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章,吾乃汝师,怎生妄念?
季知夕眼前的一片沙漠,更像是在上演着一场无名的电影。而季知夕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他就这么站在森林的角落里,看着他背着他在沙漠里一步一步的行着,那才是故事原本的主人公啊。
画面一转,太阳已经沉沉的向西落下,大漠里的烈日照着滚滚的黄沙,浮出了层层的热浪。
幻境里的季知夕好像背着宗彦走了好久,渐渐也没了力气。他的嘴唇干裂的泛着白,深深的裂开了纹路,露着血迹。身后的宗彦仍没有丝毫的生机。季知夕将宗彦放下来,自己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他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气,汗水滑落在沙中,转瞬升腾化为一抹微不足道的热气。
他没躺多久,就将宗彦扶起揽在怀里,然后竟然袒出臂膀,拿出残阳浅浅的划了一道。
鲜红又灼热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滴进宗彦的口中,宗彦嘴唇仿佛在微微的颤抖,他的唇被这几滴鲜血染得妖冶非常。
画面外的季知夕看清了,不,他根本不是什么季知夕,他是顾离,仅仅是一个局外人而已。
幻境中季知夕的手臂上,竟然深深浅浅的划着很多这样的伤痕,在炎热的沙漠里被汗水浸的不好愈合,都狰狞的发着白。
顾离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原来,原本的季知夕,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么?那么自己对宗彦的一点可怜爱意,又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呢?
画面里的季知夕没耽搁许久,又艰难地背着宗彦走了起来。后来,画面又一转,前面出现了一片沙漠中的绿洲。
季知夕喂仍旧昏迷的宗彦喝了水,才又继续前行进入了那片树林。
树林里很静,没有虫鸣和鸟啼。也像季知夕身处的这片树林一般,满是沉沉的雾霭。
画面里的季知夕背着宗彦来到了一棵高耸入云的树下。季知夕将宗彦小心翼翼的扶坐在一旁的树下。自己则走近了刚刚的那棵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说的是:“渡缘山弟子季知夕求见薜黎仙君。”
只有空旷森林里的回音。季知夕再拜,又说了一遍:“季知夕求见薜黎仙君!”
雾霭中的枝头,传来了一个空洞的声音:“你也有求于我的一日么?”说着,一位红衣女子从树上翩然而下。
那女子站在了跪倒在地的季知夕面前。俯身抬起了他的脸,说道:“小哥哥,你想救你的师尊么?”
说着饶有趣味的端详了季知夕一阵,才又缓缓开口问道:“那你想用什么来换呢?”
“任凭仙君。”
“哈哈,小哥哥,你们一起杀死我唯一的孩子时,可并不是此时这样的低眉顺目啊。”
顾离听了不由心中一惊,说话的是刚才将他从树上推下来的那只罗刹鸟!那场梦里,被宗彦杀掉的罗刹鸟,是她的孩子?
幻境还在继续只不过画面像是静止了。过了一阵,季知夕又恭敬有礼的磕了一个头,郑重的说:“恳请仙君相救吾师,吾、愿以命偿。”
罗刹鸟又低下身子,像刚刚摩挲顾离的眼帘一样,又摩挲了一下幻境里的季知夕。说道:“我要你的命何用啊,我想要你的眼睛。”
季知夕几乎没有停顿,连忙说道:“多谢仙君。”
罗刹鸟留下了一棵草药,转身离开的时候,留了一句话:“留好我的眼珠,需要时,我自来取。”
季知夕拿过草药的手,几乎都是在颤抖着的。他害怕浪费了每一点的药草,拿石块捣碎时格外的小心翼翼。
直到喂给了宗彦,他才像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将宗彦揽在了自己的怀里,看着宗彦的眼皮微微一颤,竟然落下一行热泪来。他轻声的唤:“师尊,师尊”
“咳咳”宗彦缓缓的睁开眼,看了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又偏头看了一眼身边挂着泪痕的季知夕的脸。向后闪了闪身,虚弱的说了一句:“成何体统!”
季知夕的手仿佛受了炮烙一般的怔住了。他呆愣在原地,犹如一株枯槁的树木,脸色惨白如纸,透出了青灰色的死气。过了好一阵,才抬起低垂的头,直视着宗彦。他问他:“师尊,你是不是从未看到过我的感情?”
“荒唐!”宗彦还很虚弱,可这句训斥,却好像花了他全部的气力!
“吾乃汝师!怎生妄念!”宗彦虚弱的起身,只留了这句话,随手化了一只鹿,那鹿通身耀着银光,像暗夜里流转的星辰,晃人的很。晃得画面里的季知夕都泛了泪光。
宗彦走了,腾云驾雾,转眼就消失在沉沉的大雾中,那是书里的季知夕背着他走了几天才走来的路,他转瞬就离开了,只留下被拨开的云雾,转瞬也合拢了。
幻境外的顾离看着幻境里的季知夕,甚至也觉得眼睛灼热起来。
昨天宗彦那句“心悦。”看似轻巧。却原来是原主做了多少事才换回来的。可是他却没等到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卷带了漫天的黄沙,一时吹得季知夕看不清周围。
一阵狂笑声像要划破他的耳膜。等顾离再回头的时候,幻境已经散了,周围暗了下来,又恢复了一片黯淡。
他又是仅有的季知夕了
“你看,小哥哥,你果然欠我一双眼眸,怎么样?该还我了吧。”是罗刹鸟,幻境里的薜黎仙君。
“铮——”残阳被掷在地上,发出了阵阵悲鸣。
季知夕缓缓抬起头,那个一袭红衣的女子正站在他面前。她毫发无损,面带笑意。
真没用啊连这么仅有的一次机会也浪费了。这只罗刹鸟不设防备的机会,怕是再没有了。
薜黎仙君略略弯腰,眼睛笑的弯弯的,低头说:“请吧。”让后努努嘴看了看地下的残阳。
季知夕缓缓的将手伸向了残阳。他的脑海里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争吵。
一个声音问他:你有必要为了宗彦做到这种程度么?这是原主的允诺,你需要自己来承担么?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你不是说爱他么?难道什么也不愿意为他做么?
季知夕握着残阳的刀柄,缓缓的将刀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