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当确定两个危险人物都离开后,精灵射手才从植物丛中现身,平日里总是淡然清冷的面容上，此刻神情十分严肃。
虽然珀尔一开始并不是很确定,但对方临走前特意重新将所有的环境重归，却唯独没有动他的藏身之所后。
他便立刻意识到狄拉格怕是早已经发现自己了,那些听起来自言自语的话,也是对他说的。
对方故意帮他隐藏气息,是为了避免他的存在被炼金术师所知晓,毕竟以亡灵族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容忍节外生枝的存在。
虽然不想承他的情,但他清楚刚才的气氛下，自己的确不适合出来。
至于两人之间说的那些话……回想起来的珀尔不由得拧起了眉心,里面值得深思疑问的地方太多了，他也一时半会无法整理出合理的头绪。
为什么黑暗精灵他忽然会去芬兰？他是什么时候去的，自己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如果他是暗中前去,森林中是否还有有其他精灵发现了对方潜入的情况？
作为精灵族的下一任领袖,哪怕珀尔并不认为自己一定会继承父王的位置，但没有其他精灵就位之前,他便会履行自己的责任。
这种让曾经的敌方领袖直接入侵故土的行为,是必须防范的——尤其是那个男人的确很有能耐，身上几乎无时不刻都充满着危险的味道。
可无论他对狄拉格有任何意见，黑暗精灵有句话是说对了。
……亡灵族永远是精灵族的敌人。
比起存在就是掠夺自然生命的死之不朽者,就算是曾为宿敌的黑暗精灵,珀尔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倒是更愿意相信后者。
至少在艾伦的努力下，彼此双方已经没有了那种搏命厮杀的紧张关系；然而遗留下来的仇视和紧张感一时半无法被消弭，只能靠更长的时间来平息彼此长久以来互相造成的影响。
对阴谋接触向来不多的年轻精灵来说，这些光是去思考来源本身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不过黑暗精灵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的？那些猜测和判断又是什么时候就开始有的？
或许地下城的情报网比他想象中还要庞大，不能不防。
许多的念头在珀尔的脑海里徘徊，眼下噶只能从两人的对话里隐约判断出一部分可以理解的信息，双方都有着自己的打算，还打算继续将这种情况维持下去，直到其中一方得偿所愿。
黑暗精灵的质问虽然很清晰，炼金术师含糊不清的回答却没有是一句落实的。
然而双方到底是定下了什么协议也好，他根本不在乎两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炼金术师在瞒着艾伦私下做了些什么计划，甚至隐秘到连黑暗精灵都一时半会查不到原因，而且对艾伦而言十分重要的老师是也被牵连其中……这件事情，珀尔认为非常重要，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提醒艾伦一声，至少让他心里有个概念。
然而精灵术士最后那句话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不要把艾伦牵扯进来，他会很为难。
光是这个理由就能够让他再三犹豫，望而止步了。
珀尔突然意识自己刚才是否在场，其实都没有什么很大的作用。
不管他是否听到刚才那场交流，结果好像除了将这件事情埋藏心底，给与艾伦一些语言上的提醒以外，他没有别的可以去做的事情。
他不能像精灵术士那样扬言介入，也无法针对亡灵族进行调查，更别提该怎么接触那位几乎从不在人前出没的大贤者。
是的，精灵射手很清楚以现在自己的实力，相较于那两位传说级角色而言，他没有可以为之相较的力量。
一种莫名、又不甘心的情绪徘徊在心头。
珀尔很少会去思考过于阴暗复杂的事情，然而刚才那一幕始终让他难以释怀。
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双方这样互相试探的真正含义，也不能解读其中两者之间任何一人的动机和目地。
哪怕自己有察觉到他们似乎在进行一场和艾伦有关的游戏，他却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他知道菲里德和大贤者或许真的在合谋要对艾伦做些什么，他也暂时想不到除了直接问当事人，还能以什么方式获取相关的情况。
珀尔不想输给任何人，尤其是狄拉格。
然而他现在无法处于无法和对方同等的位置上，这就是事实。
一直以来都并不在意这些的珀尔陷入了难得有些消沉的心情里。
可他再三提醒自己，也觉得必须正视自己的弱势，以及该去努力弥补身上所缺少的东西。
……他并不擅长权谋，也不懂心计。
在精灵射手决定和艾伦一起踏上旅行以前，他身边的精灵们都从未让他接触这些事情，而他自己同样不感兴趣。
芬兰的精灵们一切的学习态度，都取决于光明精灵的纯粹善良，以及顺应自然的天性。
在现任精灵王的带领下，大部分光明精灵都更喜欢守卫自己家园，减少和外族的接触。
只有对破坏自然和被他们所认定的敌方，光明精灵们才会展现出自身拥有的攻击性，告之与他们为敌的家伙们，精灵族的箭矢与利刃从来都不好惹，德鲁伊们会皆有自然的力量给予入侵者足够得到教训的惩罚。
不过比起长老们要他耐心等待的建议，珀尔现在却时常期望着自己能早一点打破年龄的界限……不管是力量、思想、还是其他很多的方面，他都想要快速成长起来。
父王和长老都反复对他说，有些事情只有进入成年期之后才能够接触和理解，他们并不希望自己过早的去涉及那些在精灵族里眼里并不美好的事物。
从前的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很厌恶那些阴谋诡计，尤其是暗地里一些为了达到目地，不惜使用那些不堪入目的肮脏手段。
可他眼下却觉得，如果自己依然不去学习那些不擅长的，那么他很快就会被黑暗精灵远远甩开，不但永远也追不上对方进步的速度，还大言不惭的想要超越他了。
更别说，未来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危机的事情，他也无法去为艾伦去做更多。
光是单纯的只靠战斗力，是无法永远陪在他的身边的——艾伦他自己就是力量的代言词。
就算他很强，可他依然还有很多相对而言苦手的事情。
珀尔想起艾伦总是会很诚实地坦诚自己的不足之处。
例如对方向感很不在行，对家务和自理能力完全无法入目；尤其是算计和谋略上，他十分爽快地承认自己都非常不擅长，这方面很容易会被人哄骗，幸好身边有着可靠的同伴替他解决了不少隐患。
他之前仗着武力一路横行，也没有过多打算接触这些事情的想法，所以他当初在地下城的时候才会被算计的那么狼狈。
但事后艾伦就开始尝试去接触曾经那些下意识回避的事物，哪怕同伴们并不希望他在这种事情上过于劳累，纷纷表示愿意帮忙。
他本人却坚定的拒绝，表示就算自己的心思不如他人那般活络，可该明白的一些事情必须自己学会；他不能因为明知不懂是弊端的情况下还不去改变，那只会让自己固步自封，毫无成长。
但只要他坚持去尝试努力过了，结果是怎么样的都好，至少他对自己问心无愧，也不会因为本身的无知而在不经意间去做出一些对他人而言，愚昧且负担的决策。
艾伦认为学无止境，缺点和不足都是可以克服和弥补的，重点在于自身对待它们的态度。
精灵射手每次回想起对方一脸认真的对他们说完这些话时的坚定态度，心中就不禁感到一种为他自豪的情绪。
……他总是那样，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也会愿意为之去努力，在不经意间就让人更加喜欢他的性格。
正是由于艾伦这种心态总是不知不觉中就会渐渐影响他身边的存在，改变了很多人，珀尔也是其中之一。
他认为艾伦说的很对，他不能因为厌恶黑暗精灵就对他们的一切不闻不问，还会下意识的回避。
所以过去他有多反感了解接触黑暗精灵的信息，当时就有多么迫切想要了解曾经互为敌手的详细情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精灵射手在回到芬兰的时候，主动和父王与长老们进行沟通，哪怕不善言辞，也尽力了表达自己想要了解宿敌的心情。
塞维洛恩以为是自己孩子终于打算改变原先的念头，当然十分配合，他一向是主张重修旧好。
长老们却认为珀尔快要进入成年期，是时候该知晓一部分的情况了，好能够未来带领他们与对方抗衡，他们其中的大部分坚持认为黑暗精灵们都是危险的因素。
而艾伦再得知他的想法后，也主动告诉了他一些自己亲身经历的地下城见闻。
年轻的精灵开始渐渐吸收那些他过去不会想要接触的东西。
于是随着深入的了解，珀尔惊异地发现自己的认知完全被这些情报颠覆了，双方简直是彼此的另一种极端。
黑暗精灵的确强的可怕，可这是他们进入地下世界之后才出现的残酷骤变。
曾经的黑暗精灵和光明精灵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他们为了生存而不得不选择黑暗的力量。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狄拉格会冷淡地对艾伦说，精灵族没有孩子。
对方没有在嘲讽，只是在陈诉一个关于黑暗精灵内部的残酷事实。
黑暗精灵的幼年期是建立在手刃同族，从弱小中脱颖而出的唯一幸存者的历史上。
相比之下，光明精灵的幼年期几乎都是被自然宠爱着长大的——在母树的沐浴下诞生，从精灵池里获得洗礼，来自父母的呵护，享受着从幼年期到少年期无忧无虑，进入成年期也在值得信任的亲朋好友陪伴下完成。
黑暗的，邪恶的，不洁的等等……任何不美好的事物，成年的精灵们都不会让小精灵们有机会接触。
他们只是不断的重复外界的威胁，强调不可以轻信族人以外的任何存在。
现在的芬兰处于半避世的状态，最大减少与外族的接触，精灵们只安心的在自己的国土上幸福的生活就好了。
然而父王却对这样的情况十分揪心，反复对他说，绝不能被眼前短暂的美好给迷惑，自己被影响的太多，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改变现状。但是他可以，最好他能够亲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他相信父王，也愿意接受去尝试。
所以当初父王毫不犹豫的排除万难，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同意了他决定独自去历练的建议。
之后精灵王子看到了很多让他难以接受的外界事物，这让他对精灵以外的种族都抱有极其厌恶敌视的心情。
如果不是遇上了艾伦，大概珀尔会在结束试炼后，再也不想离开芬兰一步。
对精灵射手而言，光明精灵虽然处于安逸的生活下，但他们的训练都未曾松懈过。年轻精灵们所缺少的不过是更多的实战经验，随时可以进入战场。
……这样的认知很快在珀尔在真正接触黑暗精灵后被打破。
尤其是让他感到震惊的地方，是双方在那截然不同的环境下延生后代所展现出的战力。
和黑暗精灵幼年期那为了活下去就要进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不同。
光明精灵们信奉顺其自然的规律，绝对不会拔苗助长，只在该教育的时间段里给与相应的知识与警示。
所以前者的死亡率居高不下，但活下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鲜血淬炼出来的战士能够以一敌百就是最好的证明。
后者的看似顺应自然，所成功生存下来的数量也是前者的数倍，但两族之间的战斗力却是属于持平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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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听起来很微妙，可珀尔清楚这是勿容置疑的事实。
在同样数量的战士交手下，黑暗精灵绝对会稳稳处于上风的位置……他们只要求胜利，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正因为这种鲜明的残酷对比，让珀尔更加了解到他曾经的宿敌是多么可怕棘手的存在。
年幼的精灵王子忽然想起了不久前，在艾伦的介入下所解决了千年前的那场事故后，他离开芬兰时的情景。
长老们还是老样子，告诫他的话也是和幼年期的差不多。
无非就是那些话……什么就算进入短暂的休战，他也绝不能对黑暗精灵掉以轻心；对方早已经不是千年前叛逃前那般好对付了，如果遇上了地下城的刺客们，那么必须提高万分警惕的状态，否则死在他们手上就是转眼片刻的瞬间。
而相较于长老们的嘱咐，父王那完全不同的说法，更让他记忆犹新。
他告诉珀尔，黑暗精灵永远都是精灵族的一部分，也是被母树所爱的孩子。如果黑暗精灵真的想要报仇，那么现在狄拉格所带领的族人，是有能力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毕竟当初他们才是遭遇不白之冤的受害者。
那时候珀尔不清楚，为什么在父王眼里，现在的黑暗精灵会比光明精灵强大？
明明不管是数量还是领地，芬兰的精灵们才是主场。
可他记得父王态度很认真的对他说，如果狄拉格真的想要对他出手，那他是绝对没有机会活到现在。
并且还告诫过他，若是遇到自己无法判断的生死抉择，那就听对方的吧。
这种吩咐让珀尔不能理解，但他能够感觉到父王言语中对精灵术士的怀念和肯定。
他不禁发出了质疑，为什么父王你这么肯定，对方会那么做？
结果精灵王摇摇头，苦涩地笑了笑，用着坚定地语气说道，因为他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自己视线所及的地方。
父王的话语太过含糊不清，这让还未成年的精灵王子始终无法理解其中的缘由。
他从未见过在精灵里被人崇敬的父王会对狄拉格有那么高的评价，甚至时不时叹气，表示自愧不如。如果对方是精灵王的话，大概精灵族只会会过得比现在更好……他从前就是那么出色，不该为他的家族背负那么多，如果他能愿意回来就好了，芬兰永远是精灵们真正的故乡。
珀尔一直不曾忘记，自从父王知道狄拉格和他在一个队伍后，就忍不住反复对他说，不要和对方起冲突，对方不是传闻中的那样，你们应该试着好好相处，这也是为了两族的未来。
但精灵术士却对芬兰总是不屑一顾，每当提起有关的话题，他语气里那刻薄嘲讽的味道就没有消失过。
这也让原本就讨厌他的珀尔更加反感了。
可无论是来自父王的肯定，还是语言中那深深的怀念，都让他的心口上涌一股无法理解的烦闷感。
……那个精灵，就真的那么强大吗？
可靠到任何熟悉他的人，哪怕对他抱有成见，也不会去否认他的能力。
就算是亡灵族，在刚才的那场交流里也毫不遮掩地流出对他的欣赏。
尤其当珀尔回想起艾伦也总会十分坦白的表示狄拉格一直都是自己所钦佩的对手时，他就更加难以释怀。
曾经的他或许有些不知深浅，但现在他已经更一步了解到自己和精灵术士的差别，也大致明白了一些父王话中的含义。
更何况在经历了不久前那一幕的经历，精灵射手更加清楚，双方之间的差距并非是他在短期内能够追上的。
……可那又怎么样？
如同深海般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锐利的光，他绝不会输给对方！
他能够在快一点长大就好了，只有处于同等的条件下，他才可以与对方进行公平的比较。
少年期的自己有许多事情都不能做，但成年之后就不一样了。
如果他在巅峰的状态里始终不是对方的敌手，那么他也输得心服口服。
他现在能够做的确实不多，可他也不会轻易放弃任何自己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
对珀尔来说，他想要陪伴在艾伦身边，想要保护他，成为彼此不可以被替代的重要同伴，这个想法是绝对不会有所改变的。
……世界上除了父王，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可以理解他。
精灵射手发现自己沉寂在思索中并未多久，便又感知到了有人在靠近，然而他的心情却好了起来。
来者是他无比熟悉，所喜欢的气息。
……艾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