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十八章
被乾隆冷冷注视着的长春宫, 此刻确实是上下乱成了一团,唯一安静的寝殿之中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静谧,宫女太监们都垂着手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只恨不得叫人当做背景板才好, 便是在这长春宫中向来说得上话的常嬷嬷此刻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淡定模样儿, 只眼儿不错的盯着正跪坐在床榻边的老太医。
“二阿哥脉象凶险, 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宫中的太医说话向来是说五分留五分的,毕竟这久居深宫的人秉性异怪的多了去了, 总有那接受不了现实拿奴才拿太医撒火的,是以不管能不能治太医们都总会说上几句安心将养大好可期的套话, 算是约定成俗了的惯例,而能叫太医破了惯例说出凶多吉少这四个字,可见眼下永琏的情形有多不好, 换言之这便等于是已经宣判死刑了。
殿中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把头垂得更低, 原本乖乖伏在床边握着永琏手的三儿也再顾不上素日里端庄大气的公主架势, 径直哭了出声, 常嬷嬷脚下一踉跄只觉得这天都要塌了, 下意识就回头看了眼往日里总是斜挑着眼尾说着‘慌什么’的自家主子, 却见严晓晓端坐在一旁的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具体神情, 只是听到这样的消息那身子却仍是动也没动,常嬷嬷自以为自家主子也被打击得回不来神没了主意, 心中更添绝望, 却又有些不甘心, 便勉强振作起来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朝太医道。
“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了?”
常嬷嬷觉得自家主子实在是来得命苦,外人总以为一朝嫁入皇家成了储君的福晋,又一朝入主中宫成了六宫主宰天下之母,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道不尽的艳羡嫉妒, 可她跟在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不知道这其中的苦楚?
从前还是皇子福晋的时候便被那高氏压得抬不起头,说得难听点往外头有多风光往内就有多艰难,好不容易熬到成了皇后,高氏也一朝跌下了神坛,又还要应付不省心的婆婆,好不容易婆婆也摊上了大事儿被贬去了五台山,又还有皇上千方百计的为难,好不容易皇上也奈何不得长春宫了,小主子又遭了这样的事儿。
永琏身为中宫嫡子,打小就在风口浪尖上,富察皇后又有过长女早夭的先例,更是对孩子们保护得仔细,几乎就差是吃的用的穿的自己亲自一一试过了,入了宫中就越发,伺候在永琏宫中的都是从富察家中带来的人,不是信得过的人可以说是连永琏的衣服角儿都摸不到,永琏一路顺顺当当的长到了六岁,宫中对立的如钮祜禄氏如高氏也都已经不再构成威胁,常嬷嬷这才稍稍的放下了一点心,可这会她心中却是无不悔恨,若是自己小心一些再小心一些,又哪会叫小主子遭了这样的算计?
想着今个儿早上用完膳之后永琏就嚷着说肚子疼,然后就跟着那试菜的太监一前一后的倒了下去,接着不等她们反应过来那从御膳房来送膳食的内监也径直撞死在了殿中的柱子上,显然就是一个不惜代价精心策划好了的阴谋!
如此,见到眼前太医跪地只说自己无能显然再没有旁的办法,常嬷嬷只觉得气得浑身发抖,而刚要说话,却只听到外头突然传来了静鞭及一阵阵的请安声,然后就见一道明黄的身影飞快的走了进来。
“永琏怎么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晓晓低垂着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嘲讽,却只继续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并不出声,也不起身请安,乾隆看在眼里却是难得的没有发怒,只跟常嬷嬷一样以为她这是被打击得失了魂,唇角几不可见的划过一丝笑意,然后又跟个真心心疼儿子的阿玛一样,快步的走到了永琏的床前。
“永琏,你睁眼看看朕,阿玛来了……”
乾隆口中说得动人,可见着眼前永琏满脸惨白的躺在床上,身体温度也低得吓人,却仿佛像是确认了事情真的如自己预期的发展一般,心中松了一松,越发的做戏做起了劲儿,面上带着滔天的怒意。
“好啊,竟是有人敢在这紫禁城里头算计朕的儿子,查,给朕仔仔细细的查!”
常言总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殿中伺候的人被吓得一溜儿的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医也一脸苦色只觉得今个儿怕是得不了好了,常嬷嬷也头一回觉得乾隆这话说得还算是人话的没有出声,三儿更是从永琏床前扑到了乾隆跟前,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角。
“汗阿玛,您要为永琏做主啊!”
自打严晓晓跟乾隆撕破了脸面,叫孩子们看到了乾隆人皮底下的贱渣模样儿,孩子们就再没有阿玛前阿玛后的时候了,除了面上躲不过的日常请安便是旁的多的一句都没有,乾隆看了眼此刻仿佛全身心依赖自己的三儿,又看了眼仍然坐在阴影中没有反应的严晓晓,心中不由得浮起了一丝得逞的快感。
富察氏,我倒要瞧瞧你儿子没了,闺女又只跟我亲近之后你还能怎么办?
这么想着,便是眼带亲近的将三儿给揽在了怀里,活像是个绝世好爹模样儿的哄了起来。
“你放心,阿玛定会给永琏做主,叫那背后作恶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乾隆嘴上说着心中却不以为意,别说面上一点线索苗头都没有,便是有,高家总不是一点能耐都没有的,等真查出个所以然来怕是永琏这身子都要凉透了,甚至若是这样的过程能叫三儿越发的依赖他,能叫皇后的越发觉得折磨,他还可以叫这过程更久一些。
圣祖爷先帝爷别的本事乾隆一样没学会,可这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儿恨欲让人生不如死的性子却叫他学了个彻头彻尾,只是还没等他心中多畅快一会儿,就见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长春宫总管太监吴公公飞快的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娘娘,御膳房的人已经全部看管起来隔开一个个问话完毕了,原来今个儿来长春宫的那太监并不是今日当值的,只是原本今日当值的那个突然闹了肚子才临时叫来顶班的,而那御膳房的总管太监起先还死鸭子嘴硬的只说是随口指派的人,后来叫奴才一番逼问才老实交代,是那人给了他好处说是想来长春宫讨好二阿哥这才叫了他来。”
打脸来得太快,乾隆的脸木了一木,可转而又笑了起来,朝吴公公冷哼道。
“谁又不知道那狗奴才是有意为之,此刻查出这些又有什么用处?”
“皇上容禀,那总管太监虽是只收了那奴才一二好处并无旁的勾结,可奴才去查看了那奴才的住处却是发现了一些极为有意思的事儿。”
乾隆眼皮跳了一跳,面上却还犹自端得镇定。
“奴才去御膳房前就去内务府查过了那奴才的记档,从前一直是在皇太后宫中伺候的,可前些时候宁寿宫……便是宁寿宫的宫人重新派到了各处,这奴才才来了御膳房,按理说他原先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太监混得并不如何,可奴才去了他的住处却见他床头藏着的是今年的新茶被子的里子用的是今年内务府新进的贡缎,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乾隆在心中暗骂了一句高氏蠢货,却是没注意到吴公公一闪而过的嘲弄目光。
“奴才便是拿着这茶这缎子又去了一趟内务府,而奴才不去不知道,一去却才知道这奴才用的竟是今年杭州那边进贡来的雨前龙井,内务府得着的统共也不过几斤,宗室们分去一些几位老大人分去一些乾清宫留用一些到了后宫之中就没多少了,而后宫之中能得娘娘赐下这样茶叶的就更少了,而那新缎是红底的,如今还是先帝爷新丧之中,内务府天大的胆子都不敢给娘娘送这等颜色的料子,只有前些时候册封礼的时候皇上赐下的那位娘娘才得了一些,而其中娴贵妃不爱龙井独爱大红袍,娘娘当日便并未赐给翊坤宫,妃位以下的又得不上这样的茶,便只有嘉妃娘娘和高贵人宫中了。”
乾隆万没有想到这平日里就跟个寻常宫人没两样,话都嫌少说一句的吴公公有这样的能耐这样快就查出这样多的东西。
“到底是你们主子娘娘教得好,你不错。”
看着吴公公坦然的受了夸,乾隆心里憋着火却又骑虎难下,只能沉声道。
“去,叫她们来。”
高氏和金氏来得很快,或者说她们本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出儿。
她们同出于内务府包衣世族,说得难听点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其中关系端看从前高氏得宠金氏也能分到汤喝,或者历史上前者被封为慧贤皇贵妃,后者生了三个儿子同样被封淑嘉皇贵妃便可见一二,如此,这样谋害中宫嫡子一个不小心就要命的事情,金氏自然也是掺和到了其中,只是此刻却跟高氏一样,个顶个的端得一脸无辜。
“奴才给皇上和娘娘请安,二阿哥出了这等大事奴才们正是心焦得不行,却又怕扰了皇上和娘娘,不知皇上和娘娘传召奴才们是……”
“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乾隆刚先说话却听一直没出声的严晓晓抢在他前面开了口,乾隆眼中沉了一沉,却又觉得对方压根不知道究竟只一腔怒火对着高氏金氏二人的模样儿颇有几分可笑,便又按捺住了到了嘴边的话,由得她发作,只权当自己看了出戏。
“娘娘这是何意?”
高氏和金氏仍是一脸的无辜,听得这话这无辜之中更是添上了几分委屈。
“奴才自知从前不懂规矩屡次冒犯了娘娘,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奴才如今已然知晓过错诚心悔过了,娘娘总不能一直死揪着不放有个什么便先泼到奴才身上,二阿哥可是中宫嫡子,奴才自知身份从来是二阿哥相关的事儿半点都不敢沾,娘娘这般,奴才,奴才真是委屈极了。”
“本宫还什么都没说就得来高贵人这一大串,高贵人倒像是能掐会算知道本宫要说什么似的。”
严晓晓仍坐于阴影之中叫人看不出面上的表情,可声音却透着一股说不尽的嘲讽。
“小吴子,去,给她们说说。”
吴公公端着方才对乾隆都没有的恭敬劲儿朝严晓晓躬了躬身才又将方才的话给复述了一遍,高氏和金氏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们什么时候赏过这样的东西了?
今日闹出事端的太监自然是她们的人,从前是埋在了宁寿宫以备不时之需,后来钮祜禄氏倒了血霉便正好是塞到了御膳房里头,毕竟还有什么比吃食害人防人更要命的呢?且经营了不知道好几代的内务府世族知道不少从前明遗留下来的秘药,一时发作不了转头要人命的一抓一大把,今日给永琏的正是其中的一种,这样的招儿不能随意来,若不然紫禁城岂不成了她们的天下了?
她们早就做好了回头紫禁城中会要大换血指不定自己能用的人都会被清出去的准备,想想那奴才知道自己这回是必死为了安抚其与其家人也确实赏赐过林林总总不少有的没的东西,高氏金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只当是自己记漏了。
“奴才实在冤枉,这新进的贡缎新贡的雨前龙井难道宁寿宫没有?这奴才既是从前在宁寿宫伺候,前些时候宁寿宫又大乱,指不定就是趁乱夹带出来的,仅凭着这个娘娘就要问奴才们的罪,奴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奴才心中却是如何都不服!”
“如此,那便搜宫吧。”
“奴才……”
高氏这话明面上听起来并无错处,可严晓晓声音中却没有半点被反驳了的怒火,连从前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都不见了,只淡淡的几个字了事,高氏心中陡然跳了一跳,刚想要反驳说自己无错为何要搜宫,却又听严晓晓再又淡淡的一句。
“怎么,心中有鬼不敢了?”
这搜宫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便只是太监宫女去搜,不怕被瞧见什么私用之物,可各家有各家的秘密,谁又知道这一个不小心会被带出来什么,况且高氏本就早把严晓晓给得罪了个彻底,谁知道会不会原本没什么却命人往她宫中又塞了什么叫她百口莫辩呢?
可她却知道严晓晓的能耐,若是她今天死咬着不让,指不定明个儿这紫禁城中就传遍了她有嫌疑的风声,正是进退两难之际,却听一旁的金氏突然接过了话。
“娘娘有命,奴才自然不敢不从的,只是……”
金氏不比高氏从前一直是乾隆的心尖子,多少被情爱糊了心,便是比起高氏更多了几分旁观者清的淡定,这会儿高氏想到的为难之处她也想到了,可她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她老早就知道这位皇后娘娘不好应付,一早就把宫中上下给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就为了防这一出儿,搜出了什么固然无话可说,可若是什么都没搜出来呢?这不就正好是个绝好给自己洗清干系的机会么?
“奴才并非质疑娘娘,只是俗话都说一面之词作不得数,这样大的事儿自然也不能只劳动娘娘一人,奴才便斗胆请皇上也指派些人随长春宫的宫人一同搜查,这样往后也叫人再寻不出什么话由。”
“呵,本宫允了。”
金氏这话口口声声说的不是质疑却显然就是怕她做什么了,严晓晓嗤笑一声却并不动怒,只由得乾隆派了人跟着吴公公一同去搜宫,一时之间殿中再度恢复到了之前有些窒息的静谧之中,只是高氏和金氏却是半分没受这气氛的影响,反倒是颇有些胸有成竹,然而就跟先前乾隆也老神在在而后被飞速打脸一般,见着吴公公等人竟还真的带了东西回来,高氏和金氏面上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怎么可能?!”
乾隆也是不敢置信,可抬眼看向自己派过去的心腹,却见其隐晦的朝自己摇了摇头表明这并不是长春宫去的人刻意塞进去,而是实打实从高氏金氏二人宫中搜出来的,更叫乾隆瞪大了眼,心中隐隐有了一股事情可能会超出自己预料的不祥之感。
而吴公公却是不会顾及他们这样那样的心思,指着地上的东西就说道。
“回皇上和娘娘的话,那奴才被子里子大约是用了半匹锦缎,正巧与嘉妃娘娘宫中同花色少的一模一样,奴才方才比了比花纹,也能合得上显然就是同一匹料子,而高贵人宫中……”
天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金氏自问算是个谨慎的人,怎么都不可能做出什么留着这样大把柄的事儿,她这下算是后知后觉的回过了神,反应过来这个花色的料子自己宫中根本就没有!
看到吴公公手中内务府的册子和丢在了地上的半截料子,想到自打高斌被贬内务府这采购分配油水最足的事儿她们就根本插不上手,全由庄亲王亲自揽总,金氏这才意识到,她们这是被皇后坑了!
金氏目瞪口呆,高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原因无他,只因吴公公又拿出了一个小玉瓶说是从高氏宫中搜出来的,太医一验正正好就是永琏所中的毒,这下高氏也懵了,她拿给奴才之后剩下的东西全叫她亲手给毁了,眼下这些又是从哪儿来的?!
“如何?事实俱在,你们还有何可说?”
严晓晓的声音依旧冷淡,金氏却像是陡然回过神来一般。
“奴才不服,六宫宫务全由娘娘掌管,内务府则由庄亲王揽总,谁人不知庄亲王与履亲王同进同退,而履亲王福晋又是娘娘的亲堂妹,指不定就是娘娘眼下不好过扯着奴才们垫背呢!奴才不服!”
“也罢,便索性叫你死个明白。”
说着就叫吴公公去请那拉氏及其他宫中妃嫔,金氏是亲眼领教过严晓晓发作起来的怒火的,眼下涉及到自己亲生儿子怎么都不该这样的冷静,金氏心中越发的不安,果不其然,等到那拉氏等人接踵而来,就见以那拉氏为头的一众人皆道。
“奴才宫中自是得过这般花色料子的,娘娘当时便说今年那边儿这个花色的料子做得好看,各宫都有份儿,嘉妃的还是奴才亲眼看着从长春宫带走的,怎么这会儿竟是翻脸不认了?”
“正是呢。”
“就是,奴才也瞧见了。”
若只有那拉氏一人这么说她还能说那拉氏素来与中宫交好帮着说话不足为奇,可跟着一众妃嫔却个顶个的点头附和,却是叫她瞬间哑了声,合着还能说皇后整个后宫的人都收买了不成?再是六宫之主,可本就利益不一致各有各的心思背后各有各的家族,便是武则天都不敢说前朝后宫人人服她,这话说出去谁信?
“如此可没话说了?总不能是本宫为了陷害你们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惜害了自己亲生儿子吧?”
金氏哑口无言,可高氏听得亲生儿子这四个字却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一般。
“你眼下再神气又还能神气多久?你亲生儿子还不是要死了,没有了嫡子做依仗你这中宫也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你又能耐我何!?”
“对付你眼下神气便尽够了,来人,赐她们毒酒。”
严晓晓的声音依旧淡淡,仿佛找到凶手仿佛赐人一死都不过跟吃饭喝水一样平淡的事情,高氏和金氏心中惊惧,却还自恃有乾隆这张王牌,迅速求救般的看向了乾隆的方向。
“皇上!”
在高氏心里之前的那句慧贤便是乾隆再度忆起了与她之间的情深之处,如此自然怎么都不会看着她死,而金氏不盼望什么情分不情分,却觉得乾隆看到严晓晓对于六宫的掌控多少会心生忌惮,不会由得对方这样一往无前的放肆劲儿,然而二人却都忽略了一个最要命的事实,想叫人带着秘密闭嘴的最好方式,就是叫她们永远都张不开嘴。
乾隆从前是个情爱至上的人,可经历了夺权的教训如今他却只觉得什么情爱都是浮云,没有皇权他什么都不是,有情有爱又有什么屁用?相反的,手中掌着皇权这天下间的女子什么样的寻不到?若是严晓晓没有这样快的反应过来,等永琏死了中宫再无用处,他留着高氏和金氏继续宠着倒也无所谓,可眼下里严晓晓这样厉害,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就能将她们二人逼成这样,乾隆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自然也怕对方再孙藤摸瓜的摸到自己身上来,叫他一番算计全部扑空,便觉得此刻叫二人彻底闭上嘴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就跟高氏和金氏没有料到乾隆会如此薄情翻脸不认人一样,乾隆也低估了人在面临死亡之前的破釜沉舟——
眼见着乾隆闭上了眼只当没看到自己的求救,金氏瞬间就明白了乾隆心中所想和自己的处境,绝望的低下了头,可高氏却是怎么都无法接受,这可是与她耳鬓厮磨了整整六载的人,从前那些恩爱时光仿佛还在眼前,口口声声说着日后登基要给自己最好的一切的话也还在耳边,自己为了他不惜冒着家中可用之人被一扫而空的后果帮他助他,眼下竟是飞鸟尽良弓藏?!
高氏都快疯了,而人一旦理智崩塌,便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如此,便见她朝着阴影处的严晓晓大吼了一嗓子。
“富察氏,我们之所以敢算计二阿哥可是得了皇上的应允的,你这么能,有本事连同皇上一起处置了啊!”
“哦?”
高氏这话来得石破天惊,乾隆自然不可能再闭着眼装死人,他心中怒火滔滔觉得自己从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一心疼宠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可眼下他却是顾不得高氏,只因严晓晓终于从阴影中一步步的走了出来。
“高氏此言当真?”
严晓晓脸上带着与从前一般无二的嘲讽。
“倒也是,这事儿皇上倒也不是做不出来。”
乾隆看着她这满脸瞧他不上眼的表情就觉得来气儿,横竖今日目的已经达成,眼下在场的也不过都是些后宫嫔妃,大不了就说皇后因永琏夭折发疯杀人叫她们全死了陪葬也就罢了,如此想着,乾隆便是忍无可忍不愿再忍的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便是朕又如何,你如今又能奈朕如何?”
乾隆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没有了嫡子你以为宗室和重臣还会再拿你当回事?民心,有民心又如何?民心能给你变个儿子出来不成?区区妇人也想将前朝玩弄于鼓掌之中,简直狂妄简直可笑,不过你放心,朕会如你当初所愿让你继续待在这后位上,只是再也不会来你这长春宫,往后你这中宫便权当冷宫,你便在这日日夜夜的苦楚之中去悔恨吧,悔恨当初为何要阻了朕的决定,要一门心思与朕作对,朕要你亲眼看着你所不喜的都比你过得好,而与你亲近的一个比一个下场凄凉。”
话一开始说,乾隆便有些止不住了,仿佛都已经看到了那画面之中自己御极六十载造就盛世的情景,然而严晓晓脸上却是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表情,勾起了一抹毫不遮掩的得逞的笑意。
“是么?”
乾隆皱了皱眉,他想过严晓晓会大惊失色,想过对方会不可置信,甚至想过对方会求饶,却没想过真的到了眼前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仿佛一切毫不意外,叫他心中那股子不祥的预感越发的强烈,便是眼前明明已经得计的快感都掩盖不了这股子不安了,而仿佛就为了验证他的感觉一般,话音刚落,就听床榻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转头看去,竟见永琏没事人儿一般的从床上走了下来,看着他瞬间瞪圆了的双眼,笑眯眯的朝他行了个礼。
“儿子给汗阿玛请安了,儿子无事,汗阿玛是不是很失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