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声的等待
安静的教室里，林簌正做着题，婷婷她们几个就悄悄地来到她身边，三个人面露难色，你推我搡的。
平时她们很少单独来找自己，今天如此反常，想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林簌问道：“有事么？”
三个人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婷婷吭哧吭哧开口道：“班长，我们…下个月不是要篮球比赛嘛。”
林簌轻嗯一声，“然后呢？”
“那个……班长……所以你能不能……让沈延同学也来参加啊？”
啊？林簌怔了怔，顿时皱了皱眉。
愣了两秒，林簌面色凝重，冷冷道：“你们找我，就为这事？”
“是……是啊！”
林簌觉得可笑，冷哼一声：“你们觉得我能劝得了他吗？”
“陆瑶说，班长你可以的。”佳怡道。
闻言，林簌低哼一声，冷冷地盯着她们，一字不发。
空气瞬间凝固了，仿佛气流都被冻结住。
三个人双腿都软了，连着道歉就跑走了，一路上由后悔又尴尬。
什么？？！！
听到这，陆瑶大喊一声，响彻云霄：“你们跟班长说是我跟你们说的？？？”
“嗯。”三人答道。
这一刻，陆瑶面色苍白，直冒冷汗。
樊英看着她偷偷笑了笑，心里直呼她真是自作自受。
林簌深吸了一口气，以做调整。
班级里的这些小女孩，都与沈延差不多大，比自己将近小了两岁，可自己像她们这么大时，也没怎么花痴过啊？
林簌向左瞥了一眼正在熟睡的沈延，目光落在沈延英俊的脸庞之上，微微凝滞了片刻。
平心而论，林簌从没见过那么英俊的男孩子，所以从不否认他的帅气。
在自己见过的男生中，沈延确实已经无人能及，这也充分继承了她母亲的颜值。
所以，那个难忘的雨夜。在自己才会在不知道他是沈延的情况下，被他的相貌所惊艳。
这些女生只看过他穿校服的样子，要是能见到他当天的一身黑色装扮，只怕是会疯掉。
作为儿子，沈延真是完美遗传了孟苒的基因。
当年林子安出生时，考虑到母亲长得也很美这个原因，所以林簌对弟弟的颜值还抱有很大的期待。
可是直到他出生，林簌清楚地记得自己直接在医院里吐了出来，她没见过这么丑的男孩。
说来奇怪，林簌一直非常不理解，林子安为什么长得那么丑？
相较之下，沈延从小就白白净净的，长得也好看，而且越长越帅，也褪去了幼时的可爱和稚气。
和他一比，林子安简直不堪入目。
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们会觉得自己能够劝说沈延加入，而且自己确实不愿意管这些事情，尤其还是他的事。
但放平心态想想，他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班上的男生平时都忙着学习，所以体育锻炼照比其他班的同学就要差出不少。
沈延个子很高，身材修长颀伟，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的，甚至没有不比体育生差。
他确实适合，但自己并不想劝。
林簌收回了视线，心里想到他究竟是睡得有多熟，刚才说话都没把他吵醒，这一点到着实令自己羡慕。
要是自己哪一天能够像他这样睡得安稳就好了。
细细想来，自己最早开始失眠，大约就是小姨刚刚离世的时候……
正当想得入神时，几个男生拍着篮球进了来。
林簌被这响声震得有些头疼，不用猜就知道是班里最淘的那几个男生，本想让他们安静些，可周扬却抢在她前先开了口。
他喊道：“李楠，你们能不能小点声，没看见我在学习么？”
“诶呦，学委生气啦！”李楠笑嘻嘻地拍着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越拍越来劲，故意走到他座位前面，“怎么地，又有题不会了？就你这样的，还想那全校第一呢？做梦去吧！”
周扬气不打一出来，眼镜都快要掉下来，拍着桌子怒吼道：“关你什么事，你要是没事就赶紧滚，别打扰老子学习！！！”
“怎么地，不服啊你个书呆子。”身材壮硕的刘俊锋盯着他道。
见此情景，林簌原本不悦的神色瞬间消散，还在一旁偷偷乐了乐，甚至是有些幸灾乐祸。
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管。
周扬这个小子，除了一心和自己争第一以外，人生仿佛没有别的目标了。
虽说他是学委，可正儿八经的第一名是一次没从自己手里夺走过，反而是引起班级里诸多公愤！
“你骂谁书呆子！”
“你啊！”
“你再说一遍！！”
“书呆子，怎么地？”
“你！！！”
这两伙人越吵越烈，本没多大的事，但眼看着局面越来越紧张，林簌正欲阻止时，却有一个人先开了口。
沈延打了一个哈欠，语气略带倦意，懒洋洋道：“小点声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听到他的声音，包括林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扭过了头看他。
沈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显然是没被他们吵醒的，周扬和李楠哥几个狠狠瞪了一眼，谁也没稀罕搭理谁，这场风暴也就因此平息了。
林簌收回视线，抬起头问道：“李楠，你们上来做什么？”
李楠道：“班长，我们是来找沈延同学的。”随后其他三个同学也走了过来，站在了林簌面前，每个人态度都很好，仿佛刚才的事不曾发生过。
只有周扬一个人气得半死。
“篮球比赛的事？”林簌淡淡问。
李楠点了点头。
林簌不管这些事，李楠是体委，来找沈延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体育的事都归你管，不用问我。”林簌低头做题，淡然道，“你们自己问他吧。”
听到林簌的话，沈延托着腮轻轻一笑。
李楠目光转向沈延，和颜道：“沈延同学，你这几天有没有空，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参加比赛。”
沈延抬眸，面色泛冷，盯着他好久，半天才问了一句：“人不够么？”
“咱班同学打篮球都太次了，除了我们几个，老师挑不出别人了，所以我们想找你看看。”刘俊锋道。
沈延垂下眼帘，低语：“抱歉，我不太会。”
林簌闻之，微微蹙了蹙眉。
李楠笑道：“没关系，我们可以带着你练，还有一个月呢！”
沉默半晌，沈延似乎是在思考，林簌在一旁也不经意瞥到他凝重的神色，不明白他在纠结什么的，愿意就去，不愿意就拒绝，还要想这么久。
良久后，沈延才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又低沉道：“不了，谢谢。”
一时间，李楠，刘俊锋几个都面面相觑，有些难堪。可他们还是没有怪他，微笑着和他道了别，说再去找别人。
等他们走后，周扬也出去问老师题，林簌才问道：“你为什么说你不会？”
沈延望着窗外，看着蓝天白云，语气冷漠，“以前会，现在早忘了。”
虽然他们已经十年不见，可班级里真要有一个人足够了解他，那这个人一定是林簌。
林簌记得小时候孟苒为了让沈延锻炼身体，特意让他去学的篮球，还因此获得个小学生的一等奖，当时为了奖励他，柳氤特意订的翠林苑酒店给他庆祝。
“你是不会，还是不想和他们一起打？”林簌淡淡道，“他们人还是挺好的，对你也不会差。你也可以尝试和他们接触一下。”
林簌虽不太愿意主动和沈延说话，可也不希望他在班上一个朋友也没有，他不想看见沈延变得越来越寂寞，像自己一样。
她清楚，沈延不是一个孤僻冷漠的人。只要他愿意，就会有许多人来找他。
没有朋友，没有挚友的孤独，自己经历过了，不忍再让他体会一下。
闻言，沈延冷嗤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压低了嗓音寒声道：“这世上，就连亲生的都做不到，谁又能对谁好一辈子？”
话毕，林簌睁大了双眼，瞳孔微缩，心脏也随之颤抖起来。
这么久，沈延终于还是提了。
听到他提家里的事，林簌愧意直涌上心头。
她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她不想听，更不想听沈延说。
此刻林簌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沈延。
下一刻，林簌便站起身，拿着空荡荡的水杯就碎步往外走，可刚走便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簌，你想让我去么？”沈延侧身道，语气略带沙哑。
顿时，林簌倍感压抑，心中一颤。
隔了几秒，林簌垂眸道：“这事和我没关系，随你吧。”说完后便离开了。
这一天就如同细沙般流过，落日余晖后，月光洒入星窗。
沈延依旧先走，林簌和其他学生一起上晚自习。
今天生物老师留的遗传题有些难度，就连周扬那几个学习好的都有些困惑，所以林簌暂时允许同学们讨论几分钟。
“你们看看，我算的生女孩患病的几率是三分之一！”
“不对，你就算了一种，还有隐性遗传基因那个你还没算呢？”
“我算的是四分之一，不过那个隐性病不遗传给女儿，你看看题上面写了。”
林簌坐在前面，听着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目光偶然间瞥到了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
沈延好像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度过……
全班除了他，就没几个提前走的学生。
实验班的题，照比平行班要难上太多，他底子肯定也不是很基础，想要跟上这个班的节奏实在事很难。
其他同学还能有补课的老师给他们解答，可沈延一个人，在这座城市无亲无友，哪里能找到和他一起讨论的人呢？
这时，一个想法突然在脑海里出现。
怎么没有人？
自己和他离得就一扇门的距离，要是他不会，自己也是可以……
但刚想了想，须臾，就立刻被自己否认了。
一时间，林簌脸色微变，抿着粉嫩的嘴唇，有些哭笑不得。
林簌想自己是不是疯了，沈延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
难道回家后，还要熬夜给他讲题？
再者，他又没主动问过，自己有什么可为他担心的？
自讨苦吃！
晚自习结束，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成群结队地在一起，边走便聊着天。
只有林簌留了下来，她走到卫生角，拿扫帚将班级角落里的灰尘都扫了扫，过了许久，才收拾好。
天色渐晚，月光盈盈，秋天的晚风已阵阵袭来。
林簌关上灯，也离开了。
夜晚有些微凉，林簌觉得有些冷。
一抬眼，那个人再次站在灯光下。
沈延靠在上面，双腿撑地，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夹着一根快要殆尽的细烟，烟灰顺着火苗稀落。
他的眼神是阴沉的，忧郁的。
黑夜中只有那个地方，是光明的。
她看得很清楚，而且到了极限。
就像在林簌那段枯竭的岁月里，点亮了一盏明灯。
她仔细看着他，沈延的样子真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林簌走了过去，脸色不算很难看，沉言道：“你怎么……又出来吃饭？”
“不是。”沈延实事求是，弹了弹烟灰，声音很轻：“我来等你。”
林簌抬眸，目光落在他脸庞上，有些动容。过了几秒，沈延皱了皱眉，反问道：“你还要看多久？”
“为什么要等我？”林簌道。
沈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垂下了双眼，须臾，站直了身板，双手揣在兜里说，“别问了，走吧。”
林簌也不经意间跟在他后面，走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要不是有人接送，要不就是自己走回家，从来没有任何人陪自己一起过。
不仅是因为太晚，还有就是没有人在她身边。
这一夜，林簌才发现这夜晚的景色竟然出奇的美丽。
林簌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事，立刻问道：“你来时，他们都看到你了么？”
她自然是不想要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沈延道：“放心吧，这你都不用管，他们不会知道。”
“你为什么不上完晚自习再走？”林簌从昨天就很想问，直到现在关系缓和了些才问出，她看着在前面走的沈延，试探着劝道，“你这样来来回回折腾，实在很浪费时间。”
此话一出，沈延浅笑，旋即回过了身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浪费时间呢？”
闻言，林簌一时凝噎住。
沈延嘴角微扬，语气轻快道：“别问了，快到家了。”
他的话不强硬，反而很温柔。林簌虽然不太情愿，可终究也是妥协。
就这样慢慢的，和他一起走回了家。
这一晚，林簌睡得很踏实，完全没有失眠。
从这一天开始，他们的生活有了些变化，也是从这一天起，沈延每一天都会等在这里。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沈延不管林簌是否愿意，他就在这等着她，直到她不再抵触自己的那一天。
而林簌，也渐渐把这当成了一种习惯。
她开始接受，直到不再拒绝。
有一个人等待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美好，可是它太短暂，太容易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