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艾伦睁开眼睛时,自己正独自躺在属于菲里德的床上。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也想起了曾经在魔界的那段始终让人难以忘怀的时光,只不过其中有些细节却不是记得很清楚了……是因为过于疲惫吗？近期他做梦的次数也不少。
艾伦意识到最近的睡眠时间未免也稍微长了些，希望这次经过菲里德治疗后，能够对此有所缓解，毕竟他实在不想让同伴们替他担心了。不过泡过药浴后,他倒是感觉自己整个人神清气爽,宛若新生。
黑发青年从床上爬起来,就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换好了一套全新款式的衣服，想着这大概又是菲里德他私底下抽空替他做的吧？
炼金术师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爱好——从小就喜欢给他做各种各样的衣物。他的双手真的非常灵巧,总能轻易掌握很多手工活，这些大概也是他能够轻易操纵进行着对精密度要求颇高实验的缘由。
更何况菲里德的审美和技术也都称得上是传说级的职业水平。这点连老师也曾经特勉为其难的称赞过他的手艺……只不过后来大贤者也试图偷偷模仿，差点没扎的自己满手血,被艾伦发现后，他严厉制止了自家老师那如同自残的行为,也不准他在碰家里的针线。
新衣服很好看,看款式和原来的有些不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结实又舒适。艾伦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脱下衣服仔细检查了一下，果然发现内侧至少覆上了八种以上的魔法防御符文,几乎该有的全齐了。
“我就知道……”
艾伦好笑着摇摇头，能把一件正常普通的衣服弄上传说级的防御符文,这种事情也就菲里德干得出来了。别说他已经不是勇者了,哪怕他还在冒险中,这得遇到多大的危险才能将这些符文派上用场？
尽管他觉得对方的行为实在属于浪费，可对自己的关心，他是接受的。
艾伦重新穿好衣服后就离开了房间，他直接去了菲里德的地下实验室，对方果然在里面，正背对着自己，似乎在进行什么新药剂的调配。
炼金术士身穿黑色长袍，银灰色的长发被简单束起垂落在背上，侧面露出的镜片在晦暗的灯下时不时反射着光。他知道菲里德也只会在进行一些重要的实验时才会把头发扎起来，那带着白手套的双手各正自拿着一些精密的器材。
“看起来你的精神不错。”炼金术士没有回头，却能够清楚知道自己的状态，他继续着手上的工作。“稍等。”
“嗯。”
艾伦知道菲里德那完美主义的性格，他的实验只要一旦开始就不会草率结束，便找了个空位耐心等待。
看着对方忙碌的背影，他倒是有些怀念起小时候自己也是经常坐在这里，看着他一次次做到了各种不起的实验，又或者成功调配出新的药剂。
小时候艾伦一直觉得比起炼金术士，菲里德更像是药剂师，毕竟他在草药学上花费的时间远远大于其他炼金实验。可老师有次却告诉艾伦，菲里德之所以会对炼药沉迷，是因为艾伦的特殊体质无法被魔法治疗，也只有特定的药剂才能对他生效，所以他才会一心扑进药草学里。
“虽然吾很不想承认……但如果没有那个家伙，小艾伦你大概会受上更多的罪，所以吾也只能对这个混蛋靠近你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了。”
他还记得老师当时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也知道了菲里德在自己身上耗费的努力，他悄悄铭记于心。
两人就这样平静渡过了一段时间，等炼金术士终于像是完成了最后一步，他把成效的药剂入瓶后便摘下了手套转身，一手拿着新药剂，一手则是朝艾伦的方向招了招。“艾伦，过来。”
艾伦起身上前，对方便将刚制造好的药剂递给了自己，他接过来一饮而尽。
“唔……”全数咽下去后，黑发青年的表情顿时纠结了一下，那难以形容的口感让他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对味觉的刺激性好大，怕是一段时间内他都尝不出其他味道了。
炼金术师倒是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主动询问道。“感觉如何？”
“嗯，整个腹部都在燃烧，好像是加剧了激内魔力的反应。”艾伦如实回答，他对任何可以吃下去的物品从来不挑剔，但对炼金术师偶尔的各种异常药剂味道还是不敢恭维。“好久都没喝过这么让我也形容不出来的味道了……你近期的新作品？”
“嗯，大概会引起很有意思的效果。”菲里德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我想你会喜欢的。”
听到这种介绍，艾伦诡异地沉默了几秒。“我对你这句话抱有很深的怀疑……”
“效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他反问一句。
“……行吧。”艾伦无言以对，感慨道。“如果你的品味能够面面俱到，那就更好了。”
炼金术师推了推下滑的眼镜，他就当这是称赞了。
艾伦也搞不懂，分明菲里德在其他方面的品味很好，制造的药剂效果也很卓越，偏偏口感上十分的一言难尽，那味道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所以除非是一般无法自我恢复或者被治愈的伤势，否则全队伍就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去喝下炼金术师的作品——那是对嗅觉和味觉的极限挑战。
艾伦看着手中已经空掉的药剂瓶，忽然想起了在之前节点里所看到的画面，他为了救加尔德尔而喝下的那些药。眼下自己身上早就没有多余的库存了，那么万一遇到那种情况不就糟糕了么？
“对了，菲里德，[r3-1]你那里还有吗？”艾伦念出了菲里德所制定的绕口标识，小时候他在对方的要求下，记住了所有成品药剂的编码。
“恩？”眼中飞速划过一丝疑惑，他说。“当然，你要那个做什么？”
“有多少都给我吧。”艾伦没打算说明，他知道只要自己明确想要的，对方就不会拒绝。“我自有用处。”
果然，炼金术师并未在多问，他直接去将库存仅有的几瓶都取出来递给了艾伦，还是叮嘱了一句。“这些都拿着吧，不过经历要少喝……你知道这个副作用有些大。”
“恩。”艾伦小心妥善的将药剂都收进了空间装备中，心下也算是踏实了点。
看着黑发青年不检查就收起来的行为，倒是让菲里德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在观察了一会后，他忽然笑了一下。
艾伦倒是还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完全信任，却是没有发现里面还混入了一瓶自己给他的‘特别礼物’。
“菲里德，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时候艾伦才问出了他关心的事情。“会很麻烦吗？”
自从离开芬兰后，他就一直感觉异常的疲惫，不但时常想要睡觉，还感觉怎么也睡不够。
艾伦怀疑还是自己在精灵池待的太久了，同时也干扰了其中的一个节点，才会承受这样的后遗症。不过他不会后悔坚持到了最后，也不会迟疑当时的决定，眼下要做到便是进行补救。
“不必担心。”菲里德勾了勾嘴角。“我已经有了头绪，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做最终确认……明天之前会有结果。”
“哦。”
艾伦没追问下去，他相信对方的判断，那么意味着他还得在这里住上一晚。这到没什么，骁身边有阿诺德，驻扎一夜没什么问题。
他想了想，还是先去和莱利斯和珀尔报个平安吧，他们现在应该很担心自己。
艾伦转身走向实验室的门，准备往楼上走去。
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菲里德忽然意义不明地笑了笑。
艾伦对他的态度还能够这么和颜悦色，大概是还没有发现格雷的小动作，封印也没有继续松动下去的迹象。
这很好。
…………………………………
“俺闻到了一股恶臭的血腥味！”狂战士嗅了嗅，语气肯定地说道。“至少一百多具新鲜的尸体，还有数百个死了很久的。”
兽人的敏锐嗅觉总会让它们在搜索猎物时尤为出色，能够只凭味道确定敌方人数和状态。
“啊，当然恶臭了。”阿诺德冷笑一声，目光如炬。“都是一群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还能不臭吗？”
“嘻嘻嘻……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冷淡呢~”似男似女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带着一丝哀怨的声调。“人家可是很想你的呢，队长。”
随着声音的结束，他们周围密密麻麻开始聚集着一大群正在缓慢走动的尸体。
其中为首的男人正是刚才说话的家伙，阿诺德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只不过现在对方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被重新制作成尸人了。
大概这次的尸兵军团是由他一个人统领的，其他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尸偶。
那些死者浑身都长满了尸斑，从腐烂的程度倒是可以确定有不少是新挖出来的，看来近期神殿也不是很平静，至少死亡率够高了。
“啧。”阿诺德扫了一眼，眼中透着极度的厌恶。
神殿不为人知的黑暗面，没有人比曾经驻扎在最核心位置的黑骑士更加清楚了。
尸体多么方便，且永远无法背叛造物主。
但更令人恶心的是，神殿死后也不放过利用被杀死的人，还打着是让这些罪者死后来赎罪的响亮名声。
阿诺德想，当初如果不是主人将他从神殿里带走，他死后也注定会被做成其中的一员。
“辛迪。”叫出了曾经部下的名字，阿诺德冷眼望去，语气不善。“你既然能够活着从下面爬出来，又跑过来送什么死？”
辛迪，曾经他还是神殿走狗的时候，作为他副手之一的家伙。
喜好折磨猎物，落在他手里的人都会遭到生不如死的酷刑，死后的尸体也会被作为材料。
阿诺德皱起眉头，他想起对方明明已经在三年前被他的兄长在神殿击毙了才对，但现在对方还能站在自己面前，怕是当时的尸体没来得及销毁，就被捡回去当做尸人培养重生了吧。
啧，果然和神殿打交道，那真是一丝松懈都不能有。
当年为了避免更多的目标落在辛迪手里遭受更多残酷的折辱，阿诺德都会提前将他们一击毙命。这是防止他们的尸体被神殿的人拿去做实验，而每次他也会在杀死目标后，再用魔法烧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一把化成灰，这样也能够避免他们被做成骨兵。
只不过当时被他所杀之人的同伴却认为这是黑骑士嗜杀残忍的行为，连全尸都不给他们留下，导致许多人对他恨之入骨，杀之后快。
阿诺德从来不屑解释，他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
杀了杀了，想要报仇，那就冲着他来吧。
唯一不能让黑骑士动手的对象只有女性和小孩，这种任务哪怕他被关禁闭也绝不会接受，为此他吃不过不少苦头，也绝不妥协。
“队长，为什么要背叛神殿呢，这样人家就不得不来亲自对付你了。”褐发男人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像是在享受什么美味的食物，浑浊的眼底满是兴奋。“还是说……被勇者豢养后，连你的利刃都生锈了吗？”
辛迪除了脖子上缠绕着层层绷带用来掩饰——那大概是当初被他兄长剑气所斩首留下的痕迹，以及那属于尸人特有的青绿色皮肤，他的整体外形倒是和活着的时候没太大区别，更何况他还保留生前的思维能力，倒不是一般尸人可以做到。
想必神殿为了最大利用他的尸体，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你怕是死了太久，脑子都腐烂了吗？才会忘记我都离开那个鬼地方有多久了？”讥讽地笑了笑，黑骑士抽出长剑，暗元素的魔力随之迅速缠绕了上去。“哼，不过也无所谓了，让我帮你们吧脑袋里的那堆肉在搅碎的彻底一些吧！”
在辛迪的视野中，黑骑士的动作宛如一道闪电飞驰而过，瞬间便将周围一圈的魔物尽数斩杀。
那血液如同花朵绽放，飞溅四处，不少染上了阿诺德冷酷的面容，他懒得去拭擦，目光落在了下一批准备消灭的敌人。
对于敌人，没有必要任何留情，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怎么杀死尸人，这是他的强项。
尤其是这些本该被埋进土里等待轮回转世，却在神殿的操纵下不得不被束缚在世上，死后也备受痛苦折磨的存在。
“竟然用我最了解的东西来对付我，看来神殿那群脑子里都是垃圾的废物们，现在变得更加不好使了？”阿诺德恶意勾起嘴角，眼中的冷意更深。“看来还得我亲自让你们回忆起来，我的耐心一向很差，脾气也相当糟糕这一点啊！”
语毕，剑锋再次从空中划出数道光芒，将半数尸偶的头颅尽数斩飞，绿色的血浆喷洒而出，象征着它们的寿命完全终结，倒下后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可能性。
阿诺德的战斗向来是追求速战速决，撇去华而不实的招式，紧追抓住一击毙命的机会，以最小的代价杀死最多敌人的方式。
只不过成为主人的骑士后，他就收敛了很多，除非是碰上死灵系的对手，否则他都会有所保留。
“啊……真是太美了~”男人脸上出现了一股狂热的病态，他痴痴地看着战斗中那矫健勇猛的身影，忘情地呐喊着。“队长，只有血和杀戮才适合你啊~为什么你要去追求安逸的生活呢？”
魔骑士，无论是武技还是魔力，都是他们曾经不可遥望的顶端。
这个男人强大美丽、灵魂又无比复杂。
明明身陷黑暗，身上却始终会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忽视地微光，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哪怕他杀了那么多的人，也从未没被任何怨灵所束缚过。
黑骑士从不畏惧任何企图朝他复仇的存在，永远以敢作敢当的姿态迎接全部的杀意与憎恨。
曾经阿诺德是神殿里的王牌，也最出色的黑暗刽子手，无论是什么种族，什么身份……他要杀的家伙从来没有失手过。仅此一次，就是对当初刚刚成为勇者的艾伦出手，结果首次尝试到失败的滋味，也改变了他的未来。
“这才是你的本性。”辛迪无神的眼中像是点起了火焰，像是看到了信仰的狂徒。“阳光太刺眼了，只有黑暗才是我们的归宿。”
他始终认为当初是那个少年勇者欺骗了他的队长，才会让队长舍弃了他们，
哪怕黑骑士和那位一人之下的最强骑士长身为双生子，他们所钦慕的也只有足以支配黑暗的阿诺德。
甚至，他们一直认为阿诺德才是最强的骑士。
“别用你的标准给我下定义啊，蠢货。”阿诺德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他冷冷道。“我的主人命令我，无论如何都要活得让自己愉快，比起待在阴沟里见不得光，我还是更喜欢陪着主人身边……他在那里，我就喜欢待在哪里。”他嫌恶地环顾了周围一圈。“还有，我警告你们这些废物别总是在我的周围晃悠，如果被我的主人看到的话，一定会影响他的心情，这种事情我绝不允许！”
主人从来不喜欢无意义的杀戮行为，对生命万物的存在一直都无比尊重、喜爱。
像尸人这种完全称得上是亵渎生命的存在，阿诺德根本就不打算让他们有机会出现在主人的面前。
“哼……果然还是全部杀干净，才能让你们消停一会吧。”
随着黑骑士身上的战意暴增，辛迪顿时感到一种浓郁的杀感扑面袭来，那让人浑身战栗的刺骨寒意简直让他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啊啊，来自属于你的杀气，真是太美味了……”
他能够接到这个任务，完全是大主教的恩赐。
多久了，辛迪从死亡国度回归，不惜成为尸人也想要再次见到他曾经钦慕的领袖。
只要能够再次见到阿诺德，把他重新带回黑暗的世界，这是无上的荣耀！
“队长，陪人家玩一下嘛，好久没有和你亲热了，人家多么寂寞啊……”
辛迪眯着眼睛，笑容妖娆，随着他话语结束，毒雾开始在四周蔓延，同时大片的尸偶也开始再度聚集朝着他们的方向缓缓前进，似乎想要用数量的优势缠住他们。
“这些到底是什么玩意？”骁甩了甩斧子上的烂肉，它还是更喜欢有挑战性的对手。“看起来真恶心，还好俺没吃饭。”
“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阿诺德提醒了一句。“他们可是一群咬上了就不会松口的疯狗。”
被神殿盯上的目标，除非将全队伍都被消灭，否则不死不休。
“那俺让他们都变成死狗好了！”
“很可惜，他们已经死的不能在死了。”黑骑士道。“不过碾碎他们的骨头，让他们再也无法从土地力爬起来，倒是一件很不错的运动。”
“哈哈哈哈！！！俺只要知道是运动就好了！俺最喜欢饭前运动了！”
看到白银狮人兴致被挑起来，阿诺德也不多言，他随手给骁上了一层魔法盾，就算狂战士的抗性很高，多一份保障，也能够最大避免它被尸毒感染的概率。
骁直接抄起斧子兴奋冲向尸偶堆里大杀特杀了起来，狂战士的神力以及兽人特有的冲锋天赋，很快就被它强行斩开了一条血路，它尽情享受着肆意的放松。
阿诺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神殿很少没有派出这么大规模的追兵了。不过他在思索片刻后，也懒得去想太多了，反正得在主人回来之前及时把这些来自神殿的垃圾处理掉，否则主人看见的话，又要担心他们被缠住了。
长剑一甩，暗元素的魔力再次缠绕在剑刃上，碧绿色的双眸微微眯起，杀气尽显。
哼，那就开始清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