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2.9.7
被路杳这样笑眯眯地明褒暗贬嘲讽一通，洛小湳的脸色早已红白青紫过了一轮。
他直勾勾盯着路杳那双浅绿色的眼睛，暗自咬牙。
京城就这么大个圈子，有点热闹事就被那群公子哥一传十十传百，稍微有名点的人和事根本瞒不住。
洛小湳其实是知道路家还有个小少爷的，只是一直听说那小少爷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国外，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回国，根本没人见过他。唯一有印象的，还是很早之前在聚会的时候，洛小湳的朋友指着电视上的芭蕾舞剧说上面的演员是路家那个小谁。
可那时他对芭蕾一点也不感兴趣，当时也不觉得自己会跟路家人有什么牵扯，因此一眼都没有多看。
当时的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和路家小少爷遇见，更没想到自己会闹出这样的乌龙。
刚刚他说路杳是什么来着……
想起那几个词，洛小湳脸色更难看了些。
对面的路杳倒还是一副从容模样。
他细细打量着洛小湳，见他还站在旁边，于是微一挑眉，出声问道：
“要坐下来一起喝杯咖啡吗？”
洛小湳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他直勾勾盯着路杳，自己将嘴唇咬得发白，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咖啡店。
旁边的季羽全程看戏，此时见洛小湳走了，突然深吸口气，看向路杳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
果然，这么久不见，louis还是louis，那一张嘴……让她再进修三年都怼不出那效果。
而路杳并没有察觉对面季羽的视线。
随着咖啡店门口风铃的一串轻响，洛小湳快步走出了咖啡店。路杳看着落地窗外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挂着的笑意淡了些。
他看了眼对面那对姐弟：
“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季羲刚被气得不轻，后来看见洛小湳那一脸吃了粑粑的表情，也乐得不轻。
此时听路杳这样问，他敲敲桌面，一副要准备讲故事的样子：
“刚那人叫洛小湳，洛家那个小儿子。他就是个烦人精，天天就知道追在好看男孩身后跑，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搭理他。前段时间在追李家那个小谁，这几个月又盯上路云川了，正好前面他们洛家和路云川有合作，他逮着机会就往人家身边凑，还特把自己当回事，别人说他不自量力他还觉得人家是羡慕嫉妒恨。还没追到手呢，就自动把自己划为路云川的人了，只要有人提路云川一句，你刚也看见了，就那疯狗样子，逮着人就咬。对了，他这人可记仇，小心他找你麻烦。”
听弟弟这样义愤填膺地控诉一通，季羽有点好笑：
“季羲，你嘴怎么这么碎啊。”
季羲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只说：
“人刚还指着louis鼻子骂，我跟人汇报一下敌情你还要说我嘴碎，我怎么这么难啊。怎么，季羽，你敢说你不觉得洛小湳那人烦？”
季羽耸耸肩，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倒像是想起了什么，另说：
“说起这个，我听说洛家的公司最近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是吧，我前几天还听说洛小湳在替他爸求路云川注资呢。”
“那路云川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没搭理呗。洛家那烂摊子，明眼人谁看不出来砸钱就是打水漂啊。”
“也是……”
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就刚才洛小湳的事闲聊起来，对面的路杳也没注意听。
他垂眸搅着杯里的咖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路云川，桃花还挺多。还没想做什么，小桃花倒先上门抱不平了。”
听见这话，对面姐弟俩的闲侃也停了，季羽撩了一把耳边的长发，摇摇头：
“路云川那样的人，很难没有桃花吧。但还好，我好像从来没听说他身边有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对谁都挺冷淡的。不过……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挺好奇louis你那位未来的小婶婶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唉，什么样的神仙能让铁树都开花啊。”
季羲耸耸肩，开玩笑道：
“好奇什么？louis的小婶婶说不定就是louis本人呢？”
季羽气笑了：“不是，你自己听听你这话合适吗？”
路杳听着他们拌嘴，自己倒没发表意见，直到季羲又问：
“louis……路杳，我刚就想问，你的行李箱里是装了什么机密吗，怎么随身带着？”
路杳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座位旁边那个大号的行李箱：
“哦，因为几小时前才下飞机，还不知道晚上要去哪，先随身带着。”
“？”姐弟俩对视一眼：
“……哈？”
三人在咖啡馆待了一会儿，一起去吃了晚餐。
从餐厅出来后，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路杳拒绝了季家姐弟送他回去的提议，自己拖着箱子散步在京城夜里的街边。
京城繁华，一到夜里，高楼大厦亮起灯，将黑夜映得一片光亮，像是一座不夜城。
初秋夜晚的风携着点凉意，路杳走得很慢，他闭闭眼睛，闻见的是清新的泥土和草木味。有车沿着路边疾驰而过，红色的尾灯在前方连成一片。
路杳微微眯起眼，远处点点灯光在他眼里晕开成一片。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边，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按理来说，他应该回路家老宅。自他父母去世后，那里就没人住了，还算清静，但路杳一想到那个地方，心里就总是莫名升起一丝厌恶。
他不做委屈自己的事。
但要另找地方住，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选择。
他拖着箱子，行李箱底部的轮子和地面摩擦出骨碌碌的声响。
路杳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有些累了，他停下脚步，抬腿骑在行李箱上，低头打开手机想找个附近的酒店凑合一晚，明天再考虑房子的事。
路杳坐在行李箱上，轻轻晃着腿，鞋子的边缘一下一下撞在行李箱上，发出的声音有些闷，带着些轻快的节奏。
他在app里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离这里也不远。路杳点开导航，转着手机摆弄一阵，这便跳下箱子，想顺着导航指的路往前走。
但他才从箱子上下来，刚一抬眼，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
路杳起先没多在意，抬步想走，但刚走出两步，他就注意到黑色轿车后排的深色车窗降了下来。
那时路边暖色的路灯打下来，顺着车窗缓缓打开的缝隙垂落到车子里面，映亮了车内那片原本沉闷的重色。
男人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出现在了车窗后，他淡淡扫了路杳一眼，只问：
“去哪？”
路杳微一挑眉，原本淡漠懒散的目光在看清路云川后，漫上了一丝携着笑意的兴味。
仔细想想，他这一天好像都跟路云川有关。他从短暂的接触中、别人的言语中，大致认识了“路云川”这个人。
很难得，他对他的兴趣并没有因为一些不大愉快的插曲而磨灭，有些探究的欲望也一点没有减淡，反而愈发浓烈了些。
“没处可去。”
路杳默默关掉了手机里的导航，把它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他微微弯起眼睛，浅绿色的眸子被夜色染上一层重色。
他拉着箱子走到轿车边，重新骑坐在了箱子上，稍稍倾身，目光从路云川的眉眼沿着鼻梁一路向下，路过嘴唇，和路灯暖色的光一起一寸寸描摹过去，最终又回到了他那双浓重似墨的眸子里。
直到路杳迎上路云川的目光，他才收回那点露骨的情绪，皱皱眉，好像真的很苦恼的样子，叹了口气，问：
“三姑说我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你帮忙，所以，像半夜找不见住处这种事情，也是可以的吗？”
听见这话，路云川稍稍扬了扬眉。
他看着路杳皱起的眉，还有那双很会骗人的浅色眼睛，不禁轻轻弯起了唇。
路云川喉结微动。
他没有戳破路杳话中的漏洞，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路家老宅，也没问他家的司机去了哪里，更没有问刚才不经意瞥见的手机导航是指向哪里。
他只压下唇角笑意，移开目光，稍稍扬起下巴，沉着声，语气淡淡地撂下一句：
“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