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山陵崩

    打了这么一个时间差，三人策马疾驰，将这些事物安排好后，精锐护着太子殿下向东南而行，去寻找留在原地重建州城的苏慕容，以及若雨跟随队伍一道返程之外，方、顾二人一人一骑，朝着云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留在州城的苏慕容，此时正面带惊喜的看着石匠康盛带着人运回的一车灰岩。

    得到消息匆匆跟着苏慕容迎出来的魏峦面上亦是惊喜：夯土起房所需的主要材料一共有四样，为黄泥、灰岩、细砂、糯米水，糯米水在此时的钦州暂且不说，砂砾常见于山中河谷，便是一般的河流底部，大多也有沙粒淤泥沉积，只需着人起砂即可。

    而唯一关键的灰岩，将其粉碎后置入窑中烧制粉碎，混以细砂黄泥，能使土墙更加牢固，在抵御雨水大风时，也能减轻对夯土墙的磋磨——另外，灰岩更是烧制砖石的关键。

    北地虽然少雨，却也不是说完全不下雨，而灰岩的存在无疑是给房子又添上了一层防护。

    “四小姐，”魏峦朝着苏慕容一拱手，“这两天赵河带的人挖的砖窑估计还要三四日才能完工，但因为制砖还需晾砖、烧砖、焖窑，破费时日，所以小人觉着，昨日里和好已经醒上的泥，今日里便能制砖胚了。”

    苏慕容颔首，先前魏峦已经跟她解释过，钦州土质多为黄土，粘性大的同时也容易受到雨雪风沙的侵蚀，缩短土墙使用时间，是以想要仿着城墙那般的建法，夯土为芯，内外辅以青砖，一为防护，二为支撑，三为隔潮防震。

    是以这么算下来，所需的砖石不是小数，所幸与魏峦一道送来的赵河有烧砖的本事，此时倒也算是才尽其用，而这两天，赵河则是在招呼着能动弹的百姓在挖制火窑，众人齐心之下，半挖在地下的火窑已经初具规模。

    如今赵河正带着人帮着郎中们收拾旧州城，寻了城中被烧灼过的青石砖出来垒出如同坟冢一般的砖堡，砖堡正中开了一道门，却正是这两孔砖窑的入口，如今还正在建。

    砖此时不能烧，但能让日后用砖时，少等上两日那这活计便是值得的，苏慕容应下来便道：“如今留在营盘里的人不多，人手上的事，你们心里有数便好，莫因此起了纷争。”

    “四小姐放心便是，”魏峦笑道，“这些事哪些更关紧，小人明白，况且，便是小人不让他们做工，他们自己也闲不下来。”

    见魏峦如此说，苏慕容倒也放下心来，春耕时间未过，此时若能抢着时间多开一亩的荒地，秋日里庄稼收成的时候，仓中便要多上几袋粮，冬日里过冬也能更有几分底气。

    此番在此重建州城，苏慕容除了要新建邬壁与房屋之外，还要将这些跟着他们一道的百姓重登户籍，划分地方，重立府衙。

    而让这些为数不多的百姓趋之若鹜的，也正是如此，对百姓来说，屋子与粮食，无疑是最为重要的存在，如今他们以工代赈，于此处建城，日后便是这新城的第一批人，如今钦州州城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而新城一旦建好，城中百姓定然要从别处迁来，谁迁来不是迁，能早一日在新城扎根立足才是关键。

    是以短短两日的功夫，这整个营地里的变化不可谓不大：挖的差不多只剩封顶的砖窑，踩得劲道的黄泥，再远一些地方正推着木犁赶着牛马以及手持耒耜已经开出一片的良田，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有所变化，只是这却也让人愈发有盼头了起来。

    而待若雨与长林骑着马带着人以及护着太子车架返回营地时，映进眼里的便是这么一副农人惜春晚的模样，眼看着个个都忙忙碌碌的模样，营地外出现一个坟包式的存在，营地中央堆着一堆的石碳以及诸多灰岩，而地面上那被凿了个一丈深的斜坡，也在尾巴处甩了个弯，又有人在坑底掀着泥土向外扑撒。

    若雨坐在马上揉了揉眼睛：“我记得，咱们是走了一天半，对吧？”

    长林：“所以……苏四小姐这是打算做什么？”

    “建新城，”若雨脸上的表情垮了跨，“我觉得咱们这带着人回来，是自讨苦吃。”

    长林笑着探手摸了摸若雨头上的总角：“先苦后甜吧，这会儿你就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除了做工的人之外，该有的戒备却也都不少，早在他们靠近时，便有人前去通报，而本就带着方靖在围观康盛如何粉碎灰岩的苏慕容得了禀报，面上也有几分惊讶：“此去寇阳山三百余里，算算时日，如今也不过是刚到寇阳山下，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话虽是如此说，苏慕容却也带着人迎了出去。

    苏慕容的目光自队伍前方一路看到末尾，只见出去的队伍是什么样，回来时的队伍依旧是什么样，只是这其中却少了两个人的身影。

    “看这模样，应当是没有交手，”方靖低声道，“原本我还想着，将寇阳山打下来之后，或许能带回失踪的百姓，然后给咱们建城搭把手来着……倒是一场空想。”

    苏慕容笑了笑，然而这笑容方方露出来，她面上的脸色便变了。

    只见长林众人身后，有一队人马打着旌旗驭马疾奔而来，旌旗旗面明黄，上面绣着一个偌大的“御”字，而后一个显得瘦弱的太监一马当先，后面跟着数十个绣服打扮的暗影卫，却是圣上跟前的亲卫——与派到地方上的暗影卫不同，这些亲卫是指能在圣上眼前行走办差的——身上绣服玄底银线绣就的山川纹，可不是谁能穿都敢穿的。

    太监驭马一路疾驰，待离得近了看见营盘中所插的旌旗与一众身披甲胄的甲卫，以及那被众人拱卫在队伍中间的太子车驾，面目不由带上些许悲戚，嘶声力竭：“圣旨到——太子殿下何在！”

    这一声落在众人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而沉寂已久的太子马车车门，则一把被人推开，周王卫信朝着声音来处望去，眼底不掩震惊。

    那太监带着队伍奔行于太子车架前骤然勒马，连滚带爬地从马上下来，自怀中掏出圣旨来：“圣上驾崩，临走前留下圣旨，让奴才带人前来钦州报信——”

    “圣上有旨——令太子周王卫信即刻回返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