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晚自习后，霍砚第一个骑自行车飞驰出校门，被孙管家和两个保镖在门口拦下。
“少爷，请上车。”
孙管家低着头，面无表情，语气淡漠。
“我说了，老子不去。”
今晚霍砚大伯霍商文要请从h市过来的侄子吃饭。早上霍老爷子跟霍砚电话里说过，让他一块儿去，他没答应。
“霍砚，上车！”霍老爷子浑厚的声音从打开的劳斯莱斯里传出来，“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刚来霍家那年，霍砚在霍老爷子鞭子底下挨了不少毒打。要说完全不怵他，那是不可能的。
暗骂了一声“操”，霍砚甩下自行车，书包丢车里，弯腰坐进副驾驶。
“等会儿臻辰。”霍老爷子点了一根雪茄，降下车窗。
“等谁？”霍砚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霍臻辰，我之前跟你说过，你该叫他一声表哥。”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脑子不好的跑来复读的理科状元……”
等等。
霍砚眉心倏地一蹙，不会是那小子吧？
“爷爷。”
这时，车外有人对着车内恭敬地喊了一声。
霍砚侧眸，从后视镜里一眼瞥见那条难看又刺眼的手链。
艹，还真是他。
霍老爷子点了点手里的雪茄，“上车吧。”
霍臻辰与霍老爷子坐在后排。
霍老爷子道：“前面的是霍砚，你二伯霍商武的小儿子。”
霍臻辰知道二伯有个私生子，还听她妈妈讲过几年前二伯因病逝世的时候，这个私生子和同父异母的哥哥在灵堂上大打出手，还惹出了一件大事。
霍臻辰往前略倾了倾身，“你好，我是霍臻辰。”
“……”霍砚回头，黑眸冷漠，淡淡睨了他一眼。
霍臻辰也没想到会是霍砚，眼底有诧异，不过转瞬就平静了。
过了会儿，他点开微信，问施语冰上车了没。
……
施语冰和闻乐乐楚楚一起上的公交，三人被挤到一个角落，紧挨着彼此。
施语冰一手抓紧别人的椅背，一手艰难打字回复霍臻辰的微信。
霍臻辰在微信上跟她说：【你们班那个霍砚，居然是我堂爷爷的孙子，算起来，他该叫我一声表哥。】
表哥？
施语冰正惊讶，感觉脸侧痒痒的，一转头抓了闻乐乐个现行。
闻乐乐缩回脑袋，讪讪笑道：“我觉得你手机壳挺好看的。”
施语冰把手机翻过来看了眼。这不就是最普通的9块9一个的透明硅胶壳吗？
她再看向闻乐乐，闻乐乐已经把脸转向另一边。
……
霍砚和霍臻辰跟在霍老爷子身后进了一家装修雅致的高端私厨餐厅。
霍臻辰收起手机，小声笑道：“阿施刚跟我发微信说我今天挺险，差点在自己表弟手下挨揍。”
霍砚脚步微顿，重点落在“微信”两个字上。这话听起来总像是在跟他炫耀什么。
毕竟，他还没有施语冰的微信。
他干脆站住脚，微侧过身来睨着霍臻辰，张扬的眉宇间浮现不爽的戾气，语气桀骜。
“如果你再敢喊她一声阿施，就不是差一点挨揍了。”
这话里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
霍臻辰微微皱眉，更加莫名其妙地来了句：“怎么，你喜欢她？”
“……”
黑眸微的一怔。
随即只当听了个笑话，霍砚讥讽地扯了下唇，扭头走进包间。
他喜欢施语冰？喜欢她什么？喜欢她爸的追债人杀了他全家？
呵、笑话。
……
“臻辰还真是不错。”吃饭间，霍商文在席间道，“原来你们这一辈，也就你跟霍砚他哥霍鸣出色一些。霍鸣出国留学，现在大家就看你跟霍砚了，你又是上届的理科状元，霍砚要有压力了。”
他笑着看向霍砚和霍臻辰二人，边说便拿酒杯碰了下他俩的杯子。
桌上其他霍家人听老大这么说，也都跟着附和。
夸霍臻辰的同时大家也一并捎上霍砚，反正都是些场面话，对于这些活了快半辈子的人来说都是随手拈来。
就算霍商文夸的是他们仇人，为了拍霍商文马屁也都能闭眼夸。
只有孙小丹把手搭在杯沿上，“嗤”笑了声。
“有霍家在他背后撑腰，霍砚能有什么压力，像现在这样天天吃喝玩乐当个废物，霍家也能养他一辈子。”
“……”
这话一出，全场静默。
霍老爷子看孙小丹一眼，又看霍砚一眼，没说话。
霍砚脸色冷寒，被骂却没吭声。
孙小丹不知想到什么，又冷冷笑了，“没被认进霍家前，你霍砚是个什么东西？”
“小丹！”霍商文皱眉低喝一声，看向霍老爷子，“爸，小丹喝醉了，她不是那意思。霍砚是二弟的儿子，二弟去世了，我们又没孩子，他儿子对我们来说就跟亲生儿子一样，小丹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左一个儿子右一个儿子，就像一把刀直往孙小丹心里戳。
她拍着桌子冲霍商文喊道：“你拿他当儿子还不是因为你没有儿子，你为什么没有儿子你不知道原因吗？”
霍老爷子这时终于咳嗽一声。
“好了，今天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别让臻辰看笑话。商文，找人送她回去。”
全程挨骂的霍砚眼帘低垂，乌黑长睫掩住了所有情绪，周身散发藏不住的凌冽寒冷的气场。
孙小丹一离开，他便也起身离开包间去洗手间。在走廊上，还被孙小丹扔过来的爱马仕铂金包砸中背脊。
霍老爷子压根儿不关心霍砚去哪儿，转头和霍臻辰聊起家常。
……
洗手间。
霍砚靠墙吞云吐雾。
对面的镜子被保洁擦得锃亮，照着他一脸的戾气。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天生上扬，含着几分自嘲静静望着自己。
孙小丹的话也没什么错。
没有霍家，没有霍老爷子，他现在算什么东西。
镜子里的少年勾起薄唇，牵出一抹冷然苦笑，拧灭烟头。
施语冰，你可把老子害惨了。
……
御南湾站是12路公交线路的倒数第二站。到站时车上只剩下施语冰。
刚下公交，小区门口的保安已经提前帮她打开门禁。
“欢迎回家，施小姐。”
施语冰淡淡点了下头，迈着悠闲的步子慢悠悠地开始爬山路。
周围只有虫鸣和静静伫立的路灯，身后保安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背后随风飘进她耳朵里——
“队长，你说顾家为什么人人都坐车出行，就连佣人都有车接送，顾老先生的外孙女却天天靠两条腿上下山啊？”
“我听说……”
施语冰伸手进校裤的兜里拿耳机，想堵住耳朵。手伸进去，却摸出一只白色小巧的airpodspro。
“……”
霍砚今天找了一下午的耳机，居然在她这儿？
……
看到山顶顾家门牌，施语冰抹了抹额头的汗，走上去按门铃。
等了半晌，没有动静。
杨管家没听见？
又连按好几下可视门铃，还是没人给她开门。
施语冰取下书包，干脆坐到一旁的花坛边等。从书包里拿出水杯喝了口水，她又翻开一本英语语法书捧着看。
路灯看书有些费眼。
只半个小时，眼睛就有些受不了。
硕大的别墅安静得仿佛一个人也没有，远处不时传来跑车低沉的轰鸣。
施语冰越发看不清书上的字了，合上书，背上书包，打算下山另找地方。
这时，微信上小舅发来消息，让她到福宴馆去吃饭，说大家都在那儿。
看着这条迟迟到来的微信，施语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
福宴馆，这家位于市中心人均2000+的高端私厨餐厅，能容纳6-7人的包间内，一桌精致奢华的珍馐佳肴已经吃到一半。
施语冰的到来没什么人在意，她也只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想离席走人。
趁顾家的人都在推杯换盏，她拿起书包去顾老爷子跟前打招呼说自己先回家看书。
小舅在一旁听见，也让她先回去，又说没见她吃几口，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她摇头说自己只是饭量小。
小舅又说杨管家在家里，回去后要是饿了，让她叫厨房给弄点吃的。
施语冰这才知道原来杨管家在家。
顾老爷子全程也没理过施语冰，她背上书包直接从包间后门离开。
没有服务员引导，施语冰在硕大的餐厅里左拐右拐有些迷路，竟撞到从卫生间一起出来的大舅和小舅妈。
小舅妈闻薇薇一看见她，抬手挽耳边发的同时向顾烨使了个眼神。
顾烨一向不怎么和这个哑巴外甥女儿说话，淡淡看她一眼，先离开。
闻薇薇见施语冰背着书包，问道：“要走呀？你不是才刚来？”
施语冰看见他俩只觉得恶心，手机打字给她看：【回去看书】
“我还在想你跟我们家顾梁两姐妹这么多年没见，今天该好好聊聊的，一想你也说不了话……”
施语冰静静垂着眼眸，没什么反应。
闻薇薇知道施语冰哑了后心里本就有一些同情和怜悯，也不会怪她对自己态度冷淡，只当是父母的事故对她造成的创伤比较大。
“你自己一个人回去行吗？我们司机也吃饭去了送不了你，要不我帮你问问大嫂他们的司机在不在？”
施语冰摇头，依旧用手机打字：【不用，谢谢】
闻薇薇也不勉强，叮嘱她两句路上小心，扭头回包间。
……
施语冰往前走，路过一家包间门口正好有人开门出来，两人均是一愣。
居然是霍臻辰。
“阿施？你也在这儿吃饭？”霍臻辰眉眼都亮了。
施语冰越过他看了眼包间里面，有霍老爷子，还有一大桌子她不认识的人，看起来也是家庭聚餐。
她想起兜里的蓝牙耳机，打字问他：【霍砚在吗？】
“霍砚？”
霍砚被孙小丹骂后离开包间就没回来。
霍臻辰忽然认真盯住施语冰的眸子，没有正面回答，“你找他做什么？”
【……】施语冰被他这样一盯，竟有几分莫名其妙的心虚。
“霍臻辰？！”
这时，走廊上又来一个女生。
两人回头，女孩儿弯着笑眼走过来，一袭水蓝色吊带裙，一头蓬松羊毛卷，淡妆。
“……顾梁？”霍臻辰语气里有些不太确定。
顾梁睁大杏眼，“你还记得我？”
“记得，小学同学。”霍臻辰淡淡笑道。
顾梁一心想叙旧，余光看见旁边还有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出来干什么的。
“呐，你水杯落桌上了。”她把手里水杯递给施语冰。
施语冰接过来，右手拇指弯曲两下，道完谢便转身先走了。
霍臻辰原本想跟她一起走，现下不得不应付顾梁。
“你跟我表妹认识？”顾梁道。
“她是你表妹？”霍臻辰心道居然这么巧，“我们之前一直是邻居。”
“她是我小姑的女儿，之前一直在h市住，欸？你说你跟她是邻居，那你六年级转学是去了h市吗？”
顾梁明知故问，明明通过同学把霍臻辰的一切信息都尽在掌握，还装出一副并不了解的样子。
“对，我这回回来是过来复读的……”
……
这个点已经没有回御南湾的公交，施语冰一边心疼自己的钱一边在餐厅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原本想告诉司机御南湾，想起来下午按门铃没人应。
小舅他们吃饭估计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回去。等他们都回去了，杨管家应该不敢不给她开门。
她打字告诉司机师傅：【去蓝鲸网吧】
……
霍砚吃完饭回到网吧，蓝鲸网吧老板娘吓了一跳。
“您……您还上啊？”
“再上两个小时。”
霍砚走到旁边自动售货机拿了瓶可乐，拧开盖子，灌了两口。
“我以为您不上了，之前坐那位置给别人了，我重新再给您选个舒服凉快的好位置……”
“不用。”
霍砚打断老板娘的话，拿着可乐径直往后门走。
老板娘赶紧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跟在他身后，想劝又不敢劝。
后门最角落的位置，电脑屏幕上是网易云的界面。屏幕前的人窝在椅子里，手持一本英语语法书，椅背轻轻晃悠，悠然自得。
霍砚走过去，长腿一抬，往椅背上踢了脚，“喂，从我位置上滚开。”
“……”
那头静了片刻，椅子里的人摘下网吧耳机，从椅背上方探出半张白皙清雅的脸，黑色口罩上面那双浅褐色的水瞳渐渐瞪大。
霍砚对上这双清凌凌的眸子，倏地勾唇笑了。一伸手，指尖勾走女孩儿的口罩在手指上转圈。
“啧，这不是我前嫂子吗？”
他语气阴阳怪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