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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响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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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休休穿过竹林中的幽径回到晚荣阁时,一眼看见聂荣儿跪坐在小阁一层门外的一方竹席上抚琴。

    武清言坐在她身边,笑意盈盈。

    她眉头一皱,顿足许久后便也释然。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在她们身边坐下。

    一曲弹罢,聂荣儿没有说话,武清言也没有说话,柳休休左右瞧瞧,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怎么了?聂姑娘这是回心转意了?”

    聂荣儿淡然摇头,没有答她。

    “乱说什么,沈青舟在楼上,你去寻她。”

    言下之意是别在这碍事。

    柳休休看这两人的神色,知晓她们多半是心中还有芥蒂,施施然起身:“那你们两好好相处,我不敢打扰。”

    “我让你带的话你带到了么?”

    “当然。”

    “对方什么反应。”

    “自是不悦,但是没有办法,他们会听话的……不过,你这道保险,是否过火了一些?”

    “你不用操心,上去吧。”

    柳休休对着武清言翻了个白眼,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过头来:“聂姑娘,之前我不敢多说什么,但既然事到如今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你父母的事并非武清言本意,更不全是她的错。”

    武清言皱眉,颇为不悦:“你少说两句……”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聂荣儿打断了:“我知道的,谢谢你。”

    “知道就好。”柳休休笑笑,转身离开了,即便如此还是觉得被武清言盯的背后生疼。

    “荣儿,你不必理会她的。”武清言并不想他人为自己申辩,她反而怪柳休休让聂荣儿想起伤心事。

    “……你怪我么,怪我将我父母的事一并怪在你头上,怪我轻易就相信了你的那些胡话,以为你是个坏人。”

    武清言笑笑,眼中闪过几分自嘲:“我怎么会怪你呢。我那时与你说得许多话本就是真的,我从没觉得过自己是个好人,从不觉得自己配得上你……”

    “你觉得你配不上我?”

    “嗯。”

    聂荣儿沉默了,她轻轻抚摸手掌下的琴弦,听着琴弦微颤。

    “你那时对我若即若离,也是因为这个?”

    “是。”

    “……太傻了,武清言。又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呢,只要两个人互相喜欢便够了呀,感情无非如此的。”她顿了顿,指尖轻勾琴弦,三两声并不和谐的乐声响起:“你以后若有了别的喜欢的人,切记不要再有那样的想法了。”

    “别的喜欢的人……荣儿想让我喜欢别人么?”

    “即使没有我,我也自然是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开开心心的……”聂荣儿颔首说着。

    武清言瞧不见她的神色,只觉得心里苦涩,有些生气却不敢发作。

    “说来。武清言,你是不是担心过我喜欢上唐门的唐晋?”

    “……是。”

    “那时谷中传言甚多,大抵是因为你我都是女子,他们稀奇得紧,把消息传得到处都是。有说我水性杨花的,有说我对你始乱终弃的。我却没想到那些话居然也传到了你那里。”

    “荣儿容姿清雅,如玉美人,好事说闲话的人自然多些……”武清言想起当年的事,至今心里还有些酸涩。“我其实瞧见了,瞧见在一处湖边,他去牵你的手。”

    “可那时我挣开了,你没瞧见?”

    武清言一愣,随后苦笑:“我又哪里敢再看下去呢。”

    原来那时偷看的人是你。聂荣儿叹了口气:“对不起,让你难过了。唐晋那人忒得烦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容貌武功就好像谁都该喜欢他似的,天天缠着我,赶都赶不走。你瞧见那日,他非要和我说什么,只需要我对别人说和他情投意合,谷中的传言就能不攻自破什么的……有病。”

    看着聂荣儿明明咬着牙骂人却依然乖顺礼貌的模样,武清言心里泛软,忍不住想去抱她,想想忍住了。

    “荣儿不害怕那些传言么。”

    “不怕,当然不怕。传言而已,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关那些人何事,我喜欢男子或是女子,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喜欢女子了,又如何呢,爱传便去传去,我不还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普通人而已。”

    “荣儿倒是比我勇敢得多,从来都是。我那时还担心你长大些了,后悔了,回过头来怪我。”

    “我从不曾怪你的。我只怪你瞒我太多,武清言……”

    说起那时的事,武清言只是后悔,可后悔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若是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并不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得比当下更好。

    沉默了许久,武清言忽然想起了什么:“那荣儿是怎么会唐门的暗器手法的呢。”

    “很奇怪么,我看你也会的。唐晋稍教了我一些我就学会了。”

    武清言失语,叹了口气:“哪里是那么容易学会的呢,唐门的暗器手法最简单的也要练个一年半载才可熟练。”

    “可我看了一遍就学会了。”

    “……荣儿天赋异禀。想来万香谷中那些传言也和你会用唐门的功夫有关吧,他们大抵是误以为你和唐晋私下学了很久。”

    “这样……”聂荣儿恍然大悟,她猛然想起那时自己还被苏问仪扇了一耳光:“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了,我那时只想着把剑练好,早些赢过你,哪想过这许多……苏问仪还因为这事打过我一耳光,说我不要脸,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打你?”武清言皱眉,大袖中的手已经握了拳头。

    “嗯。”聂荣儿沉默了片刻:“所以我才不想回去的。不仅有苏问仪和唐晋那样的怪人,还到处都乱糟糟的……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想帮我打回来?”

    武清言一愣,轻笑出声:“是,荣儿很了解我。”

    聂荣儿从来不是个愚蠢善良的小姑娘,如果一定要说,她其实属于比较记仇的那种人。她讨厌苏问仪。

    “她不仅打我,后来还以骗我去苏州杀你。我不介意你帮我出这口气的。但是注意分寸,别伤及无辜。”

    “好。”武清言叹气:“让你受了许多委屈,对不起。”

    聂荣儿轻轻摇头:“比起你给我的那些委屈,这都算不上什么。”

    曾经武清言对她做的那些事,又哪里是一个耳光可以比的。

    “对不起……”

    “你从来没直接对我说过喜欢,你还说你写给我的那封信是假的,你还记得么?”

    “对不起,荣儿。我那时,实在是害怕……”

    “不要说对不起。说给我听,好么。”

    “好。”武清言靠过去,从侧面搂住了聂荣儿的腰。聂荣儿一动没动,还是扶着琴。

    “我喜欢你,荣儿。喜欢你,只喜欢你,我曾经动摇过许多次,觉得不该待在你的身边,但只有喜欢你,我从未动摇过。”

    聂荣儿的反应比武清言想象中要淡漠许多,她只是抿了下唇,似是有些难过:“好。谢谢你。”

    “荣儿,还喜欢我么。”

    聂荣儿低下头,手指微动,又是一阵不协和的弦音:“不要问。我不知道。”

    琴声如心声,说出口她自己都觉着别扭。

    武清言已经被拒绝习惯了,她难受了一阵子,到晚饭时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她亲自给聂荣儿做了些清淡的饭菜,不知道为什么聂荣儿执意要坐在厨房门口听她做菜。

    武清言不太懂,但一下子开心了许多。

    天气很好,月朗风清。晚饭后,沈青舟扶着聂荣儿在阁外转了一圈。

    武清言虽然有点吃醋,但也没拦着,她生怕荣儿一整天都对着自己会心里生厌。

    等了小半个时辰,他们二人终于回来。武清言闲坐在聂荣儿的床铺上等他们,一瞧见沈青舟,她一脸不客气,悄悄地给扶着聂荣儿的沈青舟比了个向上的手势,示意她赶紧上楼。

    沈青舟在心里直翻白眼,但也没说什么,将聂荣儿扶到了武清言身边:“那荣儿你休息,我先上去了。”

    她脚步很快,转身几步就上了楼梯。

    聂荣儿安静坐在床上,听着自己身边熟悉的呼吸声,叹了口气。

    “武清言?”

    “荣儿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只是目不能视,不是听不见也闻不见。”

    “也是。”

    “你在这做什么?”

    “我……”武清言有些尴尬,她原本还想看看聂荣儿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些什么。“柳休休和沈青舟歇在二楼,我留在这陪你,可好?”

    聂荣儿犹豫了一下,没点头也没摇头。

    “没有别的住处了?”

    “没了,此处除了几个下人住的屋子,就只有这二层的小阁。”

    她叹了口气:“那好吧。”

    聂荣儿想着,反正两个的床铺隔着很远,想也不会有什么,却没猜到武清言提前将两个竹床拖到了一起,几乎贴着。

    武清言挪了个位置,在旁边的床铺躺下,聂荣儿却皱了眉头。

    “你……”

    “我想离荣儿近些,可以么?”

    明明以前都是自己主动靠近的她,如今她却趁着自己看不见耍起了这样的小把戏。聂荣儿心里复杂,又叹了口气。

    “离我近些做什么?”

    “我想多看看你,仅此而已。”

    “……谅你也不敢做什么。”

    “荣儿这话说得有趣,为什么?”

    “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

    毕竟以前经常和武清言同床共枕的,在去东越之前,武清言躺在自己的床上从来都是和衣而眠,去了东越以后也不过敢搂搂抱抱而已,从无更加逾越之举。她胆子有多小,聂荣儿再清楚不过。

    武清言稍有些不服气:“荣儿这是在激我?”

    “谁要激你。”聂荣儿面色不变,无心和她玩笑:“去帮我端盆水来,我要洗漱。”

    武清言悻悻起身,打了些水来,端着木盆看着聂荣儿用洁白纤长的手沾着净水擦洗面颊,有些心动。

    “我以前是不敢,但现在可不一定。荣儿现在目不能视,我若是想欺负你……”她见过柳休休是怎么逗沈青舟的,有样学样。

    聂荣儿正在洗脸的手骤然停住,声音有些不悦:“武清言。”

    “对不起。”武清言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学不来柳休休那一套的,至少在聂荣儿面前是如此,她有些尴尬,一直到躺下来都觉着手心出汗。

    聂荣儿就在她眼前不远的地方,和衣躺在床铺上,颇有几分戒备。武清言安静地看着,有些难受。

    明明是咫尺之遥,却并不觉得往日里近了多少。

    越来越喜欢她,她却好像越来越不喜欢我……也是,毕竟经历了那许多。

    “荣儿。”

    “怎么了?”

    “唤我姐姐,就一声,好不好。”

    “不好。”聂荣儿拒绝地干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武清言更难过了:“哪怕是这段时日里,你都不肯么?”

    “武清言,不可以的事情就是不可以。在什么时候,在哪里都是一样。”

    武清言这才懂得,聂荣儿其实一点也没有原谅她,她真的只是觉得疲累,不想和自己争吵,不想说那些狠话。

    她也许现在还是喜欢自己的,但可能已经不剩多少。至少比不了以前了,比不了她最后喊自己姐姐的那一天。

    武清言伤心极了,在不大的床铺上翻来覆去,然后又一下子站了起来,坐去了聂荣儿床边。

    “干什么?”聂荣儿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伸出去的手猛然被武清言抓住了。

    紧接着,是一个炽热的吻,带着丁点泪水的咸味。

    聂荣儿愣住了。比起这个吻她更在意武清言不自然的呼吸声。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武清言怀里挣开。

    “你……你哭了么。”

    “我没有。”

    言语里带着明显的哭腔,聂荣儿回忆起了武清言哭泣的模样。

    她喜欢武清言哭泣的样子,总是小心翼翼地防备这个世界的武清言只有在哭泣的时候才会露出心底的柔软,变得像个寻常的女孩子,很好看,叫人忍不住心疼。

    “……为什么要哭呢。”

    “我想让你像以前一样喜欢我。荣儿,我不要很多的,只是现在,只是此刻……好不好,求求你。”

    “那你就不该做这样的事情。”聂荣儿顿了顿,忍着心疼:“而且,你应该明白的,我做不到。”

    感受着武清言俯在自己的身上,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上。聂荣儿心疼极了,她伸手摸到武清言的脸颊,想用指腹轻轻拭去那泪水,却觉得指尖更加湿润。

    近来每一次见面和离开都会让她哭,她现在怎么这样爱哭了,还是我太过分了。

    “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哭了太多次了。”

    “没有,我没有哭。”

    聂荣儿知道武清言有多么嘴硬,也知道她平日里其实是个坚强的人。

    她或许只为我哭过,这是只属于我的泪水。

    想着,她缓缓坐起身来,搂着武清言的身子,亲吻了一下她的面颊。聂荣儿心疼极了,感受着怀里的悸动,她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没有以前喜欢武清言了,其实并不是,她只是被那些过去伤害到有些麻木。

    “不哭了,好不好。”

    “我说了,我没有哭的。”

    武清言从来是要面子的,她很喜欢荣儿这样哄她,却又觉着不好意思,用袖子用力抹了下脸,固执地说道。

    “好,你没有哭。”聂荣儿叹了口气:“陪我去外面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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