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艾伦很清楚他的同伴们对魔王的存在是有多抵触。
之前如果不是为了陪他,大概没有人会愿意主动前往魔王城堡,所以他才猜测或许他们是有什么事情要来找自己。
原本紧绷的气氛在艾伦开口说话后就有了明显一些的缓解,没人会愿意让他为难。
阿诺德冷静下来之后,意识到他的行为或许给主人造成了困扰,便迅速调整好了自身的情绪。
随后黑骑士在外人面前完全恢复了他职业和身份原有的模样，他微微垂下头,以虔诚恭敬地姿态半跪在他的主人面前。
他对主人不会有任何的隐瞒,十分坦白的将缘由说明。
“主人，我是出门的时候巧合碰上了加尔德尔，他说想要单独来见你,我不放心,就陪同他一起来了。”
看到之前宛如时刻都会扑上来撕咬的恶犬瞬间变成了忠诚耿耿又顺从听话的家犬。
路易皱了皱眉,这样的画面让他有些说不出的碍眼。
他当然很清楚对方是故意用行为来对他发出了警告——他是艾伦的骑士,是艾伦不可被替代的所有物。
尽管心情相当不悦，但他现在没有半点想要干预艾伦与他的同伴交谈的意思。
那是属于只是他们的世界,旁人无法干预其中。
就像是像是那天的花园,金发骑士谈起艾伦的时候。
那所展现出的姿态也只有一个意义——他只属于他的主人。
红发魔王不动声色地收敛起了杀气，将自身涌现的异样那些情绪全数压制了下去，静静地围观着接下来的发展。
“阿诺德，你做的很好，加尔以后也要麻烦你了。”
听到黑骑士的解释，艾伦点点头,他对阿诺德的行为很满意。
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对方要在路易面前宣誓着彼此关系的身份,但他还是默许了对方的行为。
艾伦答应过双生子,无论是任何的情况下，他都不会拒绝他的骑士们对自己所献出的忠诚。
这也是他们当初对他所提出过的唯一要求。
“主人，你的命令就是我的意志。”
高大的黑发骑士重新站了起来，那凝视着主人眼中，充斥着炙热与温柔。
阿诺德嘴角勾勒起张扬而满足的笑容，他从来不会遮掩自己对主人的爱意，也不会对任何窥视主人的家伙客气。
就算主人现在不懂也没关系，他会等待主人真正将自己变成所有物的那一天……
为此，他将不惜一切！
“加尔，你是身体怎么样，是和之前那样又感到不舒服了吗？”
艾伦重新将目光看向了他的弟弟，目光中满是关切，他追问道。“有没有告诉菲里德？”
队伍除了德里克以外，也就是菲里德对加尔德尔的情况最了解。
哪怕炼金术师十年如一日的不喜欢暗影牧师。
可为了避免对方不小心死掉，艾伦该会如何伤心的情况。
他会时不时的关注一下这个小恶魔的情况，偶尔还会开发制造一些能够让对方少受罪的同时，也能解除他痛苦状态的药剂。
不过加尔德尔并不稀罕对方给予的任何施舍，他只是不想让哥哥替他担心，才始终和对方保持着虚与委蛇的脆弱关系。
“哥哥……”
完全不想提起那位自己骨子里就无比厌恶的亡灵族，加尔德尔只想着该如何转移哥哥的注意力。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艾伦衣摆，精致的小脸微微抬起，用力牵扯出一抹十分勉强地笑容。
那软软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脆弱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拥入怀里好好呵护起来。
“我的身体好难受啊，好想见见你……”
果然，艾伦眼中满满的心疼。
他回想起刚才加尔的异常反应，以及眼前弟弟所流露出的那种无助虚弱的状态，顿时有一股说不出的自责。
身为兄长，他竟然没有发现弟弟的问题，这是他的失责。
“抱歉，是我最近疏忽了，没有好好陪着你，也没有发现你的不舒服，还让你特意出来找我……”
黑发的勇者伸手按在了弟弟的发顶，揉了揉那蓬松柔软发丝，哪怕语气中都是内疚的味道，他依然十分坚定地说道。
“我保证，接下来绝不会再让你独自面临这样的情况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注意加尔的情况，艾伦决定回头就去找珀尔帮忙。
只有将他和弟弟的气息短暂连接在一起，这样他才能够安心。
“才不是哥哥的事情，我没关系的，只要像现在这样……能够天天看到哥哥，我就很满足了……”
从小他就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让哥哥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自己身上。
加尔德尔根本不会在乎自己会变得怎么样，哪怕为此他要忍受痛不欲生的代价。
可是只要想到能够利用这点去获得哥哥更多的爱意，那么结果无论会变成什么样，他也在所不惜。
眼下身体的反应越是强烈，疼痛感越能够给他带来最好的效果。
漂亮的红眸此刻浮现出了一层朦胧的水汽，混血魔人的笑容变得更加虚弱，他用着几乎不可闻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不想成为哥哥的包袱，所以哥哥你绝对不要为了我……而去改变你的想法，你只要继续做你原本想要做的事情……就好了……”
“加尔……”
弟弟的懂事和隐忍都只会让艾伦更加难以释怀。
就算他可以做到很多事情，却始终无法让加尔的状态有所好转，也不能改变弟弟对他那小心翼翼的相处方式。
黑发勇者叹息一声，终于是忍不住伸手将对方轻轻揽进了怀里。
艾伦不会放弃，他一定会找到能够让弟弟和自己正常触碰的解决方法。
加尔德尔没想到哥哥会这么快就抱住自己，再落入熟悉的怀抱时，他的身体顿时一僵。
很快，他就极力避免自己会不小心直接碰到哥哥裸-露在外的肌肤……那太危险了。
炼金术师说，只要不进行肌肤之间的直接触碰，用有着隔离符文的布料来作为中介，哥哥被感染的几率也会低很多。
所以他全部衣物装备都打上了隔离咒文，自己也会时刻会穿着披风尽量裹住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
暗影牧师这所做的一切，就为了能够这样时刻保持隔着布料触碰到哥哥身体，将危险性抑制到最小。
不能碰到哥哥已经让他耗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但他无法拒绝哥哥主动来触碰他的行为，所以他只能想尽办法将威胁降到最低。
幸好，至今为止除了直接被自己的血液沾到会让哥哥很痛苦以外，其他的接触还没有给哥哥带来多余伤害的机会。
否则就算是他自己，加尔德尔也绝对不能原谅。
魔人少年乖巧地享受着此时的幸福……哥哥一手环着他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在怀里，另一只手放在他的头顶上，像是有节奏地一下下轻抚着他的长发，不断在用这样的行为来安抚着他的心情。
“你是我重要的弟弟，永远都是。”
艾伦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暖清澈，令人倍感安心。
那坚定不移的承诺更是让加尔德尔师觉得……他被哥哥所爱着，这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
“哥哥……”
被那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填满了心房，白皙的皮肤也因自身愉快喜悦地情绪而染上一丝异样的潮红。
加尔德尔此刻十分乖巧地依靠在哥哥的怀里，整个人深深处于无比餍足的状态里。
啊啊啊就是这样………
能被哥哥所拥抱着，清晰地感受到哥哥的体温，让哥哥世界的眼中只有自己……
这就是他活着的意义。
那边兄友弟恭的美好场景实在是分外的刺目，路易觉得他果然还是很讨厌艾伦身边的任何人。
目光扫过脸色明显渐渐走向阴沉的魔王，阿诺德内心隐隐有种成功报复的快-感。
虽然理智上他也觉得小不点太黏主人了，但目前得一致对外。
加尔德尔对主人认真撒娇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失过手，特殊状态下那更是百发百中。
虽然日常里被坑的最多也特别惨的家伙是白龙，但现在用在敌方的身上，那真是一个爽字才能概括！
黑骑士并不担心双方过度靠近。
他一直都有在注意，小不点对主人的身体触碰的行为几乎称得上是如履薄冰，时刻都处于高度警觉的状态。
或许加尔德尔才是最害怕自己会伤害到主人的存在。
然而这种温馨的场景并没有维持多久，过度勉强自己的身体，总会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很快加尔德尔便敏锐地察觉到身体的每一处又开始剧烈疼痛了起来。
好难受……可哥哥抱着他……
紧紧的…好舒服……他好喜欢……
不想放开……身体怎么坏掉都没关系……
这样的话，哥哥的眼里就只能看到他一个人了……
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满足笑容，加尔德尔没有说话。
哪怕属于恶魔那部分的血液不断在体内反复沸腾燃烧，混乱的魔力仿佛化作利刃一点点刺穿他的血肉，无情碾碎着他的五脏六腑，肆意对他进行着百般折磨。
为了不让哥哥发现，他只是紧紧地抿着唇，任由冷汗沿着自己额间滑落，全力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哥哥知道的话，又会担心了，不行啊……
脑海里不断告知着自己要忍耐，注意力却像是不受控制地渐渐溃散，他察觉到自己即将面临时刻失去身体掌控权的危险。
啊啊啊……
如果可以死在哥哥怀里的话……
那也好幸福啊……
伴随着脑海中的无尽臆想，暗影牧师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意识被黑暗吞噬，
“加尔……！？”
敏锐地察觉到弟弟的异常反应，艾伦的神情瞬间严峻了起来。
黑发勇者一低头，便发现加尔德尔的身体时不时在轻微地颤动着，就像是想要极力避免幅度太大，正在极力承受着什么，连他的呼唤都没有反应。
暗影牧师那精致秀气的小脸上不知何时浮现了出一道妖异的血红魔纹。
金色的双眸眯起，他记得菲里德说说过这是加尔体内魔力处于极度絮乱的时候才会产生的反应。
艾伦下意识的就想触碰上去，如同曾经做过的应急处理……他打算用自己的魔力帮他压制。
然而伸出的手却在半空中被瞬间出现在身边的魔王一把扣住，那力道迅速果断，让他动弹不得。
黑骑士目光一凌，却没动。
他看得出来加尔德尔的情况变得很奇怪，对方也是在阻止主人遇险。
只要不碰上他的主人与兄长，大部分时候阿诺德都是能够保持冷静的状态，眼下这不是他能够插得上手的事情，所以他很自觉的选择静观其变。
希望小不点别出什么事情，否则那也是他的失责。
……………………
“路易？”
艾伦内心关切着弟弟的异常，对魔王的行为感到不解。
“别碰。”路易的表情也是少有地严肃，他沉声道。“他现在魔力同化的反应太强烈了，贸然接近的话，会对你造成一定影响。”
过于疼痛的反应让加尔德尔的意识已经有些恍惚，甚至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朦胧了起来。
可耳边传来的内容让他下意识扭动身体，想要从哥哥的怀里离开，最大限度避免自己给哥哥造成负面的影响。
然而力气却开始一点点的流失，别说推开哥哥了，连动一下都做不到。
结果这样的意图才刚刚出现，他反而还被艾伦搂得更紧了。
下一刻，魔人少年的呼吸异常急促了起来，他面露痛苦，冷汗从额间缓缓流下，无意识揪住哥哥的衣服的五指更加收拢。
“加尔！”
艾伦用力抱紧着他的弟弟，目光中是掩盖不住的凝重与担忧。
曾经加尔也出现过类型不稳定的状态，但像今天这样迅速进入虚弱的情况却极少发生的。
他仅仅是思索了数秒，金眸便毫不犹豫地望向了魔界之主，当机立断的提出了求助。
“路易，如果你有办法的话，那就拜托你了。”
同为魔族，既然他能够看出加尔的问题，那么自然比自己更明白弟弟的处境。
虽然艾伦也能够立刻带着加尔德尔回大使馆找菲里德，但如果就近能够解决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毕竟他最希望弟弟可以尽快摆脱这样明显是在遭罪的状态。
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红发魔王沉吟了片刻后，转头看向黑骑士，吩咐道。“你，魔力收一下。”
“不要命令我。”
冷淡地反驳，阿诺德视线落在了主人的身上，再得到艾伦点头示意后，他才将自己的魔力完全收敛了起来。
随即他也看向了似乎陷入昏迷状态的暗影牧师，碧绿色的眼眸中闪着关切之色。
周围少了黑骑士的元素因子后，路易便轻轻合上双目，低声吟唱着种族专属的咒语。
艾伦只能听懂一点，那是老师教过他的，魔族语言。
伴随着古老咒文的生效，属于魔王的精纯魔力从路易身上浮现，随着主人的一种开始一点点包裹住少年魔人的全身，将他笼罩完全其中，并渐渐入侵着这具躯体。
来自红发魔王亲自出手的效果十分显著，加尔德尔那苍白的脸色有了缓和的迹象，可眉宇间却还是隐隐透着痛苦。
路易面色平静，吟唱的速度一直未曾停止。
在不停歇的魔力供给下，暗影牧师身体内那股到处肆虐的魔力终于老实了下来，也逐渐被一点点被新入侵的力量同化。
身体自然地反馈着一且成果的进展，恶魔少年在不由自主地进行了几次急促地深呼吸之后。
不一会，竟是靠着艾伦沉沉地睡了过去，连同整个人的气息终于归于平静。
艾伦紧绷的神情也随之放下，他直觉告诉自己，弟弟已经脱离了危险状态，
用自身的魔力帮助陷入昏迷中的混血魔人调整成正常的状态后，路易停下了念咒的行为，同时收回了魔力，对着艾伦轻点头。
“可以了，他很快就会苏醒。”
其实暗影牧师的问题在魔界里司空寻常，他原本就被魔界里活跃的黑暗元素给影响了自身的魔力。
刚才又身处在充斥着黑骑士那狂躁暗黑元素因子与魔王纯粹魔力的环境中强行吸收着双方的魔力，不出事反而才有问题。
所以路易只要给他继续灌入更多的魔力，完全压制掉黑骑士的魔力后，就能够暂时解决掉问题。
至于他自身算是赠予对方的魔力，小家伙要花多久才能完全吸收掉，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谢谢。”
对着路易感激一笑，艾伦看着面色恢复平静的弟弟，温柔小心地擦去了他额际的汗水。
“主人，把他交给我吧。”
阿诺德虽然也很担忧加尔德尔的情况，但他更担心失去意识中的小不点会失手触碰到主人。
“不用，我来就好。”
艾伦摇摇头，动作轻柔地将弟弟在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如同珍宝般小心呵护着。
随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路易问道。
“路易，加尔身上出现的这种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
红发魔王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他会变成这样的缘由，但对方身上出现的异样却远远超出了他的猜测，倒让他一时半会不知该如何替艾伦解答。
无论是混血的象征，那古怪熟悉的气息，还有身为艾伦弟弟的身份……
这些都让路易对暗影牧师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抱有很复杂与戒备的心情。
魔族的种族天赋就是吸收和夺去他人的力量，据为己有。
无论是魔力、斗气、生命力……都是魔族的猎物。
恶魔是天性掠夺的本能。
作为魔族之王，任何魔族在他面前都会受到他的气息影响，他也能轻易吸收和掠夺他人的魔力。
但路易本身就拥有纯粹又丰富的魔力，他无需去夺去，也没人能够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从他继位起，在魔族里就是一座不可跨越的天梯。
眼前这个混血小恶魔的情况却截然不同，他不但没有被自己的魔力所影响，竟然还能够试图吸收他的魔力占为己有。
他胆子是真大。
要知道魔王的魔力对魔族而言，本身相当霸道且汹涌，而魔骑士的魔力里全都是狂躁的黑暗元素。
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魔力都不是什么善茬，换成其他魔族，哪怕是大恶魔也未必能够承受得住。
谁知道混血小恶魔不但没有被他的魔力所威慑，还蛮横无理地将他们两个人的魔力都给一并吸收了进去。
他既不懂自我调整，又不知节制，这才会出现眼前这样如此强烈地同化魔力的反应。
原本魔王是不想插手的，对方的来历给他的感觉太过诡异。
可艾伦是首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那么担忧而自责的模样。
……这让他很不舒服。
所以魔王他只决定破例这一次。
对方身上的问题，对魔族来说，其实很常见。
不过是无意识强制吸收了其他人过多的魔力，导致无法即使消化而产生了不良的后遗症，才会造成了眼前这种魔力失衡的过激反应罢了。
用人类的话来解释，那就是不自觉强行吃了太多好东西，又不知道如何调整笑话，结果硬生生把自己痛到昏迷。
面对艾伦想要知道的情况，路易将混血魔人的问题情况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告知了对方。
不能说的部分他也略去不提，但对少年勇者而言，已经足够了。
同时魔王为了不让艾伦继续自责，纠结片刻后，才婉转地对艾伦说道。
“这是属于魔族天赋的问题，只能缓和，不能解除。”
“他是混血，和正常魔族的情况略有不同，但不会有什么大碍。”
言下之意，魔族以外的种族不懂如何处理这种情况，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艾伦根本没有必要自责，他又不是魔族，当然不可能清楚。
更何况这种属于种族本能反应的情况，那是人力无法改变的，只能注意避免。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完全记住了对方所说的全部信息，艾伦的脸上很快便展现出一个充满感激的真挚笑容，他说道。
“路易，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么多，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必了。”
魔王移开了视线，用着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低声道。
“告诉你这些，解决他的问题……对我而言，都只是顺手的一时兴致罢了，并不是特意为了你……所以我不需要你觉得欠了我什么。”
“不！”艾伦不容置疑的说道。“对我来说，加尔的事情都是非常重要的！”
看在对方坚持的样子，路易抿了抿唇，也没有在说什么。
唯有看向少年勇者怀里的弟弟时，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甚至是敌对种族的孩子，你也可以将他看得这么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