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灯火阑珊
林簌坐在讲台多媒体前面，就在刚刚，她还是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态，但渐渐地眉宇间略带了些愁苦之感。
陆瑶看着班长的样子，偷偷地递给樊英一个眼神，樊英也是苦恼，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她们清楚得很，班长一定又是遇到解不出的难题而困扰住了，以往也有不少出现这样的情况。
随后，她们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右侧的周扬身上。
周扬奋笔疾书地做着练习题，众所周知，他和林簌是班上最拼命学习的人。
但与之不同的是，周扬这么做似乎只是为了超过她，拿到全校第一的成绩，以此来获得所有人羡慕崇拜的目光。
可林簌却不屑与他争这些无用之名，在全部师生眼里，她的努力真的只是为了自己，而非他人的看法和赞美。
如果是因为其他，可能林簌自己也说不上来，她或许是打心底里觉得，除了学习，自己真的无事可干。
晚自习一结束，同学们都各自成群结队地离开了，只有林簌一个人走得最晚。
林簌的习题试卷太多，几乎是别人的两三倍，所以收拾起来要慢些。有时陆瑶和樊英会等等她，即使班长并不需要人陪。
走在黑夜的路灯下，林簌说：“你们等我，浪费的是自己的时间，以后就别等了。”
樊英道：“班长，你别这么说，我们不觉得浪费时间啊，而且我们也不像你，能学习的那么认真刻苦。”
陆瑶也点点头表示和她想法一致。
其实，她们和班上其他同学一样，起初觉得林簌这个人太冷，而且性格孤僻，从不与任何人打交道，所有人对她都是敬而远之，又敬又怕的感觉。
但是时间久了，同学们慢慢发现班长并非外表那么冷漠，反而是一个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所以渐渐地，许多同学对林簌是真心喜欢，也不乏有像陆瑶樊英这样想和班长接触并做朋友的人。
林簌闻之，浅浅一笑：“你们不用像我这样，轻轻松松很好，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身体最重要。”
听到班长的安慰，她们俩都很欢喜，连着道：“谢谢班长！”
一路上，林簌打了好几个哈欠，陆瑶注意并询问道：“班长，你是不是没睡好啊，我看你眼睛周围都有黑眼圈了，你难道又失眠了么？”
“没事，老毛病。”林簌轻轻叹气，淡然道，“已经习惯了，熬到高考就好了。”
“那你晚上要是睡不着怎么办啊，这一直下去可不行，不如中午就别学习了吧，和同学们一样眯一小会，要不然我们天天这么累，你能坚持住么？”樊英道。
见她们如此这般关心，林簌清冷的心也难免被温暖了许多。
话罢，林簌温言解释道：“中午我也是睡不着，不如多学会儿。平时会喝些中药调理，实在失眠严重时就吃些安眠药，总之没关系。”
“好吧好吧，还是要注意身体的，不让学习好也没用啊，你说是不……”樊英说着说着就断了音，旋即将目光锁定了校门口外面的一盏路灯下，震惊道，“沈延？那不是沈延同学么？”
林簌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立刻抬起头。
陆瑶觉得好笑，无所谓地摆手道：“你是老眼昏花了还是瞎了？沈延四个小时之前就走了，怎么可能回来呢？”随后瞥了一眼十几米外的位置，愣了几秒，须臾，大声喊叫道：“我的妈，真是沈延！真是沈延啊？！”
只见灯火阑珊处，一个身形颀长的人站在远处，仰首看着星空。
林簌错愕：“……”
霎时间，林簌震惊地望向远处的沈延，他们距离越是拉近，林簌心里就越惶惶不安。
“他怎么还没走？”陆瑶惊叹不已，立刻看向林簌，激动道，“班长，你同桌还没走呢，他不会在等你吧！”
面对她们的猜测，林簌立刻否决道：“怎么可能，你们别胡说！”随后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轻轻挪到两人后面走。
到了校门口，沈延转过了头，陆瑶好奇地问道：“沈延同学，你怎么还没走呢？”
“哦，肚子饿了。沈延道，“出来吃个饭。”
“沈延同学，你晚饭没吃饱么？”樊英问，若有所思道，“今天晚上学校的食堂做得还挺好，你是吃不惯我们北方的菜吗？”
沈延双手插在兜里，面上没什么表情，淡笑解释道：“不是，我也是北方人，自然吃得惯。”随后偏头看向林簌。
顷刻，沈延直勾勾地盯着她，轻佻地说道：“你说是吧，班长？”
林簌一时尴尬地凝噎住。
短短几秒内，她脸憋的通红，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抬眸看他。
片刻后，林簌按捺着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是啊！沈同学吃得惯就好，也不算我照顾不周了！”
闻言，沈延扯了扯嘴角，旋即侧目而视，和颜对她们俩说道：“谢谢你们陪我同桌出来，以后有机会，我会好好报答的。”
此话一出，陆瑶直接眼里放了光，一个劲地点头，樊英也是微笑着颔首。
林簌实在呆不住了，她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她环视一周，偷偷在她们交谈之际欠着身子走了。
和沈延道别后，樊英倒是先开了口，微笑着道：“我还以为沈延他这人不好相处呢，没想到刚刚他和我们那么热情，说话还挺温柔的！”
“是啊，感觉他和班长还挺像，外冷内热的。”沉醉沈延容貌的陆瑶也表示赞同，须臾，又有些沉思说：“不过，你不觉得他和班长……有点奇怪吗？”
“什么意思？”樊英疑惑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陆瑶道：“笨！你说班上这么多座，他为什么偏偏非要和班长一座？”
“可能只是为了好好学习吧！毕竟第一排只有班长旁边的位置了。”
“那你说为什么他还等在外面，难不成是等我们么？”陆瑶反问，又补充道，“而且他还因为我们陪班长出来要感谢报答我们，你不觉得这不像他的风格吗？”
樊英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感觉是她想多了，一本正经地道：“他不都说了是出来吃饭的吗？”
“而且沈延同学可能就是客气，看在同桌的关系上，对班长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吧，何况在学校他们还没怎么说过话。”
陆瑶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满脸写着无奈：“你还是学习吧，我和你说不明白，榆木脑袋！”
沈延在确定她们走后，才慢慢追上林簌的步履。
傍晚时分，一路黑夜，唯有连盏明灯照影。
灯光晕暖，融合着月光粼粼和星空闪烁，让夜晚变得安静和温暖。
两个人中间隔着些距离，可影子却是相连着的。
沈延默默在后面跟着她，没吭声。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前者沉默半晌，随后静静停下了来。
沈延也停下，只见林簌异常静默，冷冷道：“你，为什么不回去？”语气刺骨，毫无一丝温度可言。
沈延闻之，漫不经心道：“我说了，我出来吃个饭，碰巧而已。”
话音刚落，林簌轻笑，冷语地说：“你当我和她们俩一样信你的鬼话？我们家离得这么远，你到这来吃饭？”
“林簌，我去哪里没必要和你报备。”沈延蹙眉，淡漠道，“我想，你也没资格过问吧。”
闻言，林簌神色微凝，旋即叹了叹气。
“沈延，算我求你，你别来打扰我好么？”林簌脸上多了几分无奈，言语中带着些许恳求的意思，“我们就当彼此是无关紧要的人，难道不好吗？”
沈延苦笑道：“林簌，我们起码还是同学吧，你就这么烦我？”
“与这无关。”林簌垂眸，不假思索道：“你了解我，更清楚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林簌抬眸，字字诛心道：“虽然我不否认小时候我们的感情，可已经十年了，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现在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我想你也是。”
“所以，我们还是离得远些吧，对谁都好。”
话罢，沈延向前迈出几步，压低了声音，声音沙哑道，“林簌，你说的话，对于我来说……”
只听他缓缓道出五个字：“根本不可能。”
林簌脸色略带愠色，肃然道：“沈延，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
她觉得她自己一五一十说的已经很明白了，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咄咄逼人，得寸进尺？
“沈延，你要是讨厌我，直接说出来就好，没必要这么工于心计。”林簌冷冷道。
听林簌说完，沈延显然是完全没有料到，她会用“工于心计”这词来作为对自己的评价？
片刻，他缓缓抬起眼眸，凝视着她那一张如玉般完美无瑕的面孔。
沈延的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的压抑感，又参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渴望，只听她又冷冷说道。
“还有一点，我也想让你明白，我虽然没有权力让你远离我，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可以让自己离开。”
沉默几秒。
“你这是在威胁我？”沈延沉声道。
“你可以当作是。”林簌面无表情地回答。
沈延看着眼前美到令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冷艳女孩，直到这一刻才恍惚发觉，林簌无论是处于何种境况下，她的喜、乐、苦、悲还是欲望都是不形于色，狠狠地被压在她那一张冰冷的清冷面孔之下，她的语气永远是如此冷漠，她的眼眸永远是如此寒冽，从来都是这样。
所以，他永远都没见过她最真实的一面。
但她确实没有情。
当月色和灯光揉捻洒下时，沈延仰头望着星空，仿佛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解脱从容。
“是啊，你说的对。”他忽道。
闻言，林簌一时怔住，对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所微憾。
“你这么讨厌我，想来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会以为我是别有用心。”沈延勾唇，浅浅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确实不用再提那些陈年旧事了，也是没意义。”
话毕，林簌一时凝噎，看着他，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霎那间，一幅幅零零碎碎的记忆拼凑在一起，浮现在脑海里。
那是她一生都不可能解开的心结，也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痛苦时光。
或许，如果没有四年前那件事……
可这个背后的故事，她哪怕拼尽全力瞒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
虽然真的对不起他，可是为了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就让这个秘密，除了她以外，成为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不过唯一令自己感到欣慰的是，沈延能这样想也是好事，能让他远离自己这个灾星，他的未来必会光明璀璨，会过的很幸福。
所以，哪怕林簌再不忍，都必须装作冷漠无情。
良久后，她藏住思绪，一双凤目扫过沈延，寒声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希望你也能做到。”她冷冷道。
听林簌说完，下一刻，沈延走到她面前，俯身贴在她耳畔轻语道。
听完他的话，电光火石间，林簌一怔，被他的话所震撼。
前一秒，林簌身子还站的很直，可现在隐约能感到她的娇躯在微微颤抖，滚烫的血液流动，将她嫩白如雪的肌肤上烧的火辣辣的。
话毕，沈延垂下眼帘，双手插在兜里。
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多余表情。
他自由自在地散步在橙暖的灯光下，那种不疾不徐的步伐，若换成另一个人，决即会以为他在等自己一起。
林簌神色微霁，驻留在原地，眼波怔忡地望着沈延的背影。
他的身影好像与黑夜重叠在一起，这一刻林簌觉得，她永远都猜不透他。
……
天色已晚，林簌和沈延回了家。
趁着他出去的这段时间，林簌赶紧洗了个澡。
浴室蒸腾的热气熏染着她的娇躯，林簌享受着短暂的宁静。
沈延的话就如同磁带放进收音机一样，反反复复地重复播放，一直回旋在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是格外地宁静从容，如微风拂过林间的云淡的清新气息。
他对自己说。
“林簌，那我们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叫沈延，延续的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