默认了那目睹之人所言。也亏得我们素与官门有几分交情,人家才许了只要三弟否认了去,此事就算了了,否则只得将二人送入府衙,定通、奸之罪沉入河中。”
云棠一怔,怪不得与府中旁人唠嗑时没听到一点消息,原来是被压了下来。倒是不知水颖峥为何明明能脱罪,却是这般作为,让人捉摸不透。
“那目睹之人和府衙的官爷眼下就在我们府中么?”
“正是,所以我这才来寻你,三弟和我夫人的性命,甚至水宅的声誉都托在了你的身上。”水二少道,一手按住她的细肩,脸色凝重。
云棠心下总觉得何处不对,几分急躁道:“少爷既打算认了罪,我再去说上些什么也不顶事儿吧。”
水二少缓道:“试上一试,听说三弟往日里最是疼你,或许能听进一两句。”
疼她?水颖峥明明就在折磨她。云棠此时甚想露个挖苦的调调,想了想还是作罢。道:“那我去去吧,若是不管用,主子们可不能怪罪于我。“
水二少点头,当下便带她往水老夫人的院中走去,到了那处也不通禀,直接进了厅中。
亦步亦趋的跟在水二少身后,她也不敢抬头胡乱看去,直到被人不轻不重的一拽,她才略扫了眼四周,又埋头跪了地。
她这一扫,也瞧清了厅中的情形:那首座坐着的是一位面色黝黑的汉子,五官正气,拿的是一副清正的官架子;左侧是两位府衙差士打扮的男子,须帽红褂子,坐立不安,仿若水宅的椅凳有针尖似的;右方坐着水老夫人与水二少,黑面戾气,嘴唇紧抿,气得不行得模样。
而……在她前侧跪着的,是二夫人和水颖峥,两人俱瞧不见神情。
“奴婢云棠,见过官爷,见过老夫人,见过二少爷二夫人,见过三少爷。”云棠伏礼道,而后一室肃静。
“这丫头来作甚?”水老夫人道,余人亦看向水二少,水二少却未回答,转而向首座上的男子道:“王大人曾说昨夜见我家三弟与一白衣女子暧昧同出,当时那女子穿得便是罗湘坊的金铃飞花,可对?”
云棠秀眉微动,没想到目睹二人偷、情的竟是个大人物,她说这次水颖峥怎会露了馅儿,连差士都不敢将他轻易放了去。
“没错,恰是二夫人房里搜出来的这件。”王大人道,云棠沿着他的视线看去,瞧着茶几托盘上躺着一件上乘的女裳,一看价值就不菲。
水二少道:“适才在下言明此裳绝非我夫人所有,那夜的女子另有她人,王大人却是不信,这方我便带来了这裳子的真正主人,王大人不妨让她穿来瞧瞧。”
云棠嘴角抽动,听着王大人又道:“这小奴婢是?”
“这云棠是三弟房中的丫头,三弟向来宠爱得紧,金铃飞花罗湘坊内仅有一件,三弟一掷千金,不过是为了哄这丫头欢心而已。”水二少道,云棠闻言有些头晕,只想假死过去,这水二少看似文弱有礼,胡诌的功夫着实不差。
“噢?”王大人神色莫测,道:“这小奴婢其貌不扬,身段儿也差,我倒不信水三少的眼光会这般差。”
云棠不料这王大人如此毒舌,实有些气堵,强忍了不发作,又闻水老夫人道:
“峥儿向来风流,可也是个重情义的,这点王大人你也是清楚,老身还是那句话,峥儿与阿诗万万不可能乱来,想必其中定有误会,王大人不妨让这丫头试上一试,不就清楚明白了。”
“既然老夫人都这般说了,我不允岂不是太过独断。如此我就请二夫人和这小奴婢都穿来瞧瞧,咱们再定夺。”王大人道,看向水颖峥的目光甚是倨傲。
由着二夫人是主子,断没有云棠这个小奴婢先试的可能。二夫人一起身去了后堂更衣,她才斜斜觑了水颖峥一眼,只见他嘴角含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倒像是要脱罪的并非他一样。
片刻工夫,二夫人便从后堂回了来,众人瞧着俱都惊艳万分,二夫人本就生得极其标致,一双凤眼勾人得紧,此时一身雪白的轻纱裹着她曼妙的身姿,朵朵金线织就的飞花随着缓步带起的小风,就像要飞散了去,飘然若仙,云棠不禁暗道,就这般,真相已然明了不是?!
王大人亦如她所想,道:“二夫人果然一貌倾城,般般可入画,这小奴婢……”
云棠本看二夫人看得痴迷,乍听到他提到自己,忙偏头看过去,见他对着自己道:“小奴婢,你可觉着自己还有试的必要?”
云棠闻言瞧瞧水二少和老夫人,再看看水颖峥和二夫人,又转头望了望水二少,无声叹息,纵然万般不愿,还是硬着头皮举了手臂,轻声道:“大人,奴婢还未穿过这般好的衣裳,可否赏个机会?”
王大人轻笑着应了,胸有成竹般。
云棠与二夫人一同走到后堂,二夫人脱下衣物后却未递给她,满脸凄冷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儿,无需你这个下人插手,我不想他送我的衣裳沾了旁人的气息,尤其是你这样卑贱的奴婢。”
云棠不赞同似的摇摇头,道:“二夫人,眼下不是任性的时候,想想二少爷,他可不想到河边为你和三少爷收尸。再说了,奴婢亦不愿插手,甚至不知穿了这什么飞花裳能有多大用处,奴婢此来一不是为了三少爷,二不是为了夫人您,只是觉着二少爷无辜得紧,奴婢心疼。”
二夫人闻言脸色一变,心中陡生出一股怒气,抬手欲向云棠扇过去,云棠见状也不躲,淡定出声道:
“二夫人,你这巴掌是为了三少爷,还是二少爷?”
如葱根般修长细白的手就在她不远处停了下来,见二夫人入了怔,她从她手中拿过裳子便穿了起来,稍微拾掇一下就往厅中走去。
才在厅中站定,众人都看了过来,她偷偷咽了下口水,察看着人们的反应……并不太好。
也是,二夫人珠玉在前,她来这一出是什么玩意儿。
真不知二少爷到底生的是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