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多彩夜市
穿过连城市中心最繁华的步行前街、步行中街、步行后街，拐过连城最大的百货中心后面的小巷，走过那座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铁皮破桥，眼前就是另一番世态景象了。只见人头攒动，只听人声鼎沸，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各色小贩和他们的各色商品，不规则地散落在每一个角落，路边、桥边，甚至路的中心也被占用了，吆喝声此起彼伏，把路人都淹没了。这里的热闹不同于闹市区的繁华喧嚣，有的只是司空见惯的斤斤计较，小贩不会因为你其貌不扬、衣着不华就不愿意搭理你，他们甚至会拦住你，只为做你的几块钱的生意。在这里，只有卖东西的和卖东西，且大家都是老板。正所谓，老板见老板，买卖高声喊。不论贫与富，生活乐无边。
林枫和月惜一路从步行街走过来，眼见步行街那些高档店面的冷落和这里的热闹，不仅感慨万千。人都是喜欢自由的，喜欢返璞归真的感觉，与其伴着虚伪的笑脸被“看守”着逛商场，还不如在夜市里被人群挤来挤去。每个人都不是焦点，每个人又都是焦点，这种感觉让人惬意。
由于人很多，很容易迷路，林枫一直拉着月惜的手。月惜第一次逛这里的夜市，兴致勃勃地东看看西看看，林枫只得保镖一样跟在身后，叫苦不迭。月惜像个好奇的孩子，专往人群里钻，每一样新鲜事物都几乎使她开心地尖叫起来，小贩随便一声吆喝就能使她驻足许久。只要看见人群扎堆，她就会立刻凑过去，甚至跟身边根本不认识的人煞有介事地聊上几句，然后自己都笑了，开心的离开。二十块钱一件的衣服她左看右看，试了又试，问林枫要不要买，林枫总说随便她，可最后她又把衣服放了回去。林枫默默地跟在这个“爱丽丝”一起“漫游仙境”，生怕打扰了她的兴致。
前面围了一群小孩子，月惜立即围了上去，原来是一个老头踩着机器在给孩子们做棉花糖。几个孩子手里抓着棉花糖，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舍不得吃，还有几个小孩子看着棉花糖，直流口水。
“老爷爷，这棉花糖怎么卖啊？”月惜兴致勃勃地问。
“两块钱一串。”老头回答。
“这么贵，你成本才几勺砂糖而已啦。”月惜像个家庭主妇买菜一样，很熟练地讨价还价，把老头和林枫说搞懵了。
“两块钱而已啦，就算没有成本，老爷子大晚上在这忙活也不容易啊，何必跟斤斤几块钱呢。”林枫一边跟老爷爷打招呼一边说。
“好啦，就你有爱心，我是小气鬼。我妈常说，买什么东西都得还价，一毛钱都得砍，无商不奸的。”月惜刚说完，意识到老头就在边上，顿时觉得十分尴尬。
老头听月惜这么一说，哈哈大笑说：“姑娘，没事。我这生意，应该还没资格叫商人吧。本来我做这个就是半卖半送，你有钱就给，没钱就算了，这些小孩的棉花糖都是我免费给的。我生活还过得去，不用这几块钱生活。我只是退休在家没事干，到这热闹的地方找点乐子。”老头边说着边做好一串棉花糖塞到了月惜的手里，说：“姑娘，这是我老头子免费送给你的。你年纪不大，就知道砍价，将来肯定是个好媳妇啊。”
老头又话锋一转对林枫说：“小伙子，有这么好的女朋友，真不错。要加油哦。”这一席话把月惜说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可她又没法生气，只得看着林枫憋不住地奸笑。她接过棉花糖，瞬间忘掉了一切比身边的小孩子还开心，还跟小孩子比谁的棉花糖大。只见那小孩迅速把月惜的棉花糖揉作一团，然后笑着说：“哈哈，现在我的比你大了。”三个成年人看了，哭笑不得。
离了做棉花糖的地方，月惜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像是要和林枫拉开距离似的。林枫以为月惜生气，连忙赶上，左解释右求饶的，比陆子涧还陆子涧。哪知月惜扑哧一笑，说：“你也有这样的时候啊，哈哈，看你刚才猴急的样子。好吧，原谅你了。”林枫大呼上当，拉住她的手说是要惩罚她，月惜尖叫着边逛边溜，在茫茫人海中，一路散发着迷人的暧昧气息。
月惜在一处卖小古董的地摊处停住了，蹲下来不停地把玩一个画有人物的插牌，爱不释手。她把林枫拉过来看，还很专业地指给林枫看这里好那里好，只见人物画得栩栩如生，材料也不错。林枫不语言，只是微笑。
老板一看生意来了，像背台词一样说出了那句电视剧里听烂了的话：“姑娘你可真是好眼力，这插牌可是我的镇摊之宝，象牙插牌，明朝的东西，值得收藏。”老板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表情极其丰富，头还不停地摇晃，比资深演员还专业。
“这叫什么？插牌？不是书签吗？”月惜的三连问差点没把老板问晕过去。林枫彻底给逗乐了，笑着说：“这不是书签，叫作‘插牌’，古代爱风雅的读书人把它放在书桌砚台旁边作一个微型屏风，用作装饰。属于书房清供的一种。”老板听了连呼懂行。
“原来这样啊，古人可真会附庸风雅。你我好歹也是写文章的，就买了它吧。”月惜克制住尴尬，小心翼翼地说，生怕再生出什么笑话。
老板一听有人要买，立刻来了精神，脑中备用台词又适时地调了出来，拍拍胸脯颇为豪爽地说：“卖别人都是五百的，这么老板这么识货，就给你打个八折，四百块拿去吧。明朝的象牙插牌，放在书房倍有面子，而且将来铁定升值，包赚不亏。”
月惜一听一下子就少了一百块，立刻心花怒放了。可她刚要掏钱，林枫按住她的手冷笑着对老板说：“先纠正你两个错误，第一，这象牙插牌起源于清朝，明朝根本没这个东西。第二，你这插牌毫无象牙的晶莹圆润，我没猜错的话，分明就是大理石做的嘛。”
老板听这么一说，知道遇到高手了，后悔自己刚才说漏嘴，一下子不知如何回应，面部表情是阴一阵晴一阵。林枫接着说：“再看这人物画，线条不够流畅，色彩也不够饱满，还有这人物的脸，竟有些模糊，不够细腻，但凡专业的画师不可能是这样的水准。”老板彻底拜服了，他也不生气，连忙赔笑说：“佩服佩服，这位老板真不简单。这样吧，四十块钱，你想要就拿去吧。”
“五十吧，行情价，老板你也不能吃亏啊，这么晚做生意也不容易。”林枫说。
老板一听乐坏，宰人没成功，倒遇到个知己。
“老板你这个插牌是一套十二个吧。”林枫问。
“这个你都知道。”老板一脸吃惊。
“你看这画，分明就是《红楼梦》中史湘云醉卧芍药因。史湘云是‘金陵十二钗’，肯定还有其他‘钗’的，我要黛玉读《西厢》的。”林枫说。
老板不敢怠慢，连忙翻出还没拿出的存货，林枫一眼就看到林黛玉的插牌，兴冲冲地买下。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月惜已经走远，看样子这次是真生气了。他急急忙忙赶上。
“气人气人，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好东西，被你这么一说，原来不是个好东西。”月惜生气地说。
“都怪我，我错了还不行吗？”林枫告饶说。
“不行！”月惜一脸正经，直丁丁地看着林枫。
“我刚才要是不说话，你真准备买下啊。”林枫说。
“买下就买下呗，我花五百买下的是那个我觉得好看的书签或插牌，哪怕它是用泥土做的，它都值。可被你那么一说，五十块我都嫌贵，可笑的是我刚才还因为两块钱跟人家斤斤计较，真是气死人、丢死人了。”月惜说着说着，又气又笑，一个劲地轻轻地捶打林枫的胸口。
林枫稍宽心，笑着说：“有什么好丢人的。这样，你就当这个是五百块买的真品象牙插牌，看，多漂亮，往书桌上一放，多有韵味。”
“我是不是很无知很幼稚啊？”月惜突然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枫，用孩子哭诉的语气说：“在你面前我就像个小孩。”
林枫轻轻地刮了下月惜的鼻子，笑着说：“别这么妄自菲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我只是夜市逛得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了解得多而已。可要论起小说中对情感的捕捉和描写，我是万万不及你的。”月惜一听，脸上又露出了微笑，林枫拉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前面就是书摊区域了，
路边成山似的堆放了一摞一摞的书，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纸张和浓厚油墨的呛人味道。书籍的种类繁多，可谓什么都有，各个领域只要能拿上桌面谈的，能说上一席话的都成了书。有书法字帖、医学小常识、减肥瘦身美容宝典，还有打着“机密”字样的政坛夜市、名人回忆录，还有从三皇五帝到近代军阀的各种正史、野史、秘史甚至艳史。比例最大的要文学类书籍，盗版书商图省事，直接每个作家出个总集，都厚得跟砖头一样。从摆在书摊位置的显眼与否以及书的厚度，大致可以看出一个作家现阶段的影响力和实力。
月惜不看文学书，也不堪美容书，竟对烹饪书籍十分感兴趣，砍了半天价，花十块钱买了三本。一看封底标价，三本加起来接近一百，连呼自己赚了。书摊老板站起来找钱的时候，身后的书引起了月惜的注意，月惜激动地说：“看那些书！”
林枫拉了拉月惜的衣角，小声地说：“别这么大声啊，那些书是那种书。”
“哪种书啊？”月惜不解地问。
“就是那种少儿不宜的书籍。”林枫不好意思地说，同时脸上也带着坏笑。
“我的天!你竟然写过黄色书籍，失敬失敬！”月惜搞怪地说。林枫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让她小声点，不要乱说。
“看那书，封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林枫著。哈哈！”月惜大笑道，林枫则尴尬得不知所措。一看林枫这样，月惜彻底乐坏了，好像刚才自己的郁闷一下子得到了释放。
林枫怕路人知道，央求月惜说：“姑奶奶你别说了，我在这儿被认出来就遭了。再说，你跟个流氓作家同游夜市也不光彩啊。”
见林枫这般，月惜捂嘴偷笑。
林枫恨恨地说：“这些下流书商，总是把他们的烂书加上知名作家的名字。他们的书是好卖了，我的名声可被他们毁了。”
月惜拍拍林枫的肩膀，笑着安慰说：“想开点，这起码证明你现在是知名作家，应该开心才是。”
林枫翻了个白眼，说：“要不我们到老板身后好好翻翻，或许还有安月惜著的书呢。”
“不要！”月惜大叫，拉着林枫就走。
走着走着，月惜又忍不住笑起来，说：“要是于姐知道了，又得夸你创作领域广了。而且我预感你要多很多男粉丝了，哈哈。”
“满脸胡子、双眼无神、形销骨立的单身男子粉丝？”
哈哈哈哈。月惜笑得更欢了。
对林枫来说，被冒名写黄书可真算郁闷的，但能让月惜这般开心，一切又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