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城下风波(四)
「前情提要:震颤来自快马,十七匹快马瞬间赶到。领衔的居然是阡陌堂六堂之一的襄堂堂主施行昭,旋踵同陆立川一块唱和,希望大事化小,教银鹏赵不再追究李拓的过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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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你或许还没有孩子,却至少当过别人的孩子,对于银鹏赵的恨怒,大抵总是能懂上一懂。
他当然不能接受对方一唱一和就想把打伤自己独子的事归类为平凡稀松,认定了他们的话是狗屁不通,再也不愿用嘴交流,接下去用的,自然是刀锋。
七十三斤的刀锋,不论对谁来说,都算得上重,可银鹏赵就是能单手平握,横刀立马,直指施行昭的胸口。
但见刀柄粗、刀身宽、刀刃横,没有削铁如泥、一刀两断的诉求,要的却是只要被刀口沾上,非得剐下来几两肉。
跟着,他用最冰冷的口味朝施行昭道:“施堂主若不走开,可就莫怪我向你动手了。”
此话一出,其余交椅也一并有了动作。
铁燕包向来对银鹏赵马首是瞻,鬼头刀随时随地准备割向施行昭的喉咙;髯鹫蔡眉眼阴森,龙牙刀时晃身前、时藏腰后,因为断耳的关系,对阡陌堂从来没好脸色;骁隼孙逆持双刀,刀背紧贴在小臂上,阴鸷的眸子打量在其他骑士上,直勾勾;秃鹰陈则由腰间抽出一条锁链刀,在短刀重铸之前,临时凑活着用。
以丘雀张领衔的文攻派到底收敛许多,画眉丁犹豫不决亮出刀后,只是低垂在身侧,不曾指向谁;鹞子胡干脆把手背在腰后,表面上好似在隐而不发,十指却是无力瘫着,根本没有出手的想法。
乌鸦唐偷偷在鹞子胡的软肋一戳,痛得他身子颤缩。
鹞子胡扭过来头,问:“怎么?”
乌鸦唐道:“稀泥想办法和一和。”
鹞子胡老大不情愿:“何以我?”
乌鸦唐道:“难道你想去劝老赵?”
鹞子胡更不愿惹那样的麻烦,双腿一夹,纵马拦在当间,摊开翘如兰花的双手,对施行昭和陆立川道:“等会儿。”
陆立川手心是汗,急忙向施行昭看望。
施行昭还是一副轻松模样,悠悠一笑,从女骑士手里接下一根铁棍的同时,回应道:“不急,你们再好生商量商量。”
有恃无恐的神色,确实教陆立川和姜迪安稳不少。
被挺身遮拦的鹞子胡背后,丘雀张和乌鸦果然正拉着银鹏赵商量。
二人不欲堂而皇之地驳了他的颜面,一左一右暗中扯住他。
银鹏赵最是讨厌这样的偷偷摸摸,不耐烦地排斥道:“干么?”
丘雀张不禁为他的态度噎住,心头火起:“我才要问你干么!”
两人少有相同的看法,这么多年来,纷争也习惯了,并不介意针尖对麦芒。
于是银鹏赵也瞪圆眼,怒瞟回去,道:“自然是给明儿报仇了!你难道要我自认倒霉,吞下这口气?”
丘雀张眉毛都要炸裂了:“你要报仇,找正主李拓就好,向施行昭动手,难道不是在找麻烦么?”
银鹏赵冷哼道:“麻烦?有什么麻烦的!”
乌鸦唐很少带上情绪,以致他的判断大多时候都是准确的:“施行昭隶属襄堂,刻下是奉命前来化解、帮忙的,倘使刻下与他动手的话,便是向阡陌堂宣战了。”
髯鹫蔡并不会因为跟阡陌堂宣战而吓唬到,事实上,他巴不得开战后能从吕慕青的身上找还公道:“宣战就宣战呗,又能怎样?你们难道是怕了?嘿,我记得当初你们的胆子也算事不小啊,怎么现在是掉进裤裆了?”
乌鸦唐用不祥的眼睛看着他,以冰冷的口吻逼迫他:“宣战与否,是你髯鹫蔡有资格决定的么?”
髯鹫蔡咬紧了牙:“我……”
除了个“我”字,他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昔年在许多问题上,他也是有资格主导的,可因为冲动好色,不但让自己在吕慕青手里丢掉了一只耳朵,也让十二飞翎坞对阡陌堂吐出了一块地盘,从此决定权也就被剥夺掉,刻下的地位,其实还不如秃鹰陈。
乌鸦唐狠狠戳中他的痛处,实在把他戳疼了。
髯鹫蔡才闭紧嘴巴,却陡然听得银鹏赵声声如针,刺耳道:“宣战与否,不知道我赵山河有没有资格决定啊?”
他扭过脸,狠狠盯着乌鸦唐。
乌鸦唐把脑袋低下,他清楚知道即便连金雕杜都对自己有所依仗,也终究和同金雕杜有过命交情的银鹏赵比较不上。
十二飞翎坞里能压银鹏赵一头的,也就只有金雕杜和云鹤宋了,可惜他们都不在当下。
资历相当的丘雀张紧紧按住银鹏赵的肩膀,两人虽打来打去,可毕竟还能说得上话。
丘雀张道:“在东庭湖里,我就看出来了,班长的内心是想把阡陌堂吞掉。”
银鹏赵冷道:“姓张的,你到底还没有眼瞎。”
所以他敢用大刀直指施行昭的心脏。
丘雀张却道:““虽说我们同阡陌堂终有一战,却绝不应该爆发在当下。”
银鹏赵道:“不在当下,又该在什么时候啊?”
丘雀张道:“刻下的阡陌堂,早已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文堂和武堂相互看不上,商堂从来被夹在它们之间,赏、罚二堂近来更是相互掣肘着,有一罚必有一赏、有一赏也定然受罚。他们已然是一个不再稳定的结构了,只消等待狂风大作,就能把他们吹垮,化成一滩散沙,到时候我们再动手,岂非是最好的方法。”
银鹏赵道:“错了!”
丘雀张道:“错了?”
银鹏赵道:“我赞同以狂风把他们吹垮,却并不认同等待大作的狂风。”
丘雀张摇晃着脑袋,不解道:“什么意思?”
银鹏赵瞳孔里满是野心,捏紧了拳头、攥紧了刀,道:“不是猴年马月的等待,而是立竿见影的创造,我要创造那一场狂风,我要凭自己的力量将他们吹垮,就像班长一样!”
金雕杜本是想以杜思聪强占舒白芷为饵,在羊戈老和吕慕青之间创造空隙、风潮的;而银鹏赵有样学样,打算用施行昭来煽风点火。
丘雀张凝神盯着他,只觉得三十多年的相交,却从未看清过他:“你想怎么做?”
银鹏赵冷笑道:“把施行昭活捉了,跟着,在阡陌堂找到我们之前,我们先找吕慕青谈判。”
丘雀张疑惑道:“你想从文堂那里要到什么?”吕慕青岂非正是文堂堂主!
银鹏赵晃着脑袋,道:“要到躁。”
丘雀张道:“躁?”
银鹏赵笑了笑:“能将襄堂堂主救下,自然是件大大的功劳,看着文堂一步步就要将施行昭就出来,你说和他们不对付的武堂会不会急躁?”
丘雀张不由得点点头,难得认同对方。
银鹏赵接着道:“这时候,只要我们故意谈崩一次,就会给武堂一种错觉,机会来了。”
丘雀张道:“你就不怕他们倾巢而出?”
银鹏赵道:“真正的胜利,往往建立在出其不意,我们已经预料到他们要动手了,难得还会怕?”
乌鸦唐断然道:“扛过武堂的动手后,我们就可以把施行昭杀了。”
银鹏赵狠狠瞪着他,然后脸上一寸寸化开猖狂的大笑,道:“老唐啊老唐,难怪班长向来把你捧得高!只消施行昭一死,文堂势必怪责武堂的擅作主张,武堂则会反咬文堂办事不力,我不以为他们还能同心协力,说不定彻底拉开了内斗的序……老张,这一次,你觉得我的脑瓜灵不灵?”
丘雀张叹服地吐出一口气:“妈的,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心机!”
银鹏赵道:“干不干?”
向来站在他这边的铁燕包第一时间喊道:“干。”
乌鸦唐也点点头,道:“可以干。”
丘雀张道:“可究竟要怎么活捉施行昭,我们岂非得好生盘算盘算。”
银鹏赵咧着不屑的嘴脸,摇头道:“艹,他们顶多二十来号,我们却有七十把刀,难道还活捉不了?”
忽而,却听头顶有一个声音响道:“你们当真有七十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