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七章
严晓晓做了个很怪的梦。
梦里头自己变成了一个建筑工人, 可着劲的搬砖啊搬砖搬得浑身大汗，还没等她喘口气呢又见推土车莫名其妙的压了上来，压了一道儿还不算竟是压过来又压过去的, 叫她骨头都要疼碎了, 直叫严晓晓吓得一激灵瞬间睁开了眼, 可梦是假的, 身上的痛感却是真的，下意识的抬了抬手, 严晓晓只觉得酸得厉害，她也不是什么不懂人事的小丫头, 扭过头见着一旁睡得正香的胤礽，只在心里大呼了一声，禽兽！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严晓晓也不打算睡了, 索性撑着起了身, 下了床严晓晓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个人鱼公主, 走一步浑身痛一阵的也是没谁了, 屋外听见里头的动静便是将门打开了一小半边儿, 飞快的闪进来两道人影, 二人都是严晓晓从石家带进宫用惯了的伺候人，一个叫碧珠一个叫红釉, 见着自家主子模样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小脸红扑扑的扶着严晓晓就往浴房去。
而正当严晓晓浑身没入热水之中, 总算是觉得松泛了一些的时候，原本睡得香的胤礽却是闭着眼抬手在床上扑腾了起来，作为被康熙从小按照皇帝标准教养的皇太子，胤礽其实睡相来得相当的规矩, 可就跟一般嫔妃不得伺候皇帝一整夜一样，胤礽从前又没个正经上得了玉碟的伺候人，就是李佳氏再得意也只能到他屋里头伺候半晚就得退下，是以除了小时候被康熙带着在乾清宫的大床上父子俩一起睡过，长这么大胤礽还是头一回跟别人一起一夜睡到天亮，胤礽觉得这感觉很不坏，便是下意识就在床上找起了自家老婆，可一够没够着，再一够，咦？怎么没人？
胤礽也睁开了眼，披了件寝衣坐了起身人还有些呆，直到听着屋里另一头传来的水声才回过神来，乐颠颠的下了床直蹦自家老婆而去，于是就当严晓晓在沐桶里泡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就听自己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道半带着不好意思的声音——
“昨天真是辛苦你了。”
不知怎么的，严晓晓只觉得这话里头哪哪儿都透出了点贼兮兮的意思，没忍住抽了抽嘴角，嘴上却是也没在客气。
“那可不是？我这身子骨都快累散架了。”
胤礽想过自家老婆可能会娇羞得一塌糊涂，或是一脸小意的直说没有的样子，却没想到遇上的是严晓晓这么个适应能力巨强，半点不带客气一下的主儿，便是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愣，而后又觉得挺有意思……他原就不是事事规矩板正的人，也不大喜欢就夫妻二人独处的时候还要一本正经，便是回过神来只觉得越看自家老婆越觉得合心意，且严晓晓又刚刚起身声音里头还带着一点鼻音，就更是怎么听怎么像是有点撒娇的意思，更叫胤礽乐得配合了起来。
作为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到长大的皇太子，能叫胤礽花心思的人无非就是康熙和宁寿宫的老太太，而就是叫他花心思了他来来回回也就那么两招，要么就是可着劲的送东西，要么就是说话关心几句，可眼下里哪一种似乎都不大合适，便是搜肠刮肚的大半天，想到小时候自己给自家亲爹捶肩的时候康熙乐了快小一个月，心中一定，就是这个了！
于是严晓晓等了老半天没听到胤礽接话，还以为这二太子怎么着了刚准备回头看看的时候，就感觉到一双还带着温热的手抚上了她的肩头，柔柔的给她按起了脖子……胤礽向来是个只有别人伺候他没有他伺候别人的主儿，按得并没有什么章法甚至还微微有些疼，且他从小就弓马骑射一日不落，手掌上还有着常年拉弓握剑的茧子，比不得身边的丫鬟们伺候得舒服，可严晓晓却也没有叫停，只由得他略带粗糙的手笨拙的给她捏着脖子捏着肩。
说实在的，严晓晓对于胤礽其实一直以来感观来得并不算太好，毕竟再是被索额图所误，再是也半拉的被自家亲爹给坑了，他自己个儿也怎么着都一个识人不清自视不足，且想想历史上太子妃的日子，过得也不大有什么滋味儿，便就是认了跟他绑在一条船上这个事实，严晓晓也远没有什么一上来就要掏心掏肺上赶着给对方卖命的心思，反而大多时候都抱着得过且过，不能过就干脆捧自家儿子上皇太孙的位子的想法。
然而眼下里她心中的那条防线却是稍稍松了一松，她本就是个对敌人有多心硬对自己人就有多心软的人，胤礽又率先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虽说这里头少不了石家得用等等因素，可到底是他先一步的表达出了自己的善意，且她也明白作为皇太子的骄傲，能叫他这样放低身份的来伺候自己也着实算得上是有几分真心了，想到先前对方对自家阿玛连带着玛法的身体多番关心，且又是催着内务府整修毓庆宫又是叫人按照时下京中流行的式样打了一盒又一盒的首饰，再瞧见请过安就退在一边的碧珠和红釉眼中丝毫不遮掩的为自己高兴的模样儿。
严晓晓眨了眨眼，好像这太子也还行？
大概是从前对胤礽的印象来得实在一般，便是这会儿眼见着对方竟还挺妥帖的，这前后对比之下严晓晓心里头的分数一下就上去了，连带说话里头也跟着投桃报李的带上了一分真心。
“您昨个儿又是应付兄弟们又是应付宗室大臣们，用了不少酒也辛苦得够呛，我这儿很用不着您这样，我叫人备了醒酒汤和热水，等会儿您也泡一会儿，多少能松快些，回头可还有得忙呢。”
“诶！”
胤礽听得心里头甜滋滋的，觉得到底有老婆跟没老婆就是不一样，却也不想想李佳氏一个当庶福晋的哪来那么大胆子给他安排这个安排那个，更不可能用这拉家常的口气跟他说话，胤礽却是不管这些，只径直笑眯了眼，飞快的应了一声。
等夫妻二人好容易收拾完又换了衣裳出来，知道自家主子等会儿还得忙着去请安的毓庆宫宫人们，早就把早膳给摆上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是胤礽，就是这早就吃腻歪了的御膳房的膳食也吃得格外香了起来，严晓晓更不用说，昨天饿了一天到现在统共就喝了杯白酒吃了块生饽饽，不闻到饭味儿还好，这会儿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要不是顾着多年来都快养成了习惯的规矩礼仪，都要直接上手啃了才好。
于是胤礽又大开眼见了一回，这紫禁城里头的女人哪个吃饭不是两筷子下去就喊饱的，就是宁寿宫老太太也都是靠哄才能每日多吃上半碗饭，又哪里见过严晓晓这般喝了一碗粥还觉得不够，又给一旁的丫头打眼色示意再添一碗的？便是也顾不上自己吃不吃，就朝着一旁毓庆宫的大太监王朝卿嚷嚷上了。
“你个没眼力见儿的，没瞧着你主子娘娘用得香？还不快把这几个菜都端过去，非得你碧珠姐姐围着桌子转悠来转悠去呢？”
王朝卿：？？？
想着碧珠和红釉昨天还堆着笑一口一个王大总管的跟自己打听着毓庆宫的规矩，转头天才亮人竟是成了姐姐，王朝卿险些被自家主子这不要脸讨好女主子的话给弄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出来，却也不得不赶忙上手端着胤礽这边的菜一溜儿的摆在了严晓晓跟前，严晓晓是真饿，也顾不上这些有的没有的眉眼官司，只等吃饱喝足了缓过劲儿了，才朝胤礽不好意思一笑。
“哎呀都是我吃得太多了。”
“哪多了？这不吃饭身体哪能好，你瞧这紫禁城里头病病歪歪的那样多，还是你这样好。”
“那倒也是，您说得有理儿。”
王朝卿再度：？？？
看着桌上几乎被一扫而空的小菜碟子，他只觉得这夫妻俩也算是不要脸到一块儿了，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怀念起了从前那个高冷的太子爷，可皇太子夫妇哪有功夫搭理他，眼见着天已经大亮了，便一前一后的起了身，开始了今天的正经事儿。
能叫他们去请安的呢，宫里头就一个康熙和一个宁寿宫老太太，其余的哪怕是佟贵妃，那也只能算是妾室，再是位分高也没有叫嫡子请安的道理，便是都凑在宁寿宫里一次见了就算完事儿，宫妃们谁也不是吃饱了撑的想得罪一下下任主子爷和主子娘娘，一个两个的都客气和善得很，老太太也不是什么挑剔人，听着严晓晓说自家外祖母是蒙古人能说得一口流利的蒙语就更是一连说着好，而从宁寿宫拎着一大堆赏赐到了乾清宫，也没有什么不好应对的事儿。
要说胤礽成婚了最高兴的绝对跑不了一个康熙，眼见着皇太子夫妻联袂而来，说话神色之间一副相处得还不错的样子，康熙只觉得老怀安慰，而有他震着，底下跟着的一串儿皇子阿哥们自然也只能一串一串恭贺的话不要钱的往外扔，就是心里头老大不得劲儿的大阿哥也只能忍着牙疼堆着笑一同道贺。
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严晓晓又收到了一串康熙的赏赐，斜眼瞟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串儿捧着这个如意那个珊瑚的宫人，心中只感叹着难怪不这倒霉太子招人恨呢，正嘀咕着，却感觉到身侧一大上午都毫不遮掩脸上得意劲儿的胤礽脚下突然顿了一顿。
“咱们去看看额娘吧。”
说来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存的是个什么心思，大约是想着叫胤礽跟自己亲妈隔得近点儿？便是这毓庆宫的隔壁就是奉先殿，可这里头又不光只供着仁孝皇后一个人，还有着历代的皇帝啊皇后的，就跟寻常人家家里头没人会搁祠堂旁边住着一样，严晓晓瞧着毓庆宫这边张灯结彩一派喜庆，再转头瞧着奉先殿这边庄严素净的模样儿，只觉得哪哪儿说不上来的怪异，再转头看着胤礽面上虽不至于满是哀色，却也收敛了原本喜色的神情，严晓晓不由得觉得这娃也是来得悲催，却又觉得眼下里这会儿说什么都不大合适，便只跟着胤礽的脚步，进了奉先殿一左一右的跪在了仁孝皇后的画像牌位跟前。
“额娘，儿子和儿子媳妇一起来看您了，这还是您第一次见她呢。”
仿佛是怕惊扰了自家额娘，胤礽说话的声音很轻。
“您瞧，这一眨眼竟是儿子都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她是瓜尔佳氏的姑娘，她阿玛和玛法都对儿子很好，她也很好，咱们以后一定能过得和和乐乐的，您不要担心，便只管等着咱们以后带着孙子再来瞧您就是了。”
眼前的胤礽没有一点在外头的皇太子的不可一世的模样儿，只仿佛是个天底下再寻常不过的儿子在跟自己的母亲说着闲话，或许是这样阴阳相隔说话的情景本就没由来的叫人来得伤感，也或许是因为历史上的胤礽到底是结局不尽如人意，映衬着眼前这带着期盼的话显得格外的可怜，严晓晓不知怎么的心中却是莫名酸涩的厉害。
“阿玛对我很好，可要是您在，那就更好了……”
胤礽的声音越发的轻了，可在这空旷得只有一丝噼啪火烛声的奉先殿里却仍是叫严晓晓听得清清楚楚。
“额娘听得到呢，叫我日后好好管着您呢。”
严晓晓的声音也很轻，她并不擅长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况且这事儿也没法安慰，然胤礽需要的却也不是什么劳什子的安慰，他只是一个人太久了，康熙虽然心疼肉疼着他，却到底不是他一个人的阿玛，宁寿宫老太太也对他好，却也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是太子是嫡孙，所以他并非不知道索额图有自己的小思量，也并非不知道索额图在外头打着他的旗号干了不少蠢事，可索额图到底是只有他，于是眼下里听着严晓晓这不是安慰的安慰，却只觉得仿佛胜过了千言万语。
是啊，他以后再也不是一个人了，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补深水鱼雷的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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