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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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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聚会最后他们也没有能提出让梭法摆脱现状的有效措施,只能表示回来以后再解决,这次聚会的重心则放在月初的出行上。

    作为少有的外出交流活动,算上路程需要,一趟来回大概要两个月。

    曾经拜垂拉法师学院也有许多活动,比如参观南方巨龙遗巢,进已经被完全掌控的史前生物遗迹拿残留演化痕迹的化石抨击教会的神创论,偶尔还带青年施法者们赶到前线比较安全的地方观战学习。

    不过随着近年战事紧张,这些个活动都一个个取消了,学院法师只有少部分因家族关系、经济危机或精神问题而应征入伍前往南方,采集和搜集工作就交给从北方来讨活儿干的佣兵或消息灵通的盗贼们。传递给学生历史知识和对神权蔑视态度的责任则交给了课本。

    对于这次出行,德尔塔、贝克几人虽然知道上边会有做安排,但自己肯定也要做相应准备,不过到底该准备哪些却没有把握。

    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说话声有些大了,吸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一个一身黑的人走过时正好听到,停下脚步道:“打扰了。你们刚刚是不是在说要去莫克然?”

    还没有看见对方长什么样子,光听见声音德尔塔就觉得有些不爽,扭头看去,果然是梅菲斯特,那个具备魅魔血脉长得如花似玉的男人。

    所谓同性相斥不过如此。

    迪亚哥和气地问。“你也被选中了?”

    梅菲斯特一只手轻轻搭在腹部,脸上是失去血色的白,黑发散散地披着,眼睛虽然是血液般的红,却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如同女子般姣好的面容却露出忧愁的神色,让人不禁担心他下一刻就要因伤心过度而晕过去。

    “那是之前的事了。现在我已经被剔除出名额了。”梅菲斯特用一只手撑住桌面,稳住身形,声音里是没有掩饰的遗憾:“我刚做过器官移植手术,不适合走那么远的路,骑马和坐车也不行。”

    “怎么了?”

    “因为服食了玻璃粉末,胃部多处穿孔,不得不切除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被投毒的!”德尔塔恍然,心中的不爽尽去,站起身拉开椅子要给梅菲斯特让座,伤员理应获得优待。“我记得你是在本月受的伤,现在不是应该躺在床上休养么,怎么到处走动,这可是影响伤势恢复的。”

    梅菲斯特摆了摆手谢绝他的好意:“副院长似乎认为我们召唤科有间谍渗入,现在封锁了高塔正在搜索,我因为之前受了伤没有被怀疑,但房间却也要空置出来接受搜查,确定是否有变形术的痕迹。索性也躺不了,不如来这里打发时间。”

    他是真的忧愁,召唤科的血脉者内部竞争是学院中最激烈的,这一次受伤令他的处境陷入不利,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难以恢复了,不得不来这里想办法找些“朋友”度过考验。

    【连每一寸空间也不放过,也不知道这个间谍到底做了什么大事,竟让副院长这么针对他?】德尔塔百思不得其解,他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间谍”。

    “唉,不说这些了。你们想要知道什么,可以试着找佩雷·波尔。他虽然最近在忙着毕业考核,却也不会拒绝你们。波尔家族就是在莫克然传承悠久的古老家族之一”梅菲斯特不继续说下去了,这已经很明了了,他相信这几个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他们也搭上了波尔家族这条线,很多事就变得简单了。

    然后他就看见德尔塔一脸茫然地重新坐下,还顺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摸了颗葡萄放进嘴里。迪亚哥,贝克、安佩罗姆三人脸都绷得紧紧的,没有做出反应。

    【这是完全没懂啊!】梅菲斯特放在腹部的手捂得更紧了,热量能混淆他对痛觉的感知,让他能更好地放松。

    “哦,谢谢。”德尔塔大概能理解对方是送了一个认为是比较重要的信息,但他尚且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他想象不到在排斥贵族风气严重的学院里,去讨好一个传统贵族家族的行为算不算是站队,如果是,他就没必要参与进去,也不需要继续往下想了。

    召唤科一向是密谋者的聚集地,主要是他们想要传递什么消息,只要两方的召唤兽都居住在同一个异位面,就能吩咐它们在异位面送信,主物质位面不会留下证据,也少有人能拦截这种手段。

    德尔塔不想和他们打太多交道,即使他能感知别人的情绪,也怕那些对散播谎言习以为常的人。而且他们有自己的圈子,外人很难融入进去,贸然听信他们,受骗上当的可能性更大。

    “那我就不继续多说了,祝你们下个月玩的愉快。”梅菲斯特礼貌告别,从一张张桌子和小声讨论的法师间轻盈地绕了出去。

    等他走远了,四人面面相觑。

    “波尔家族,是迪索恩王国建立前与先王一同并肩作战的一支部落遗民,家徽是红头海鸥,现任家主是财政大臣塔伦·佩雷。”贝克背着纹章学上的部分内容,他听出梅菲斯特的意思,实在有些意动,只是看其他人不做反应,也不好率先表态。

    安佩罗姆搓了搓手,这才奇怪道:“他刚刚是在替佩雷·波尔招揽我们么?”

    在他印象里,虽然不熟,但这位胡椒俱乐部的发起人平时的表现可没有半分贵族习气,还挺讨人喜欢的。

    不过学院的学制虽然改了,但佩雷·波尔所属的上一届还是按以前的步调学习,今年正要毕业离开学院总部,据说连胡椒俱乐部的归属权都要交出去,这么一想,也确实是要开始为家族考虑了。

    “不一定是佩雷·波尔自己的意思,”迪亚哥说:“不过最近学院和外界的合作项目有逐步增加,星象科也开了好多次会讨论神秘法是否要取消部分条例,接下来的风向可能要变。”

    “你好懂啊!”德尔塔连葡萄籽都咬碎了吞下。“我们炼金科好歹也是经常和外界互动的,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难道是我掉队了么?”

    “你只是没有见过各高塔财务和物资调动的账单细据。”

    德尔塔保持摘葡萄的姿势愣住:“你怎么见得到其他高塔的账单?”

    迪亚哥上半身前倾,又将声音压到最低:“姬芙拉蒂丝院长有些时候会让我导师占卜各学科的收支报表有没有作假。”

    贝克和安佩罗姆好奇地侧过耳朵要听得更清楚,这个动作让他们感觉自己在参与进一件了不得的事里。

    德尔塔学着他的样子也压低声音,双眼注视着迪亚哥问:“那你觉得姬芙拉蒂丝院长会不会让胡安主任占卜是否有人泄密?”

    “咳。”迪亚哥坐直了,但声音还低着:“这其实也不是需要保密的事,我就是怕说得太大声了,让别人听到,心里觉得姬芙拉蒂丝院长对主任们不信任,割裂了学院里人与人相互信任的和谐关系。”

    “本来就没有这种东西啊!”德尔塔吐槽道。

    “我知道,但布满裂纹的墙壁上总是要用石灰粉饰。样子好看也是好。”

    “不过胡安主任是不是太重视你了?”德尔塔突然狐疑道:“高塔账单属于机密中的机密,他自己是有权限可以看的,可给你一个还没毕业的法师看就有点过分了吧?”

    迪亚哥心跳停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的警惕心因为和朋友们在一起降到了最低。他脸色有些发白,面对三双眼睛想要现场编织一个谎言带过。

    不等他开口,德尔塔抢先道:“你该不会是签了卖身契,让胡安把你当自己人了吧?”

    贝克和安佩罗姆听了他的问题顿时恍然大悟,签了卖身契一辈子都是学院的人,星象科的胡安主任自然会信任迪亚哥。

    迪亚哥的白脸开始发绿了,这倒也是个说法,但他总感觉德尔塔的语气怪怪的。

    “当然不是。”他一口否定,然后极力引导话题向其他方向延伸,不做正面回应。

    “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大反应,情绪以害怕居多,看来以后不能再细究这些了,公开出来可能会让他身陷险境。”德尔塔和他们聊得火热,内心却有些失落地对哈斯塔说。

    对于他这种好奇心重的人来说,不能挖掘的秘密实在是一种折磨。

    “你不该提的。”哈斯塔不满道,他和德尔塔的几位朋友虽然没有几次直接交流,但还挺喜欢他们的。

    “是的,下次不会了,我保证。”

    【如果他能把自己隐藏的秘密单独说给我听就好了,我满足了好奇心后一定会为他保密,也不用我时时遏制自己了。】他做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注意一下你身后。”是梦魇的声音。

    德尔塔一边和朋友们聊天一边装作活动颈关节地回头去看,然后对上了一双惊恐的眼睛。

    丹比耶·波尔自从知道阿方索离开学院这个消息开始就感受到了恐惧,他是知道阿方索是去做什么的,也知道外调是学院常常用来掩饰死讯的理由。

    阿方索是他在学院寻找到的少有认同他思想的人,同样希望施法者的力量能完全被贵族体系利用。并让贵族间的等级覆盖在施法者的境界等级之上。

    什么年代了,还靠纯粹的力量强弱区分高下,如果这么做,人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血统的贵贱才能决定人的尊卑!

    丹比耶真心诚意地这样认为,对于同样这么看的阿方索也抱有好感,作为学徒,自然在合作中对正式的法师作为从属的一方。

    阿方索有一个兄长在内务处有关系,而丹比耶的堂兄佩雷·波尔正好要毕业离开学院,正好能通过阿方索兄长的关系拿过胡椒俱乐部的归属权,学徒不具备管理资格,便决定先由阿方索管理,以后等丹比耶成为正式法师再交还给波尔家族。

    可两周前,阿方索却突然要为他来自奥秘之眼的一位亲人寻找珍贵之物,珍贵到阿方索只放心让丹比耶去拿。但却没有成功,因为德尔塔·范特西抢先一步,当时还有过对话,之后因为内务处的人员大量介入,丹比耶·波尔不得不停手。

    再后来,阿方索动用了内务处的关系调查了德尔塔·范特西,这件事虽然没有告诉丹比耶,但他还是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到了。

    现在,魔网故障事件后,阿方索消失,连带那位奥秘之眼的女术士也不见了,德尔塔·范特西却还活得好好的,中间发生了什么丹比耶也能猜出来了。

    他本来这次是来找佩雷·波尔探讨胡椒俱乐部归属权的问题,却没想到会撞见对方,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早不回头,晚不回头,偏偏在自己快要背对他的时候突然扳住脑袋向后拧,脸上看不出怒意,两只绿色的眼睛瞳孔挤在眼角斜视自己,好像夜间食腐的野兽一样,残忍、狡诈、贪婪种种不可名状的恶意浓缩在其中。

    【他就要来杀我了】丹比耶越想越害怕,只能装作没见过对方,拖着发软的双腿继续走,只是背影还有些颤抖。

    德尔塔嘴里正讲着炼金术士之间经久不衰的笑话,却突然停住了。

    其他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灰头发的学徒身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你在看什么?”贝克问。

    “一条鱼。”德尔塔惯例用着他们一直觉得不着调的新奇说法,只是角度原因,他们看不见德尔塔此时眼中已经没有了笑意。

    【一条漏网之鱼。】他在心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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