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苏慕容与苏佚在书房里等的时间不算太久,前后不过是差了半盏茶的时间,而进来的苏青延身上也跟着换了身常服,鸦青色缎子裁了紧口的袖子,服帖地穿在身上,脚下踩着一双样式不大好看却足够厚实的棉鞋,借着书房里不算太过明亮的灯烛,却也能看清老爷子脸上的疲惫,那是在林氏面前特意打起精神,遮掩了去的忧虑与沉重。
苏慕容与苏佚起身相迎,齐齐唤了一声:“父亲。”
苏青延在太师椅上落座,摆了摆手:“京郊大营那边,如今是个什么章程。”
长安乃是京畿之地,五城兵马司轮流掌管长安城中治安巡防,禁军却是皇城守备,京郊大营才是真正拱卫长安的重兵,也是大乾国都的最后一道防线,是以苏佚自军中任职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京郊大营当中——如果说暗影卫乃是圣上手里一把潜伏在暗地里的刀,那么京郊大营便是摆在明面上的震慑,非诏之令,不得动用。
“圣上密旨已下,”苏佚道,“新帝尚未登基之前,按兵不动,京畿之地尽数戒严,以防叛兵来袭——如今这道密旨,在京郊大营已不算是秘密,人尽皆知。”
也正是因着先帝密旨,太子归来被阻在城外许久,京郊大营没有半点动静。
“叛兵?”苏青延愕然,“如今天下平定已有一十二年,早年间的叛兵大多成了匪类,隐入山林,难以成事……圣上如何会有这么一道密旨。”
“不知,”苏佚亦是摇头,“儿子身在军营,外部消息不甚流通,也只知有这么一道密旨。”
“看来,圣上是收到什么密报,却不曾告知朝臣,”苏青延沉吟着,“既然圣上有旨,他日新帝登基,倒也不会降罪于你们。”
“罢了,左右你身在军中,京郊大营又是握在帝王手里,于情于理,新帝不会轻易这么自断一臂,若有个万一……倒也能脱身而去,”苏青延微微一叹,“今日唤你二人来书房,乃是为了新帝登基后,我苏氏能有一条退路。”
苏佚沉默不语,苏慕容眼前却是一亮,她素来知晓父亲一片丹心,忠君尚实,哪怕被先帝架在半空中这么多年,心下也无半分怨愤之意,依旧还抱着待她入宫,他便告老还乡之愿,总觉得君臣数十载自有一番情谊在。
如今他能想开,着实再好不过。
“今日朝议,定下了几件事,也出了几宗事,你二人也跟着听上一听。”苏青延的声音在书房里缓缓传开。
“其一,先帝谥号已然定下,取中了‘昭武’二字。容仪恭美、昭德有劳、圣闻周达曰昭;刚强直理、威强敌德、克定祸乱曰武……倒也不负先帝生平。”
“其二,先帝出殡之日业已定在明日,明日一早,送先帝入皇陵。”
苏青延的声音停了一停,苏慕容眉心一蹙:“明日出殡,时间上会不会太赶?”
苏青延摇头:“早在圣上驾崩之后,礼部与钦天监等一众便开始拟定吉日,如今已是春回大地,越往下拖,天气便越是回暖……圣上殡天至今,已有数月,再不赶一些,哪怕是用冰,也压不住那股味道了。”
这说的也是实话,帝王之躯,合该早日归陵,否则异味一起,莫说皇室面上不好看,便是送殡的群臣那里,也该有异议,更兼之使太子有不敬不孝之疑。
苏慕容微微颔首,苏佚坐在一旁也跟着听,他二人这数月以来皆不在长安,若说长安局势、朝堂风向,却也只能依托老父作为消息来源。
见这二人没有再开口,苏青延则接着往下说:“其三,吴王年幼,虽已封王,却久居宫中,太子仁德,夷李氏一族,使吴王交由良妃膝下教养,以待其成年出宫建府。”
太子入城,李氏将倾,这是必然的结果,剩下的,则是暗地里的博弈。
李氏倾覆,吴王一党在朝中势必受到牵连,更兼有其他党系落井下石者……经此一难后,于朝中再难复起,连带着吴王本人,也被捏在良妃手中,日后怕是久居宫中,唯有成年之日方才会被放出来——依附于吴王的朋党显然等不到那个时候,而那时,卫信也将在皇位上坐了四五年之久,足以使其把控局势,收拢君权。
更甚者,留吴王一命何尝不是向天下人昭示新帝之仁德,向他其他兄弟卖好,而吴王便是卫信高高挂起的千金马骨,就差说只要归顺,便既往不咎。
此举,当真算得上是一石三鸟,既拉拢了人心,又放缓了态度,不至于逼迫太过,还落下一个好名声。
苏慕容与苏佚细细品味着这举动背后的深意,一事无人再开口说话。
却听苏青延道:“其四,淑妃于今日午时末,一杯鸠酒殉了先帝,如今长春宫里已经起了白幡。”
当下这时节,谁还管先帝嫔妃如何,更况论还是个失势皇子的妃子,在既定的大局下,淑妃的死亡,除了给吴王带来一条活路之外,这一条消息对整个朝堂不曾带来半分涟漪。
“其五,先帝既去,太子则需加封于诸兄弟。诸皇子加封亲王爵,封邑不变,每年税金自三成增至五成……今日朝中吵嚷至今,大半时间都花在封邑之上,以晋王、秦王为首的诸皇子,意欲改封藩属,而后被太子一力压下。”
虽说当下藩王久居长安,而非就藩,但藩属之地富余贫瘠则影响着一年到头所收拢上来的税金,富裕之地自然税收不菲,贫瘠之地,若还得了皇帝恩旨免去赋税……那这藩王便只有朝廷拨下来的俸禄,千百两的白银如何能供应王府上下一年的花销?
倒了一个吴王,剩下的却是十数个与卫信并不齐心的兄弟,更况论此时都是为了争夺自己的日后的利益……此时一退,怕是这辈子就都要止步于此,不是所有人都盯着皇位,但所有人势必盯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银子。
卫信占去了太子之位,日后加冕登基,富有天下,但他想要顺利登基,却也要过了他这诸多兄弟一关——朝中派系林立,若他摆不平这些人,待他登基,怕也要被这些人给架空在皇位上。
于是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整个下午都在这么吵嚷中度过,最后卫信寸步不让,硬是将这些人压在原属封地上,提了爵位,提了税金,提了俸禄,却未曾给他们扩大半分封邑,是以整个朝堂上气氛僵硬之极,最后不欢而散。
“其六,今日太子临朝议事,未见皇后,唯有良妃从始至终坐于侧首,旁听至末尾。”
先帝已去,新帝尚未登基,皇后尚未加封太后,却又有良妃在侧相陪,这却是来自后宫的另一种风向了。
“最后,这才是最为紧要的,”苏青延叹了一声,“因着太子与诸王不欢而散,我等一干老臣却要留在无极宫前殿商议剩余诸多事宜,不多时,太子与良妃所说,便从后宫传入了前朝。”
“太子问良妃,言:这天下,为君王所有,亦或是为朝中朋党所有?”
“良妃言:王与马,共天下。”
随着苏青延这话一出,整个书房里霎时一片沉默。
王与马,共天下,说的乃是东晋之时,以王导、王敦二人为首的琅琊王氏一族。
当时,西晋遭受八王之乱后又有五胡乱华、永嘉之乱以及衣冠南渡,天下动荡不安。
晋武帝司马炎之从子司马睿依靠北地大族琅琊王氏建立东晋皇权,王导主内,联合南北士族于朝中运筹帷幄,政令己出;王敦主外,总掌兵权,后又坐镇荆州,控制健康。
……琅琊王氏一族,大多身居显要之位,在东晋建立最初的二十年间,更有“满朝文武拜司马,琅琊王氏执天下”一说。
以大乾如今的局势,倘若一个不好,何尝不是在这天下重现一次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又何尝不会是草原部族南侵。
而“王与马,共天下”,又何尝不是在告诉卫信,君权旁落,自身积弱的事实?
历史,总像是在轮回,于是以史书为鉴,可以知兴衰,明得失……又何尝不让人自危?
苏青延为臣数十载,便是家中出了个凤女,他扪心自问,此一生不曾愧对过圣上,对君王忠心耿耿,是以多年的默契,让他心下多少有底,知晓先帝重情义,并非赶尽杀绝之人,是以他哪怕被先帝架在空中十数载,他也悠然自得,在其位,谋其政,无有二心。
但放在如今太子,日后新帝的身上,却是未必。
更况论那么一句“王与马,共天下”的诛心之言,以司马氏自比,以琅琊王氏与满朝文武相论——新帝心底,又该是个什么想法?
苏青延扪心自问,哪怕换做是他,他心里也要对着他们有所忌惮——而那位,是君非臣,心下的忌惮怕是只多不少。
事到如今,哪怕他与先帝再如何有默契,心下难免也要打个折扣:与天下相比,与储君相比,他苏青延,当真能凭着早年在先帝心里的地位而博得一条生路么?
若是新帝将这一条生路给斩断了呢?
“如此,父亲还是要早做准备,”苏佚道,“儿子今日归来,亦是有事欲告知父亲——先帝遗旨,待其殡天,儿子领京郊大营副统领之职……此事本该早些告知父亲,但因着军中交接耽误了些时日,紧接着便是李登封城,却是至今方才见着父亲一面。”
苏慕容面容露出一抹笑意,而后便是一僵:先帝将苏家架在高空中十几年,如今终于对苏家开始放权,却正值两朝帝王更迭之际,以良妃的那句话,以卫信的性子……怕是卫信对他们有多少依赖,便有多少忌惮。
更况论,待她成婚,苏佚却以外戚之身,在皇帝最为重要的兵权手上横插一手,卫信又该是个什么想法?
到那时,先帝再有如何多的密旨,怕也保不了苏氏。
苏慕容心下冰冷:武帝自她降生至今,对苏氏的猜忌当真消解了么——她做了新帝的嫁衣裳,那么她背后的苏氏呢?
换句话说,到了最后,苏氏一族,可还有一条活路?
书房里一片寂静,苏青延的呼吸声沉了几分,苏佚此时也褪去了唇边一直挂着的笑意,眉心起褶。
苏慕容徐徐吐出一口气来:“躲得了初一,又如何能躲得过十五……人善被人欺,父亲就是太过守着那些个忠君教条,才被先帝这么温水煮青蛙似的一步步逼到了这种地步。”
“父亲,我且问一个问题,”苏慕容的一双眼眸,在烛火下如同铜鉴般映着些许火光,“女儿自幼得父亲教导,要忠君报国——若是两者不可兼得,父亲又该如何选?”
苏青延目光锐利:“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良妃已经说了王与马,共天下,我们何不如就这么顺水推舟,效仿当年琅琊王氏?”苏慕容的声音里隐约带上了几分干涩嘶哑,“国不可一日无君,但这君王……却未必非得是那么一个。”
啪的一声,苏青延一掌拍在案上:“我教了你这么多年,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父亲息怒,”苏佚起身,微微挡住了苏青延怒视苏慕容的目光,“四妹妹自幼得父亲亲自教导,既出此言,定然有她的理由。”
苏慕容起身,看着不着痕迹护着她的苏佚心下难免有那么一丝暖意,然而此时若是再劝不回父亲,任由局势继续发展下去,给苏氏带来的只有灭顶之灾:“民心、士林声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忠义不能两全之下,父亲何不取大义为己用?”
“忠君,爱国,护民……这三者,到底哪一样最为重要?”
“如果单凭这些,父亲依旧无法做出选择,那慕容不妨再往上添上一个砝码,”苏慕容声音从喑哑逐渐恢复,越说越是顺畅,“钦州如何,信中到底空间有限,所见所闻,不如我亲自跟说于父亲听。”
苏青延与林氏不同,林氏久居后宅,操持家里,便是知道这些,除了担忧思虑之外,再无他法,是以苏慕容与林氏说起钦州一行时,多是些沿途见闻,连匪盗一事都多有简略,然则放在苏青延面前,却是将钦州、草原、青州、云州等地局势一一如实说来。
苏慕容的声音由最初的干涩到顺畅,再到后来的嘶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当可称王……还是说,父亲甘愿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而后便再也不管,任由整个大乾洪水滔天,任由草原部族南侵,任由这长安城里诸多臣工汲汲营营,整日里争权夺利,而不管北地百姓之生死?”
苏青延迟迟没有说话,只是昏暗灯烛下,他面上的褶皱沟壑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显得年迈地老人,坐在冰冷死板地太师椅里,带着种积年累积下来的沉默与僵持。
“父亲,女儿能不忘父亲当年教导,亦能不忘父亲初心,”苏慕容轻声道,“那父亲呢?可是已经被朝堂滚滚助攻裹挟进了迷途,可是已经被富贵荣华遮去了双眼,可是再看不清昔日立下的宏愿?”
一声声,一句句,苏慕容的声音并不算高,语气也并不激越,然而就是这么缓缓说来,却使得人心底沉甸甸的:“若是父亲看不清了,那便将这一切交到女儿手中,女儿自有法子,在北地为苏氏谋得一片净土……至少,他日如有万一,这天下,好歹还有苏氏一方立足之地。”
“……你可知,你这是在做什么?”苏青延年迈地声音里也透着无力,无力中又掺杂着几分愤怒与难以置信,“你这是打算裂邦而居,意欲在钦州建立一个国中之国——藩王早已不再就藩,你此举,又与谋逆何异?”
“哪怕就是藩王如此,他到底姓卫——是我大乾皇室,你呢?你又要如何自处?”苏青延的语调越来越高,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认的苍老与嘶哑,“待你百年之后,史书之上,又要如何评说?”
“——为父不求你能如同长孙皇后那般名留青史,却也不愿你被千夫所指,留万古骂名……”苏青延喟然一叹,“女子活在这世上,生儿育女操持中馈本就诸多艰难,更况论,你这么做,与武周又有何异?”
“哪怕当年武周治下是个太平盛世又如何?世人只道是贞观遗风……哪里将这些个好名声冠在她的头上?便是如今,提起武周,也不乏有牝鸡司晨、越俎代庖、霍乱朝纲之骂名。”
“那父亲便只是这么看着,看着西晋末年的八王之乱、看着史书记载的五胡乱华在我大乾国土上再次上演么?”苏慕容对上老人地视线,“王与马,共天下——至少天下之人拜司马。父亲,你觉得先帝的这些个皇子,哪个是好相与的,又或者说,他们哪一个是能撑得起皇位的?”
“固伦格一旦回返草原,为了巩固汗王之位,势必再次掀起南侵……这些消息,女儿一早便已经递了书信回来,可如今呢,朝中有谁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哪怕是有人放在了心上,那些个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如今的心思又都放在哪里?”苏慕容讥嘲一笑,“倾覆的江山,不变的世家……天子易换,朝臣难改,他们眼里,当真还容得下长安城之外的百姓么?”
“良妃娘娘自比司马,我苏家为求得一条活路,如何便不能做了那琅琊王氏?”苏慕容微微退了一步,缓缓在苏青延身前跪下,只一双眼眸映着烛火亮得惊人,“谋逆的,不是慕容,而是先帝留下的这些个皇子,他们在长安城里搅风搅雨,连带着朝臣也跟着分了派系争权夺利,他们的眼里,看不到北地被固伦格掳掠屠杀掉的百姓,也看不到草原部族的熊熊野心。”
“老实说,父亲,我不知你到底自欺欺人,亦或是心甘情愿被圣上困在这空中楼阁之中,但我看得清楚,看得明白: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苏慕容苦笑,“父亲以为,这江山与皇子可比得过父亲与先帝之间的君臣情谊?他到底是将父亲一个外臣看得重,还是将这他自己的天下,将他卫氏一族的基业看得更重?”
“父亲以为的君臣之谊,到底能剩下多少——剩下的到底是图穷匕见,亦或是父亲自己一个人的感动?”
“父亲,久居长安,久居高位,长安的浮华迷了你的眼……你有多久,不曾俯下身来,看看偏远之地的那些普通百姓了?”
“十数年的安逸,国丈的大饼,使得父亲你安居其位,磨碎了你早些年的斗志与锋锐,父亲,如今所得,当真是你早年所求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贵,君轻……百姓,国之本也,”苏慕容眼底含泪,“这些,难道不是父亲当年一点点掰碎了教给女儿的么?”
“父亲,为官数十载,你的初心,可还在?”
声声句句,点点滴滴,都在叩问这已然上了花甲之年的老人。
苏青延退了一步,膝窝触碰到了椅子,不自觉竟坐了下来,他的心神,也随着这么一番叩问,而陷入了迷茫。
他早该知道,早该料想到,没有一个君王,没有一个皇帝,能让人把手伸进自己的家务事里,更不能容忍,让外人来算计储君之位——无论算计的,是他的儿子,亦或是他的孙子,都不行。
而这么多年来,他在其位,谋其政,何尝不是陷入了安逸的牢笼?
朝中风云变幻与他无关,风雨如晦却裹缠不到他身上……是以他的心态一放再放,早已失去了早年尚还在户部时的小心与警惕。
却听苏慕容跪在地上,看着他继续说下去:“先帝有子十数人,又有谁可堪为君?若是君王有瑕——王与马又如何?史书评论又如何?父亲,你我活在当下,百姓之命,亦在当下啊!”
苏青延叹了一声,面上不自觉露出自嘲:“当年,先皇后……若是能压得住后宫,镇得住那些个妃嫔,好生整治宫中风气,这些个皇子们,何苦这么被身边人带着左了性情,又何尝有你一个女儿家生出这般野心的时候?”
苏青延面露疲惫,挥了挥手:“去罢,别在我面前跪着,你该跪的不是我,是我苏氏一族的列祖列宗——明日,帝王出殡,自长安至陵山,一来一回怕是要一日之久——你便在祠堂里好生想想,你错在哪里。”
“父亲……”苏慕容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见苏青延一声长叹,扶着椅子起身,背着手朝外走去,只是步履之间,却带了几分蹒跚。
一只显得粗糙却又带着韧性的手在苏慕容头上按了一按,却是苏佚微微弯腰朝她一笑:“你啊,就是太大胆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放心罢,父亲已经有所动摇,”苏佚也跟着叹了口气,“父亲也没说要你一直在祠堂跪着,我着人给你送一套寝具,一日三餐也让人送过去,明日晚上待父亲回来,约莫也就能想通了。”
苏慕容低低一叹:“谢谢二哥。”
茧子柔韧带着温热的手在她头顶又是一按:“谁让你我是兄妹呢……何必这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