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师姐（十六）
“可能，是方才在屋外起了大风。”南柠回过神，下意识揉着自己的眼睛。
“眼睛都这么红了还揉？”宋初洛一把握住南柠纤细的手，紧张地看着对方，“我来帮你吹吧。”
宋初洛单手抓着南柠的手，另一只手凑了过来要去撑南柠的眼皮，轻柔吹拂如同暖阳风一般缓缓拂过。
“有感觉好些没有？”
南柠滴溜溜转着自己的眼珠子，好没好些她不知道，但是这样奇怪的姿势可不能保持下去。
“额师姐你的眼珠子也很红啊，我帮你吹吹1
化被动为主动，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被南柠撞得后退了几步，发丝在空中晃荡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划过南柠白皙细嫩的脸颊。
“啧，臭老娘们给我等着1屋外的三人灭了火，冲进来先是看到自己家大哥像个傻子似的愣在原地，还没等挪位子，天上又陆陆续续打下来好几道雷电，均是打在了他的身上。
只不过眨眼间，那范勇就成了一具冒着青烟的焦炭尸体，只是轻碰，碎片便从血肉里面迸裂开来，散了一地。
宋初洛微抿着唇，握着的手转而搂住对方，两个人从屋顶上的破洞跳了出去，随后三道黄符向下飞去，均是将三个人都钉在了地里。
“成大哥，这里就麻烦你了1南柠冲着底下的成康一家人喊着，再看高度已经很高了，连忙紧闭着眼睛搂住身边的人。
而方才还天地变色，此刻却又逐渐晴朗，好似这一场变化真的只是因为范勇摘了绛虚草的后果。
“知予，等会若是进去了，你先找个地方藏好，我不让你出来，你便不要出来。”说话间，宋初洛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根红绳，绳上绕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结。
宋初洛将红结绳系在南柠手上，另一头拴在自己的手上，刚系上的一瞬间，红绳便消失不见了。
南柠微动动手，好像根本没有这根红绳似的，无论拉多远宋初洛那边都没有反应。
还没等南柠询问这根红绳的作用，宋初洛搂着南柠停在了一处高楼屋顶：“到了，贪嗔痴念，长生匪妄。”
南柠只感觉一阵寒风穿过自己的身体，往下一看，正是原先传声里听到过的声音。
一边是乱纵的男男女女，一边是排着队等待着献祭的婴孩。
“师姐……”南柠只觉得肚内一阵恶心发呕。原先看过蠕斑，自觉有些免疫力了，却没想还有更加触目刺激的画面，着实将自己恶心透了，差点腿软脚滑。
“想必这才是城外那些人会生长蠕斑的真正原因。”宋初洛唤出离月镜，将南柠对着镜子照上了好几遍。
有那么一瞬，南柠在镜子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本来模样，随后又马上变回了林知予的模样，并没有让宋初洛看见。
“那祭台献祭的，是肉身，那些纸钱献祭的，是城外那些人的寿命。”宋初洛微微低着身，将飞星压在自己身边随时准备着，“祭贪嗔痴，这不是求长生，而是求妖魔。”
大殿内，肥胖的城主欧阳修瑞整个身子瘫软在自己的宝座上，殿内有着过十人均在焚烧着纸钱。殿内烟雾缭绕，他却贪婪地吸食着这让人上瘾的浓烟。
他身子已是胖到黄梨木雕刻的座椅都被挤压的变形，肥肉均是从椅子缝隙中露了出来，好似下一瞬便会垮塌似的。
他一边吸食着，一边冲着底下的人发着脾气：“什么，让那个人跑了？”
他似乎想要生气，手却抬不起来，只鼻子哼着气，表示着自己的愤怒。
底下的道士正是宋初洛遇见的那个，穿的一本正经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但举手投足之间均是透露着一股邪气。
“那人中了我的蠕毒，怕是也逃不远，终究会成为王的食粮。”他毕恭毕敬一口一个王，但眼里所透露出来的可一点也没有尊敬那位胖子的意思。
欧阳修瑞实在是太胖了，胖的连脑袋都低不下来，自然也不能看见那道士对他所做出的的鄙夷表情。
“那天师抓到的那个人呢？”
那道士一听到面色便变了三分，连忙狠毒地看向一边的宫人。那宫人见此，赶忙跪了下来求饶。
道士皱着眉头，实在是抓到的那人太过美味，若是献给这个命都活不长的胖子，实在是暴殄天物，倒不如由他吸食，也好完成这死胖子长生不老的愿望。
他替他长生不老，不也是长生吗？
“那人，正被我种蠕虫……”
“那就不要种了，直接带过来。”欧阳修瑞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整个身子一团向上立了一截，眼珠子硬是向下张望到了能够下到最极端的位置，勉强看清了底下的人的模样。
“听闻那人花了你不少力气还没有被你弄死，想必他的身体一定很是美味。”说话间，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好似真的在期待一顿大餐似的。
那道士只应着声，将边上传消息的宫人一掌吸了过来，吃干净了对方身体里的寿命，这才退下。
欧阳修瑞虽然心有不甘，但左右不过一个宫人，天师想吃，那便吃了，只要大头的不被他吃掉就行。
他将眼珠子转回原位，准备继续吸食着空气中的蠕毒，却不想两眼一黑，天上忽然掉下两个人来。
大殿之中本就烟雾弥漫，离欧阳修瑞最近的宫人刚刚被道士吸食，其余的人都专心低头烧着自己的纸钱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三人这边的景况。
欧阳修瑞还想伸出手弄出一点动静来，但到底因为太胖，而没能抬起来。
原处，不知道怎的有一个假的他坐在位子上吸食着蠕毒，边上的人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你们想要干什么？”欧阳修瑞被二人带到角落，双脚因为长时间没有走过陆地，甫一踩在地上便飘忽没有实感，整个人晕头转向地倒在了地上，连将自己的身体摆正都做不到。
“我们想要干什么？”宋初洛从兜里拿出几粒绛虚草的种子，塞进了欧阳修瑞的嘴巴里，“我们想要你的命。”
对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刺客，张嘴还欲喊叫，却只觉得喉咙如同火烧似的，整个身体都好似在油锅里面沸腾了起来。
很快，他原本就肥胖的身体一下子增大了数倍，身上的皮肤全都被撑到能够撑到最大的地步，皮肤裂开的地方里面的血脉清晰可见。
再看一眼，身上的皮肤的毛孔源源不断地向外留着肥油，整个人就像掉进了油罐子里刚捞上来的一般黏腻。
欧阳修瑞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却看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好多细小的蠕虫，每一只都在往外逃跑着，逃离着他的身体。
随着身体里的油和蠕虫的消失，欧阳修瑞逐渐变成了一副只剩下皮囊包裹着的骨架，倒还留着一口气。
宋初洛将离月镜抵在欧阳修瑞的面前，对方脸上的面皮耷拉着，只轻轻动便跟之晃荡，要不是知道这是一个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具皮偶。
“这，这是怎么回事？”欧阳修瑞害怕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他只知道自己胖，后来因为实在胖的丑陋，便没有再看镜子一眼，现在再看，哪里还有一副人的模样。他被自己吓得半死，欲叫出声来却被南柠用一根枯树枝堵住了嘴巴。
“你都照过镜子了，又不是瞎子，地上那些是什么你自己不会知道啊？”南柠赶紧将宋初洛的手拽了回来，这样的人给他找离月镜可惜了。
欧阳修瑞挪动着自己僵硬的脖子，看向面前的两名女子：“我，这样还有救吗？”
宋初洛摇摇头，这样的人已经没有拯救的价值了：“你已病入膏肓，能活到现在全靠着一口妖气强行支撑，若是想要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已是再无可能。”
欧阳修瑞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可是天师说，说我能长生不老，永远保持着年轻的模样的。”
南柠嗤了一声：“就你，还想长生不老，你身体里全都是蠕虫，你以为这些都是你的血肉啊？别想了，这些都是蠕虫的排泄物，长年累月没有从你身体里排泄出去，反而堆积着，造成了你以为自己肥胖的假象。”
欧阳修瑞以为的，都是那个所谓的道士所造成的的假象，这一切都是捏造的谎言。
“不，我不相信，天师说的才是对的，他说我能活的，我一定能活下来的。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是骗子，骗子1
欧阳修瑞扯着自己面皮，却没想皮肤实在是太过松弛，一张脸都被自己的手垮拉了下来，两颗眼珠子咕噜噜滚出眼眶。
即便如此，欧阳修瑞还是留有着一口气没有死去。此时的他，俨然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二人没有再理欧阳修瑞发疯，而是转身回到方才的大殿，躲在欧阳修瑞的幻影身后，等着道士将满身蠕斑的谢以安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