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师姐（十）
“你想学几招防身？”宋初洛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从兜里掏出一沓黄符，“这是宗门弟子自幼便要学的画符术，你先画两张试试？”
此去永阳，路途较远，走水路却可直通城下。三人一艘乌蓬小船，沿着嘉山直上，绕过三道弯口便可到达目的地。
南柠伏在小桌案上，百无聊赖地拿筷子在桌上戳戳点点。
“师姐，你也知道画符这门术很难，我长这么大，也只学了七七八八。”南柠抗拒着将黄符推了回去。
原身林知予从小在宗门中受尽万千宠爱长大，什么苦只要哭一声都不用吃。
“再说了，我这不是有你和师兄呢么？有什么事，你们会救我的1
她眼里满是信任，宋初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撑着船桨的谢以安，冷着脸驳回了南柠的请求。
“不可，像那回在山上与那巨怪缠斗的时候，你若是会点法术便也不会待在那处了。”
南柠紧皱着眉头，那次也不是她想就能逃脱掉的啊，在遇到愿主之前，孟婆都是不能动的。
且她目前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孟婆，暂时还不能在织梦产生的梦境中使用法力。
要说会的，她南柠会的可多多了。
只不过林知予不会罢了。
江水幽幽，船行在水面上划过道道涟漪，穿隙而过的山风穿过山间的这艘小篷船，激得南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南柠嘟着嘴，随着一张黄纸从面前吹过，自己的肩上瞬间多了件沉重且甜蜜的负担。
宋初洛脱了自己的衣服盖到南柠身上，又取过筷子蘸了点水滴在黄符上。
“此乃昧火符，配合法力可使出三昧真火，非凡间之水可扑灭。若是将此符贴身佩戴，可保体热不散。”她一笔一笔认认真真，南柠便仔仔细细看着。
“学会了吗？”宋初洛抬头问道。
南柠正想说自己什么符都会画，却见到对方头上出现了两个选项。
【我什么都会画，-5好感度。】
【不行，师姐你再教我一遍，+5好感度。】
这冥府织梦还能再坑婆一点吗？这不是明摆着要她当弱智？
南柠紧咬着下唇眼睛死死的盯着无辜的宋初洛，在心里将自己的几位上司狠狠唾骂了一遍，这才扯开笑，说道：“哎呀，好难呀，师姐我不想学。”
宋初洛轻叹一口气，将自己挪到南柠同一边，把着对方的手说道：“那我再多教几遍，这样你总能记住了罢？”
南柠微寒的小手冷不丁被团热意包裹住，对方的温度沿着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丝丝渗入，传达到南柠的身体内。
眼看着对方头上的好感度前进了五小格，南柠心里暗自鄙视自己。
你动心个屁啊！你看看人家！才多五点，你的小心脏在跳什么啊！
“怎么了？晕船？”宋初洛见南柠紧捂着心口面上看上去很是不适的模样，紧张地问道。
南柠深吸两口气，猛灌了一口茶冷却自己内心的热火，却不想喝的太急，茶水呛到了喉咙。
宋初洛见状，连忙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帮忙梳理顺气。
撑着船桨的工具人谢以安艰难地控制着船身的平衡：“你们能不能安分一点？”
话还未说出口，便是两个貌美女子脸贴脸紧紧凑在一起相互依偎的画面，顿时语塞如同吃了半斤狗粮。
路途漫长，南柠前几日倒还兴奋至极，后几日整日画符便有些腻味，抬眼看对方头上的好感度进度条，堪堪到达二十的程度。
早两天握着手确实能加不少，后几天无论怎么亲密接触，都只向前要死不活地爬了一小格。
所幸小船逐渐驶入带着血雾的小江分叉，南柠便知道，故事还是会继续发展下去的。
若是织梦者在梦境中身亡，会在梦境中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织梦。
而织梦本身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愿主在梦境中不死，织梦者便可一直生存在这个梦境之中，直到愿主的一生结束。
而现在，她们所驶入的这条小江便是宋初洛曾经经历的地方，尤江。
这也是在去往永阳的路上必须要经历的一道坎。
原本林知予是在上次的雨夜新娘案中便已身亡了的，出于愧疚，宋初洛才想死之后最后的心愿是和林知予重归于好。南柠猜想。
而在这段记忆里，林知予死后宋初洛自责自己没能救下小师妹，终日郁郁寡欢，没能察觉到这江上的异样，被突然窜出的水鬼偷袭给拉到了水下，之后谢以安为了救她也跳入了这江中。
二人在水里与水鬼好一番缠斗，同时也在水下渡气，惺惺相惜产生了情谊。
而现在，南柠若是想离开这片梦境，便需要刷宋初洛的好感度。
若是让谢以安趁此机会分走了南柠的好感度，她怕是等到宋初洛老死都没能有机会离开这片梦境。
随着血雾越来越浓，南柠学画符也没了心思，紧紧盯着宋初洛的脸蛋，好似要在对方脸上看出一片花来。
“我脸上可是粘了什么脏东西，让知予这般看的入神？”宋初洛摸摸自己的脸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并未看到什么脏物。
南柠摆摆手摇头道：“不不不，我只是越看越觉得师姐你真好看，怎么看都不会腻。”
宋初洛闻言，笑着转过了头看向别处，半晌才道：“知予也好看。”
她头上，停滞了数日的好感度终于又向前爬动了一小格。
待到血雾已经浓的看不清眼前的人的时候，南柠才忽然发觉，这雾只对她有效。
或者说，只对她这样能看见鬼物的孟婆有效。没看宋初洛和谢以安二人都是毫无异样吗？
她还未听清宋初洛说了什么，便觉自己好似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似的，被用力拉到了水下。
“师姐救我1南柠下意识地喊出声。
水里比起江上的黑色更加浓郁，一进入水中，就像沉入了一片黑暗中。
若是像上次在山上那样倒还好，还能看得清自己看得清周围。然而此刻的南柠就连伸手都看不清自己的样子，好似自己全身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缠住了似的。
那感觉，就像有无数的吸盘吸附着自己的皮肤，还有一条甚至勒着她的脖子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师，姐……”
南柠艰难地看着江上偶尔一闪而过的亮光，之后瞬间恢复黑暗。
不是吧，自己好不容易才刷上二十一的，这么快就要重置？
南柠闭着眼，发挥着自己孟婆的特长，开始与这团庞然大物沟通起来：“这位仁兄你好，可否放过我，事成之后我会为你织一个你这辈子都没做过的美梦。”
然而对方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倒也是，除了与愿主有接触的事物，其余的都不会有自己的主观意识，即便再怎么和它沟通，它都只会照着愿主的记忆，重复着发生过的事情。
这也是织梦最真实的地方，不会因为心里想什么而变成什么，只会反馈最真实的一面，重新来过。
有些人重蹈覆辙，没能成功离开梦境，有些人造化一看就点透，喝完孟婆汤，便能投胎去往大造化的人家。投胎之后，不是名垂千史的帝王人家，也会是战绩颇深的将相门庭，都是有着大造化的人家。
南柠摸着怪物的轮廓，半天反应过来这是一只巨大的章鱼怪物。
这江上的血雾或许是它用来迷惑人的障眼法，趁着人不注意，将人拉下江底，填饱肚子。
南柠认命地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希望重置之后自己能换一个厉害一点的身份，不要再像现在这样，只能干等着被怪物吃掉。
也不知道那怪物吃自己是会清蒸还是红烧，最好是生吞，这样自己还能留个全尸，死的时候也不会那么痛苦。
那物紧紧包覆着南柠，等到要一口吃下去的时候，却见南柠身上发出了一道又一道噼里啪啦的电光，身上的好几处也都开始发出红光，像是在水里燃烧了起来。
说来，宋初洛不放心，多塞了几张昧火符在她身上。
听说昧火符不怕水，没想到还能在水里直接燃烧起来。
那怪物被火和电光这么一烧灼，疼的急急忙松开了到嘴的食物，然而这片江水并不是那么好游的，没了大章鱼的束缚，南柠居然直直地向下沉了下去，一点也浮不起来。
她嘴里的氧气早就耗光，张口便是一口江水灌入水中，越是挣扎便沉得越厉害。
没想到堂堂孟婆，居然在织梦里还要再感受一遍又一遍的不同死法。
黑暗中只能依稀听见江水泡泡咕咚咕咚破在自己耳边的声音。南柠微微睁开了眼，面前隐隐约约出现一道亮光向自己奔来。
她向着那处艰难地伸出手，随后只感觉自己的嘴唇上像是压到了什么温暖的东西，接着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从嘴唇窜入自己的身体内。
“师姐？”南柠终于恢复呼吸。
那人又重新将唇舌覆到她的唇上啃咬着：“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