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三十七章
大阿哥和胤礽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 朝中内外知道得门清，当老子的自然更加心中有数，是以, 康熙之所以会在洗三礼上抛出皇太孙这道炸雷, 自然不可能全然只是因为大阿哥在洗三礼上的几分小心思, 而是因为, 成年阿哥们马上要封爵出宫了。
作为一个父亲，康熙自然希望兄友弟恭, 作为一个皇帝，康熙也同样希望儿子们不要兄弟阋墙, 毕竟国之祸十有八/九都始于内乱，皇子们若是拼杀起来，于朝于他都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说白了, 大阿哥的小心思只不过是点燃了康熙内心早已存在的忧患——
出宫便要封爵要分旗要分佐领人手, 在紫禁城中尚且小心思半分不收敛, 出了宫只会更加越演越烈, 毕竟大阿哥作为长子, 且还有军功在身, 总没有因为这点防范而降了他的爵位，叫底下的弟弟们给越了过去, 回头还得给弟弟们请安, 是以, 立皇太孙固然是有对胤礽这大半年以来的努力来得满意的缘故，更多的，还是旨在一颗甜枣一顿棒槌，为了给大阿哥和其他即将出宫的阿哥们提个醒。
胤礽心中隐隐有所觉, 再加上过后石文炳一提点，瞬间就明白了自家老爷子的意思，而严晓晓抱着刚被赐名为弘昊，新鲜出炉的皇太孙，刚生产完的脑子感觉有点懵——
“我说怎么洗三定在了太和殿，还又是赐名又是皇太孙的呢，闹得我险些以为……”
先前也就是被孕激素给弄得感情用事了，回过神来严晓晓就觉得不大对劲，老爷子表达起感情确实从不含糊，在仁孝皇后和胤礽身上确实也破了不少例，可若说为这么个刚刚落地的孩子破例到这种程度，到底是不太合常理了些……
说得难听点，不是咒自己儿子，而是这年头的存活率实在是太低了，康熙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大阿哥和胤礽前头生生是夭折了一大串儿，就是胤礽，哪怕生出来被疼进了眼珠子里，也是到了两岁才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子。
如此之下，反而是掺和上政治考量反而叫人觉得心安些。
“阿玛是父更是君，这样倒也好。”
胤礽俨然也有同感，虽说这样说来多少显得有些讽刺，可天家父父子子之间本就是如此，要说无情也不至于，可总归是以大局为先，胤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感情总是脆弱的，相反的要保持立场一直却还简单些。
“倒是便宜这臭小子了。”
在毓庆宫之外的地方阴谋算计已经足够多了，胤礽并不想把这种气氛也带进这里，便是轻轻一戳正睡得吹泡泡的自家儿子，得了严晓晓下意识的一记白眼。
“他这嗓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要是被您弄醒了闹起来，我可应付不过来。”
看着自家儿子皱了皱眉头一副就要醒来的样子，严晓晓连忙一边轻拍着一边抱着在屋中溜达起来，好一会儿见着又转过脸睡沉了，才回过身来，看着正摸着自己鼻子的胤礽接过话。
“咱们在这儿哭天抢地的，要是叫旁人知道了指定要怎么说咱们得了便宜还卖乖呢，你有这闲工夫逗孩子哭，不如去给那位扎扎心，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忍不住了捅了汗阿玛的肺管子，叫汗阿玛干脆收拾了，也省的你儿子一天到晚被拿来当枪杆子做筏子，回头还叫人以为这是得了多大的便宜。”
“这哪用得着我给他扎心，你没瞧见他今天的样子，就凭着当时汗阿玛瞧他的眼神，估计这会儿正既惊且怒着呢！”
气氛活了，胤礽也有了心思玩笑。
“哈，幸好那会儿岳父拽了我一把，不然哪有这些热闹瞧。”
严晓晓再度一记白眼，“德性！”
胤礽猜得不错，这会儿大阿哥确实是满心惊怒，只是明白人并不只有他们，至少大阿哥还有个几十年来揣摩圣意都快成精了的明珠——
“您如此这样到底是为了哪般？”
明珠虽是大阿哥党的领头人，却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的时时跟在对方身后，是以，他并不知道大阿哥在背后弄出了这样的昏招，还摆在明面上叫老爷子看了个一清二楚，心里头深感无力，面上却还是只能耐心又耐心道。
“这么些年下来您也明白得很，您越是表现出急切的模样儿，就越是叫皇上心里有想法，如今东宫那位的一切荣光都是老爷子给的，你上赶着给那位没脸，不就变相的是在跟老爷子过不去？说得再大一点儿，您如今能这样万般挑衅东宫，若是有朝一日东宫真的被拉下来了，是不是日后就会这样挑衅皇上？东宫那位现在已经懂得将劣势转为优势，您怎么还非要在这上头犯傻？”
大阿哥不好说这是跟大福晋夫妻二人被刺激之下随口而来的昏招，干脆闭嘴不出声。
“不过是个才落地三天的孩子，太和殿洗三也好，皇太孙也罢，您何需这样的心急？皇上自己也亲口说了，之所以是皇太孙不过因为他阿玛是太子，说句大不违的，若太子不是太子了呢？究其根本，关键还是在太子身上。”
见大阿哥面上的惊怒之色慢慢退去认真的抬眼看向自己，明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一山不容二虎，东宫和老爷子之间本就有天然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如今太子学聪明了，摆出一副唯君父是从，完全依附老爷子生存的样子，旁人越是挑衅，老爷子便越会有种保护者心态，同时心底怕还有借着太子来观察旁人的用意。”
大阿哥有点明白了，“所以这个时候做得越多越错，不做反而没有外忧会生出内患？”
“正是！俗话说得好，远香近臭，话虽糙理儿却是这么个理儿，如今不日就要分封出宫，您少说也跑不了一个郡王，到时候您有人有权有钱，能做的事海了去了，而那位却只能终日在紫禁城中在老爷子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好的自然会被放大，不好的同样也会被放大，如今老爷子正值盛年还没什么，等再过几年呢？人越老越害怕失去，老爷子会疑心旁人惦记皇权，同样的，那位当了二十多年太子难道就不想要喧宾夺主？养兵千日不过是用在一时，如此，您又何必当那出头的喙子，执着于这些小节呢？只要您能沉住气，将来自有大用。”
明珠定定的看着大阿哥。
“自古没有嫡孙比照庶子的例，却总没有当儿子的越过当老子的，太子是虚两岁被正式册封，总没有当儿子的还赶在老子前头，至少也得过了两岁，而两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事太多太多了。”
不得不说，明珠确实将康熙的心思揣摩得十分精准，甚至将胤礽最大的为难猜出了个十之七八，若是严晓晓在场怕是都会想要给明珠鼓掌，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有些事严晓晓意识到了已经解决掉了，眼下里明珠却显然还漏掉了极为紧要的一茬儿——
神队友固然可以以一抵十，可猪队友却能以一抵百。
于是还没等大阿哥来得及调整策略’重新做人’，紫禁城中，或是说毓庆宫中就出了一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