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陷于虎穴狼巢 无奈何忍气吞声

    二位姑娘进屋一看，好阔气的摆设呀：八仙桌太师椅，架几条案，都是硬木螺钿嵌（家具上镶嵌着珍珠蚌壳之类），见高司令穿一身对花夹袍，外套青缎子马褂，下穿府绸的裤子，脚蹬一双大圆口的礼服呢便鞋，留着日式的学士头，正和一个穿军服的说话，见二位姑娘进来，就说：“这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似黛、似玉姑娘，唱的可好啦，”

    军服咧嘴笑了：“长的不错，就是有点坦儿，”

    高司令也笑了：“我们这里，不像你们bj，有名媛戏子好玩意，这就不错啦！”

    “看来老兄是各有一好啦，”穿军服的不怀好意地说完，跟高司令面对面大笑起来。黑姑娘打心眼里厌恶，紧紧咬着后槽牙，使劲压抑着心中的火气，眉头微微蹙起，白姑娘臊的小脸通红，小迷糊傻了吧唧地不知所措。

    高司令对两个护兵说：“去后边把王妈叫来，叫她快，”不时，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妈子来了，进门笑着说：“司令您有吩咐？”

    高司令说：“快把这二位姑娘领进去，跟老太太说，这是城隍庙道爷送来唱玩意儿的，等她们唱完了，给她们开饭。”

    王妈说：“知道了”她看了看二位姑娘说：“走吧。”

    二位姑娘和庆昭跟着王妈过了穿堂门，又走了三个院子，见到前边有个月亮门，出来进去的都是女眷，一色红缎子对花小袄，百褶红罗裙，小脚占多数，有个穿坎肩的丫头出来进去的端茶，倒水，不用说这些都是使唤丫头。

    王妈到月亮门停住脚，说道：“二位姑娘我得进去禀报一声，哎呦，我还忘了，后堂不准外边的男人进，”她好像刚看见庆昭似的，惊讶地说。

    黑姑娘灵机一动：“大婶，我们是说书的，他是弹弦儿的，不让他进去，我们就唱不了啦，请您跟老太太回禀，我们就回去啦，”说着就要往回走，王妈赶紧拦着说：“姑娘好容易来一趟，怎么能回去呢，老太太是个热心肠，你要让她喜欢了，她可舍得花钱，”

    黑姑娘听出王妈话里有话，就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不愿意来，是他们强…”没等姑娘说完，王妈就明白了，用同情的眼光山下打量了一下二位姑娘，爽快地说：“好吧，就这样，”

    王妈进来，见老太太正在一帮至亲近友，小姐太太们当中说笑呢，便凑到老太太跟前低声说：“老太太，城隍庙的道爷给送来两个说书的，有点土里土气的，还带个弹弦的男的，让他们进来吗？老太太要是不喜欢，赏给她们俩钱，让她们走就好啦，”

    还没等老太太发话，傍边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把话接过去了：“我说王妈，你跟我说实话，是道爷送来的，还是司令叫来的。”

    王妈笑着说：“大小姐，司令说是道爷送来的，那定是道爷送来的。”

    这个被王妈称作大小姐的，就是老太太的女儿，高司令的夫人，三十八、九岁，窝眍眼（河北方言。指眼睑深），高颧骨，瘦高个，人送外号：洋娃娃。这会儿，洋娃娃在老太太面前撒娇地说：“妈，这两天他竟动花花肠子，说城隍庙有两个闺女会说书，一个叫黑丫头，一个叫白丫头，管他什么丫头养的，别来堵心我，快赏她俩钱，把她们打发啦，”

    洋娃娃这一说倒坏了，傍边有几位上年纪的太太七嘴八舌地说：“老太太别听大小姐的，这两个丫头唱的好极了，说是什么什么…明灯，”年轻的小姐咯咯地笑：“您老别外行了，那叫明星。”

    老太太知道闺女的脾气，笑着对她说：“今儿是我七十大寿，打早就让你兄弟回来，这不，又闹什么吃大户的，来的那个官说，他去剿匪去了，我这心呐，天天提着，吃睡都不香，既是道爷送来两个说书的，正好给我消消愁解解闷儿，要是好着呢，今后就让她们常来着点，要是不爱听呢，就叫她们走，我看你婶子大娘都爱听，咱们也看看这星星是怎么明的，”

    洋娃娃说：“她们还有男的呢。”

    老太太说：“我老了，前十年，戏园子书馆，我都进，我不在乎，你们年轻的姐们忌讳吗？”

    一个年轻的太太笑着说：“老太太，咱们这地方小，您老见多识广，天津、bj去着，还有像咱们这样的地方吗？”其他的太太小姐也跟着七嘴八舌说不忌讳。

    老太太笑了：“就听你们的，咱们家破个例，再说道爷送来的，给打发回去也不好，显得咱们小气似的，”

    “就是妈妈对道爷有面子，”洋娃娃的话让在座的亲友背地里叽咕，差一点笑出声来，老太太值当没听见，吩咐王妈：“快叫人进来，告诉弹弦的这屋太太小姐多，不许乱看，”话音刚落，逗得小姐们都笑了。

    王妈只好回来，跟黑姑娘姐妹说：“姑娘不行呀，进去吧，太太吩咐啦，弹弦的别看那些小姐。”

    “都一个鼻子俩眼，有什么好看的，再好看还能好过我白姐？”小迷糊忿忿不满地在心里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