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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说书馆迎来送往 海河边互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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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佩珠面对这个凶神恶煞一样的混混,毫无惧色,神情自如地把一场书说完。刹书时,那个混混还赖着不走,东张张西望望,一副地痞无赖,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时老掌柜过来了,走到混混面前:“这不是八爷吗?怎么今儿个赏光啦,我听说伙计们有点怠慢,您别跟有眼无珠的东西计较,八爷的钱还用敛吗?八爷来就是花钱的,小四认着点,改明儿八爷再来好好招待。”

    伙计陪笑叫了声“八爷”,混混摆摆手一脸的不屑,老掌柜接着说:“忘了给您引荐,”他对着佩珠说:“佩珠,这是咱们南市有名的王八爷,”

    佩珠客气地叫了声:“八爷,您今后多关照。”

    王八爷歪着头,呲着眼,撇着大嘴:“这还不离儿。”说完抬屁股走啦。

    佩珠在他身后“呸”了一声:“什么王八爷王八蛋的都上这来噌书听。姑奶奶装男扮女,汗珠子砸脚面,容易吗?不给钱哄你乐,还不如回家哄侄子去呢,”

    老掌柜赶紧拦着说:“佩珠别这么说,这主咱惹不起。这小子原来在南市也就是猫子狗子的,欺负欺负外乡人,外号八万,打从闹日本鬼子,他傍上了袁文会,狗仗人势,横行霸道,这种人就是屎壳郎爬脚面,不咬人膈应人,佩珠别生气,就当他是臭狗屁。别忘了老先生有句行话,惺惺惺天下行(假惺惺)”佩珠笑了笑,对老掌柜说:“我知道啦!”

    伙计们算完账,金佩珠和黑、白姑娘走出书馆,听见旁边园子里还正唱的热闹,黑姑娘对佩珠说:“我们进去看看。”

    佩珠笑着说:“傻妹妹,那儿我们去不得,她们不是唱玩意儿的,是以唱曲当幌子,飞眼吊膀地拉客,跟青楼差不多。”

    黑姑娘吓的一缩脖,吐了一下舌头,加快脚步离开了,白姑娘拉着佩珠担心地问:“佩珠姐,八万能截住咱们吗?”

    金佩珠不在乎地说:“他要敢来,我就骂他婊子养的。”

    黑姑娘一听也忐忑起来:“佩珠姐,咱们坐车走吧,”

    “不要紧,我还等个人,有人给保镖,”佩珠说。

    黑姑娘心想:她不害怕是她心里有谱,能给这个风郎当保镖的,必定不是良善之辈。佩珠忽然兴奋地说:“妹妹们,你们第一次来天津,我让你们尝尝天津卫的味,来天津不吃这个,得后悔一辈子。”

    黑姑娘说:“深更半夜的花什么钱呀,有钱明儿再花。”

    金佩珠在一个挂着马灯的摊前站住了。黑、白二位姑娘闻着一股甜丝丝、香喷喷、辣酥酥的诱人味道---天津味儿。

    小摊后面站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戴着一顶小白帽,穿着一件白围裙,看上去干干净净利利索索,这老头见三位姑娘站在摊前,就满面笑容,非常和气说:“小姐捎几套呀?”

    “三套。”佩珠说。摊儿上有一盆水磨研的细细的绿豆糊糊,还有几瓶调料酱,一叠散发着香气的油炸果篦儿,只见老头左手拿铜勺蒯了一勺绿豆糊,倒在乌光锃亮的煎饼铖上,右手拿着用毛竹修成、露着浅浅竹心的小耙子,稍微晃了一下,一个比十五的月亮还圆的八寸煎饼就摊成了,接着随手一个红皮鸡蛋,小耙子轻轻一磕,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一分,一个青黄分明的鸡蛋落在煎饼上,小耙子又微微一晃,鸡蛋重叠在绿豆煎饼上,用黄铜片制成的小铲子,明晃晃耀眼,见他手腕一摇,一张月亮大的煎饼反过来,嘿,金黄酥脆,他又拿起青竹修成的长条小模子,蒯了一片天津特有的,用头罗白面蒸成的白馒头,让它起了獛,发了酵,上下长了芦晶盐,用海河水浸泡,九九八十一天,酿成的冰糖味的甜面酱,往煎饼上一抹,拿起一根核桃色,棒槌型的油条,抓了一小捏绿茵茵的葱花往上一撒,麻利地叠成一个饼卷,用油纸一托,呈到面前,真是清香四溢,咬一口满嘴留香,这就是闻名遐迩的天津煎饼果子,不到二分钟三套煎饼果子摊好了。白姑娘像欣赏艺术家的表演一样,津津有味地看着老头精湛的手艺,频频点头称赞。

    金佩珠付了钱说:“小黑小白吃吧,”小姐俩在街上露天吃东西,还真有点张不开嘴,这时,一个年轻人脚步急促地来在煎饼摊前,金佩珠用嗔怪的口气说:“你怎么才来,都等你半天啦,”

    来人笑着说:“对不起,来晚啦,您多包涵。”

    金佩珠被他拱手作揖的样子逗笑了:“别贫气,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两个妹妹。”小伙子点头表示敬意,这时黑姑娘才注意打量这个小伙子,只见他高挑身材,眉目清秀,身穿一身浅咖啡色的西装,显得格外精神,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金佩珠接着说:“这位是彭先生,就是我妈说的那个人,”

    黑姑娘一时没弄明白来人是谁,以为是个不三不四的,心里有些不爽说:“我们姐俩先回去啦。”

    “一起玩玩呗,不是外人,将来是你姐夫呢。”

    “不害臊,”黑姑娘低声骂了一句,金佩珠眼见小黑要急眼,冲着道旁的车夫高声喊:“洋车送这两位姑娘,去大舞台达子楼。”她付了车钱,黑、白姑娘上了车,佩珠随后又喊了声:“告诉我妈一声,我晚一点回。”黑、白姑娘也没搭茬儿,车子就一直下去了。

    金佩珠挽着彭先生的胳膊说:“这俩丫头拿我当打野鸡的了,你瞧她俩那小样,等长到我这岁数,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彭先生笑而不语,深情款款地望着佩珠,俩个人手挽手顺海河往下走,一个温柔一个体贴,如胶似漆,他们走到一个僻静之处,依偎着窃窃私语。佩珠说:“你这趟出门去上海,让我想的好苦呀。”说着,轻轻吻了小彭,小彭说:“我也想你,”俩个人互诉离别相思之苦,拥抱亲吻在一起。

    金佩珠和彭万鑫的关系非同一般,可谓是青梅竹马。金佩珠生在bj长在天津,她父亲金福轩作艺飘荡在京津唐一带,始终在天津保留一个住处,生前没抽大烟的时候,金佩珠还能上小学,那时就和彭万鑫是同学。金佩珠从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丫头,有的同学经常拿她爹是唱大鼓的来编排她,小佩珠听到他们胡咧咧,就和他们打架,而且她得理不饶人,打架不含糊,追着打,那劲头就跟玩命似的。时间长了,那些爱欺负人的同学,还真怕她。

    有一天彭万鑫被一群大个的男同学截住,都和彭万鑫要钱,还拉拉扯扯不给钱就不让走,小佩珠一看同学被欺负了,拿出侠女的劲头,冲上去,对着几个男同学连推带骂,毫不畏惧,硬是给那帮臭小子吓跑了。打那起,俩个人就成了好朋友,经常上学下学一起走。后来金福轩抽了大烟,小佩珠退了学。偶尔还来找小万鑫玩耍,俩人从两小无猜到慢慢长大。

    佩珠十八岁登台唱大鼓,一炮而红。佩珠的大红大紫并没有影响俩人的感情,从暗生情愫到吐露爱慕之情,一路走来始终要好,十九岁那年俩人背着家里人私定终身。万鑫比佩珠大一岁,毕业后他父亲托人,就在中国人开办的一家贸易商行里做事,经常和外国人做生意,薪水还可以,活不累,穿着也体面,不过就是上海广州的跑来跑去,一走就是好几个月。

    万鑫的父亲在估衣街有个小买卖,家境也算殷实,他自己有个好职业,小伙子人长得也是百里挑一的英俊,当然说媒的就踢破了门槛子,可是万鑫就是没答应,万鑫妈就这一个独苗,也没勉强,不过万鑫始终不敢跟家里说,喜欢一个唱大鼓的。彭万鑫早就有了主意,等时机成熟了就跟父母亲实话实说,如果他们不答应,万鑫就跟他们打迂回战,表面上就说遵父母命和佩珠吹啦,然后偷偷在上海租间房子,把佩珠接到上海来,俩个人小日子一过,等个三年二载抱着儿子闺女回天津,进门就让孩子叫爷爷奶奶,到那时父母一看木已成舟啦,再看见隔辈人,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啦。

    万鑫搂着佩珠情意绵绵地说:“佩珠,我们结婚吧,我做梦都想把你娶回家,”

    佩珠忽闪着大眼睛含情脉脉望着他,冷不丁问了一句:“那两千块钱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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