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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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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正清不以为意,只是往后倚了倚身子:“那也得方某手里,有把通天尺才行。”

    自进入钦州以来,贼寇四散,兼之鹰雕盘旋,他们一行人早已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而以钦州地界之广,钦州太守与寇阳山匪盗所图之大……可见一斑。

    只是话虽如此说,坐在位置上的方正清神色却是一片泰然,坐于原地如同古井无波,不见半分退缩与畏惧。

    “虽无通天尺,钦州却自有富贵阶,”江牧云,“就看方大人愿不愿意将这唾手可得的富贵,收于囊中。”

    “富贵……”方正清将杯中酒饮下,玩味地将这两个字在唇齿之间滚过一番,带着些许沉郁之色的眸子定定看向坐在上首的大当家的,“方某如今位列九卿,俸两千石,另有差事在身,一年到头安安稳稳拿到手里的,可不是个小数目——此次前来钦州,一为赈灾,二为问责于钦州太守朱东光。”

    方正清眉峰轻扬,身上自有一种常年身居高位而积下的势,厚重却又端方自如,此时犹如磐石一般坐于蒲团之上,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与朱东光那样的丧家之犬相比,本官却是舍不得如今在朝中的风光,所以大当家的,可要想好了。”

    江牧云盯着方正清像是在衡量着些什么,随后架腿而坐,身子也倚在了宝座一侧的扶手上:“方大人这可是……狮子大开口。”

    “凭的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江牧云似笑非笑,“富贵富贵。终究是富在前,贵在后。”

    “嗳,”方正清不以为意道,“权贵权贵,有了权,才能贵,有了贵……还怕没有富贵么?”

    一旁的冬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方大人,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买卖买卖,总得都有赚才算是生意——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

    “再者说,”冬实抛了抛手里的匕首,一刀戳进了面前的手把羊肉盘里,“如今朝廷怕都已经知道钦州地界不怎么太平,如此山遥路远之地,死上个个把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没有您,那还有下一位。”

    利诱不成,那就威逼,江牧云做了红脸,那她便配合着做个白脸也无妨,冬实似笑非笑的道:“须知强龙不压地头蛇,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方正清登时便哈哈大笑起来:“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寇阳山的金矿能让钦州地动牵连数十县,想必存储量定然不少——谁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多呢?”

    此话一出,坐在上首的江牧云面色微变。

    而坐于方正清对面的冬实则是一怔,再见江牧云略带难堪的脸色,冬实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但话又说回来……

    冬实一双眼眸似笑非笑,“江大当家做的这事……可不厚道,我还道是大哥想领着妹子一道发财,没想着干的,这却是无本的买卖。”

    按照大乾例律,金银铜矿乃是官属,非圣上所赐,不可私采、私铸、私贩,违者夷三族。

    然而早在方正清来之前,江牧云便与冬实敲定了一桩买卖,却是要冬实做个中人,自殊州购入大批奴隶,不拘年岁,不拘男女,以质估价,最低每人以三两银结算,若有美婢狡僮,则按其身姿样貌才学加价,上无封顶。

    莫要小看这几两的银子,一两银子换成铜钱便是一贯钱,一贯则有千枚铜钱,是以三两银的价格,便是三千枚铜钱……乡下多以物易物暂且不说,便是长安城里物价高一些,五枚铜钱足以使一个壮劳力吃的肚饱腰圆,节省一些的,一百枚铜钱便足以一家五口过上一旬——这还是长安天子脚下。

    然而以如此的价钱,冬实问江牧云能吃下多少时,江牧云却道她能送来多少,他便能吃多少,因银子占地较大,他以黄金与她会账。

    当时冬实还在想,他背后靠着什么人,如何敢说出以黄金会账的话,此时来看,却是她未免思虑太多。

    “嗳,说笑了,说笑了,哪里就当真无本了,”江牧云笑道,“这寇阳山的金矿再如何,却也是矿石,总得让人着手从石头里将金子给练出来,这里头花费的人力物力可不是一笔小数。”

    “再者说,年前一场地动,老哥我这金银寨里可谓是死伤惨重,”江牧云点了点几案上摆着的鸡鸭鱼肉,“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才能在得知朝廷钦差大人与殊州醉琼枝入我钦州之后,置办出个这一场宴席来。”

    江牧云往后头的宝座上一倚,靠在那灰毛狼皮做就的垫子里,微微一笑,“今年的收成怕是不怎么好,所以才请了冬实姑娘过来一叙,好歹为这寨子里添些人口——再则,也请方大人手下留情,毕竟这细水……还是长流的好。”

    场中宴席还在继续,下面的头头们已经顾不上抬头,只是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物,或拉了人在怀里嬉戏,或取了酒肉与兄弟痛饮,兼之那亭子中一直不曾停下的鼓乐,以及不停轮转更换的歌舞,倒更是衬得这上头的几位“大人物”们之间气氛微妙。

    冬实歪着脑袋盯着江牧云看了一会儿,瞥过方正清泰然自若的身影,不由勾唇一笑:“罢罢罢,哥哥终究是给妹子分了口肉,妹子也不是什么狼狗心肝儿的,也比不得方大人那般底气十足……可这做生意嘛,利字当头。”

    “所以我只问哥哥多要这一成的利,如何?”冬实此时一身红衣,眉目艳丽,眼波流转之下,颇带着些许摄人心魄的意思,“若成,妹子我现下便出山,回殊州去给你忙活此事,若不成嘛……买卖不成仁义在,妹子只管来这钦州一趟,还了当年给苏四小姐欠下的人情。”

    “好,”江牧云道,“妹子爽快,不过多分妹子一成利罢了,留得青山在,还怕这山里不出金子么,妹子只管往钦州送人便是,哥哥我在钦州接着……只是之前却不曾听说,妹子和这当朝太师府有什么交情。”

    话说到这里,这事便算是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嘛……

    冬实嘿嘿笑了两声:“这却是妹子识人不清,教人骗了个彻底,当年勉力将其杀之,却也被人一路追杀,幸得苏四小姐所救,倒也因此欠了一份人情。”

    都是在道上混的,虽不是一地,却也不能消息不灵通。

    殊州醉琼枝最先乃是沧澜山风波寨的大小姐,四处惹是生非,最后听闻在长安遇到了个心上人,宁要舍了寨子不要也要嫁了那男人,只是男人薄幸,最后还是负了这大小姐,被她斩杀于剑下。

    可那男人家里是做官的,想当初那一张通缉令遍布长安附近诸多州县,轰动一时,而后这风波寨的大小姐也不知到底是如何脱的身,终归最后是接管了沧澜山风波寨,成了新一任的醉琼枝,而后便开始在沧澜山蓄养面首。

    想来,冬实所说的这份人情,便是当初那时候欠下的。

    江牧云看了一眼陪坐在冬实身旁的少年人,倒也算是眉清目秀,一副安顺的模样:“若是妹子有意,这小玩意儿便一道带回去罢,放在我金银寨里,也没几个好这一口儿的,养着也是浪费粮食。”

    这便是成了。

    冬实秀眉微挑,带着些许泼辣爽朗:“那妹子便却之不恭了!”

    上座的江牧云颔首,而后看向一旁的方正清:“方大人考虑地如何?”

    方正清慢悠悠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便如大当家的所说,细水长流么,咱们各退一步,这姑娘提了一成利,我么,便要这金矿的一成利,如何?”

    不等江牧云开口,方正清便接着道:“我既然拿了你这一成利,便将这下金蛋的老母鸡留在这里,朝廷那边,方某自然会替大当家的打点好,帮大当家的解决这后顾之忧……只是,大当家的也得给替方某解决后顾之忧才行。”

    本来想要说些什么的江牧云停住了,而后面上噙了一抹笑意:“方大人不妨先把这后顾之忧说来听听,力所能及之地,在下义不容辞。”

    方正清笑了笑,看着江牧云道:“我要一个人。”

    “钦州太守,朱东光。”

    江牧云玩味一笑:“哦?”

    “听闻朱东光与大当家的做过这人口买卖的生意,”方正清道,“方某乃是朝廷钦差,往这钦州一趟,总不能无功而返,就是不知道,大当家的能不能舍了这昔日的盟友了。”

    “大当家的若是应允,”方正清双手笼袖袍中,眼含笑意地看向江牧云,“那这一成利……便当做每年冰炭年节的孝敬了,给多给少,全看大当家的心意——还是那句话,大当家的为方某解决后顾之忧,方某在朝廷上头,自然也能帮大当家的遮掩一二,解决些许麻烦。”

    “现下,就是看大当家的,愿不愿意同方某做这么一笔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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