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十五章
钮祜禄氏被这样打着给大清祈福, 实则当做平息百姓怒火的炮灰一路送到了五台山，坊间的愤恨之声略平，却并不代表就没人关注这接下来的调查清查事宜了, 别的不说, 就只说憋了这么多年气的乌拉那拉家, 事儿都已经叫严晓晓给推到了这样的境地, 要是还能叫这事儿给沉了，那可就真是神仙都帮不了他们家了, 是以，便只见乌拉那拉家的人一日日的在前朝逼着宗人府查明事情缘由。
乾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
乌拉那拉家虽说如今不复从前的风光, 家中子弟也鲜少能在朝中出头，可因孝敬皇后恩封的一等公爵位却还是扎扎实实在那儿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总是多少还留有几分余威, 再加上人家这再师出有名不过, 外要顾忌那些动不动就能闹起来的愚民百姓, 内要应对上赶着附和的清流文臣, 只能强压着一肚子邪火, 捏着鼻子叫宗人府严查。
若是别人摊上这样的事儿定是一个拖字诀了事, 横竖哪头都不得罪, 可如今管着宗人府的却正正巧是履亲王，这也就严晓晓此番计谋之中最重要且最后的一环, 如此, 便是没隔几日, 履亲王呈上来的种种进度，就再度叫前朝给炸了回锅——
“事隔四年，孝敬皇后宫中人证物证皆是已不可考，老臣便着重审问了宁寿宫中皇太后身边的心腹宫人, 倒是叫老臣查出了一桩极为有意思的事儿。”
这涉及皇家的颜面并不是什么小鱼小虾都有资格列席听事儿，可除了宗室亲王，还有如鄂尔泰张廷玉这般的朝中重臣，再加上乌拉那拉家这样的事主，再算上乾隆，便也是乌泱泱的坐了满满一屋子人，这会听着这话儿只不约而同的心中都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见履亲王面色严肃了起来。
“据皇太后身边的桂嬷嬷交代，早年皇后娘娘长女夭折竟是出自于皇太后之手，后来皇后娘娘身子一直不大好，生大公主和二阿哥时险象环生再到如今身子虚弱，也都是皇太后的手笔。”
“什么？！”
“你，你满口胡说！皇额娘有何理由谋害皇后？！”
履亲王向来是个稳妥不无的放矢的人，此言一出不由得在场众人皆惊，乾隆气得浑身发抖，却也算是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这钮祜禄氏谋害孝敬皇后倒还勉强想得通，毕竟这能当老大谁乐意当老二呢？可钮祜禄氏作为皇后的正经婆母，无论是辈分上还是尊荣上本就毋庸置疑的压了皇后一截儿，又有什么非要谋害皇后不可的理由？
见着众人难得的认同自己的话，乾隆稍稍有了些底气，朝着履亲王说话也越发大声了。
“履亲王可别是因着自家福晋是皇后的堂姐妹，就在这儿帮亲不帮理吧？！”
“这就是老臣查出来的有意思的地方了，谁能想得到，原先孝恭皇后宫中遗留下来的人会尽数到了皇太后宫中呢？”
履亲王原还觉得听了自家福晋的话上了严晓晓的船心中有些犯嘀咕，可看着乾隆这幅脑残模样儿却是彻底了没了心理负担，都不带搭理他的话，只径直从袖中又抽出了一卷已有些泛黄，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文册。
“这是老臣从内务府调来的宫人记档，如今皇太后宫中的宫人姜氏乃是原孝恭皇后贴身嬷嬷姜氏的女儿，徐氏、陈氏则是当年永和宫中的二等宫女，摇身一变成了如今宁寿宫中的一等宫女，再还有刘氏王氏等等，若说巧合这可不是太巧合了么？皇上总不能说老臣勾结庄亲王，还特特造了这文册，就为了构陷与臣等无甚妨碍的皇太后吧？说得难听点，皇太后此去还不知道何时能归呢！”
乾隆看着那散落在桌案上白纸黑字记载着的文册，目光闪了一闪，履亲王见状更添冷笑。
“桂嬷嬷倒也交代得详尽，说当初皇太后可是孝恭皇后特意挑了赐给先帝爷的……当年我有幸跟着叔王一起襄理内务府，还奇怪过孝恭皇后一向与先帝爷母子之情淡薄，每逢选秀赐下的几乎都是汉军旗出身的秀女，怎么那回竟是赐了个满军旗大族出身的，还以为是孝恭皇后有回转之意，却没想到缘由在这里。”
履亲王这话说得已算是比较委婉了，可在场的八成人以上都是历经了三朝的老家伙，怎么会不知道当年先帝爷和孝恭皇后闹腾不止的种种事端？
孝恭皇后向来就偏疼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十四阿哥，对先帝爷不过是明面上过得去，便是二废太子之后先帝爷这隐形储君的位子几乎算是已经坐稳了，也没见其多半分的亲热热情，然奇怪的是，孝恭皇后对亲儿子没什么好脸，对待如今的乾隆当初的小小庶子四阿哥却是多有看顾之意，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说不明白的，且他们也没功夫天天去琢磨个女人的心思，便也没细想，如今结合着履亲王的话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孝恭皇后这是意欲控制先帝爷的后院，控制先帝爷的继承人，从而控制先帝爷留下来的家业啊！
若说此事只到这里，众人也不过腹诽孝恭皇后为母不慈，钮祜禄氏为妻妾不诚为婆母心思狠毒罢了，毕竟这跟婆婆搭上线的妻妾各家各府也不算罕见，而钮祜禄氏想效仿孝恭皇后控制六宫如今也显然并不成计，然履亲王的话却是没说完，或是说接下来的话才算是真正的重头戏——
“孝恭皇后去得早，端看如今乌雅氏也并不算如何风光，总不能费尽心思最后倒是心如止水了吧，直到听到那狗奴才的话老臣方才算是明白孝恭皇后和皇太后，以及您的心思……孝恭皇后出身包衣，总有几分回报之意，皇太后也出身，也不欲有个出身太过显赫的儿媳妇，而您也向来不喜欢性子强势坚毅的满蒙两旗贵女，或者说是满蒙汉三旗的贵女不如包衣出身的易掌控，倒是一拍即合，便是允诺百年之后将皇位传于包衣所出皇子，是也不是？”
履亲王冷哼一声，掰着指头开始数。
“一个高氏一个金氏，一个原本要册为贵妃一个如今亦为妃，我朝历任皇帝就没有后宫里头满蒙汉三旗反还不如包衣旗的先例，从前不想不觉如今细想起来竟只觉得冷汗连连，皇上这是要毁了我大清的基业毁了老祖宗打下来的天下吗？”
说着又逼近一步，直视仿佛听呆了的乾隆。
“如此，比起皇上张口闭口给我等泼脏水，是不是更欠宗室，更欠列祖列宗一个解释？”
乾隆是真的呆了。
他是知道自家额娘跟孝恭皇后私下里来往的种种的，但并不是履亲王口中说的什么一开始就是个局，而是在钮祜禄氏生下了他承了侧福晋能到永和宫请安，知晓了当初还是德妃的孝恭皇后对先帝爷的不慈之心之后，故意的示好和利用罢了。
孝恭皇后一心想叫他十四叔上位却偏偏他亲爹得了圣祖爷看重，还因此将他十四叔使离京城叫她日夜忧心，她不敢怨怪圣祖爷便将这愤恨都转投到了他亲爹身上，满心不愿叫其好过，他额娘便是看准了孝恭皇后的心思，没少跟其一起在背后筹谋作妖，如一步步的叫先帝爷和孝敬皇后夫妻离了心，如叫他那个蠢笨的三哥一点点的越发亲近他八叔最后被革了宗籍。
说来说去不过是帮着他意谋皇位罢了，又哪来的什么劳什子立包衣所出的皇子为储君的事儿？
乾隆张口就想要辩解，抬起头来却只看到一双双眼中透露着无限愤怒的眼睛——
就像是狼来了的故事，若是乾隆一向为人正直处事公道脑子不犯浑，便是出了这样的事儿大家本能的反应那也是不相信，可乾隆却是恰恰相反，登基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折腾出了多少狗屁倒灶的破事？便是早就已经磨灭光了宗室对他的最后一丝耐心和信任。
为什么那样多的人寒窗苦读，为什么那样多的人浴血沙场，为什么那样多的人为国为朝鞠躬尽瘁，为什么那万贯家财之人还要逼着自家子弟读书习武入朝为官，所图不过是为臣为国青史留名福荫后代，国政越清明百姓越奋发向上，良性循环之下大清才会越来越好，可若是为上不正，只重鬼魅魍魉，只知阴谋奉承，崩了纲常坏了礼教，恶性循环之下，那可不就是这亡国的开始？
若是此时乾隆已经跟历史上一样御极六十年大权在握别人奈何不了他也就罢了，或是跟圣祖朝一样，膝下只有先帝爷这么个能力挽狂澜的皇子继位也没人有异议，可眼下里却是不然，或者说性质完全不一样，宗室们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也不愿再忍了，便是也头一回觉得这傀儡皇帝不算是什么贬义词了。
乾隆看着面前众人面上不断变换的神色，最后一扫对他先前还保留着的几分恭敬，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进了一个被人步步策划好的局里面，顿时手脚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 诶？我之前文案挂了请假条宝宝们都没看到咩？前两天加班太猛到家都凌晨两三点惹，周末补更鸭=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