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西煌东离
“生死？”淮昭听闻盘古之问，心中不禁掠过一阵荡漾。
老神此问何意？
是的，来到这无尘境中，除了再次被佛师尊渡入菩提空境聆受点悟，以及乍遇青城丈人和仇天沽外，这十八年的生往再无大的殊异不同。这所有的经历，按理讲应当终了在这水下迎阳古境的盘古绝阵中，而后，即是随遗天老祖跃入那浩荡时空
可是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淮昭突然意识到某件事，心里猛然咯噔一紧。
在无尘修境中的十来年历炼，按遗天所述是要将自己生往重历一遭，以这神奇上境时空凝聚之力得获神修捷径，而且当下自己也恢复到了来时的元化道层次，假使能顺利破回凡尘，不出意外可得惊天大晋。但是，遗天师尊，包括眼前这盘古老神，都没有告诉自己如何结束这生往重回，难道我还要按那来时之路，再次跳进那开天巨斧中的新一轮浩荡时空中去吗？如若这般，岂不会困在一个死结一般的循环里，永无休止，无法脱身了？
上神的话变了，淮昭知道，答案，一定在盘古老祖的这句话中。
若逢生死？
我王淮昭为了大道，从来不惧生死。
“当真吗？”小子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却在质疑。
一名踏上漫长修途的修者，当然会时刻仰望无限且绵绵而至的未来长路，渴求那种得晋大成的喜悦。可对生死这话题，谁都异常清楚，这苦修岁月中，骤然殒没是无时不刻要面对的残酷。
与强敌对决时，可能死；修行误入歧途走火入魔者，可能死；还有那所有修行人期颐渴望但又同时惧畏忧心的天劫，以及遗天讲过，至今让其后怕不已、惊天恐怖的神劫。这所有的，哪一件不是眨眼间的刹那，或许不带任何征兆便忽然降临。一不小心，命运就会肆意结束一切，让你魂飞魄散，元神尽灭。
我不怕死，但是，我现在不能死。家仇未报，大任未酬，还有自己的所亲所爱，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他们为了自己悲痛。
“你怕了？”王淮昭这略显犹豫的思虑，有些明显了，果然盘古老神又补了一句。
“上神，弟子无惧。但，我还不能死去。神尊之意，请恕弟子一时无法领悟。想请神尊示下，我这生往到此，还得再入此间那浩荡时空吗？”
“此处，可是无尘境，你只是重历生往而已。你以为老夫在凡尘迎阳岛海底斧头上那个窟窿，这里也有么？无尘破入临宇，自在别处玄妙所在。”盘古话语中隐隐带着一些生气。
淮昭知道上神误会自己贪妄，忙叩首道：
“上神息怒，弟子并非贪图临宇境的神造，此番得天恩厚佑，得入无尘已心怀惶恐，小子自知修行当敦厚以往，不得贪机取巧。请上神明鉴！”
“你这般自知便好，只是你在这无尘录得如此造化，便想回返尘世，没那么便宜的事情。这生死之验，你还得受领。凡事有来有往，有得有失。你别就想这样得了天大的造化，在无尘境毫无建树，便寻得仙母圣坛，回去尘世。当然了，首先你得活着回来。”
听老神话语，淮昭知道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盘古早已经定好了，所谓的生死之验，必定凶险异常，自己需要全力应对。
淮昭长出一口气，释出心怀重压，目力坚定地再次叩首禀道：
“弟子遵上神之命，愿置死地而后生。”
“哈哈哈，甚好！老夫助你破入无尘，你帮我做件事也不为过。听着，无尘东离，暗煞冥河封眸墟，去把老夫的右眼取回来，这些畜孽欺我只余魂灵，也该还给老夫了，几万年过去了，我要再看看这万千世界。若你留得性命，拿到我的眼珠子，去无尘西煌聆禅院北麓玺花涧，我等你。至于所循所往，问你的鬼武吧。”
言罢，盘古雄悍头颅周遭泛起一阵眩目的白光瞬间不见。
淮昭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海边的石崖上，那生往重历中的盘古神迹，连同老神和巨斧已消逝无踪。
“这才是真正的无尘境吧！此处景象与我生往凡尘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啊。”
淮昭四顾周围，只见风紧云轻，海波翻涌，天际辽阔，不禁感叹造物神奇。
“恭喜修主，你无尘境的往生历炼得成了。”
未等淮昭呼唤，鬼武天沽的声音已在内化中回荡开来，他自然也闻听了盘古上神之命，小子明白，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只有仇天沽才能帮他了，而遗天师尊，虽也在此境，但依他所言，那几千年的生往重历，要终结还遥遥无期。何况，即便以遗天在尘世顶尖的修行造化，在这奇妙的修境里，保不定也难称翘楚。
“鬼饮前辈，虽让你屈尊做了我的鬼武。淮昭有请，能否以后不要叫我修主。晚辈实在愧不敢当此称谓。您生前乃义薄云天的大德高修，我们虽为名义上的主仆，但我仍尊你为长辈。您就叫我淮昭吧。”
小子言语恳切，天沽魂灵中意念一热，迟疑了片刻答道：
“这个，好吧。”
“天沽，我曾在幽荧圣境听幽荧说过，盘古上神的双眼，乃烛照和幽荧生往根本。当年魔界四大元尊取走了盘古神眼，并以之要挟两仪圣兽。老神所说的右眼，按幽荧曾讲，应是她在远古纪年，由盘古化月的起源神物，不曾想，这神奇居然被魔界藏在无尘境。我曾听你说过，这暗煞冥河在无尘之海东岸，我该怎么去？”
“呃，淮昭你莫急。此番盘古上神给你差使，老夫以为，是想要你在无尘修境得到历练，开拓修者眼界。我们要重回凡尘，须在仙母圣坛找寻回返通道，但听我祖师讲，圣坛自古为仙魔必争之地，我也并不知晓其确切所在。我想按盘古神尊之命，差你此行，如得顺利功成，他定会助你回返尘世的。”
“我一定要回去！”
淮昭眼神执着，望着远处的海天一线，思绪千万。
凡尘中，他还有太多牵挂，他必须回去，春秋师尊、静然师太、淳远大和尚、梦池他们现在到底如何了，那两年多前，刚刚经历仙魔血战的世间，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见淮昭若有所思，天沽也没有多问，接着又解释道：
“这无尘境如凡间一样，仙魔并存，依旧长年兵戈不断。两方以无尘海为界，争斗从未停息。据师祖讲，因海中仙母岛上圣坛连通上下修界，双方的争夺尤为激烈。西岸这边仙灵繁茂，为仙修所聚，名西煌境。东岸为魔道盘踞，被妖孽荼毒所害，万物荒芜，鬼魅丛生，史称东离。盘古上神要你去的暗煞冥河，为无尘魔界群魔汇聚之地，凶险无比。”
“天沽前辈，我们如何得去？”
“御空而往，三日可至。只是淮昭，你独自前往，并非上策。”天沽的回答带着莫大的忧虑。
“无尘中的魔孽，大多是突破人修的格修魔徒，淮昭你在这里的收获，须得回返凡尘才会有突飞猛进。不瞒你说，你现在的实力，要独闯暗煞冥河，非但难获盘古神眼，恐有不测。依我想法，不如去西煌，求助聆禅院的仙修作为强援为宜。”
听闻天沽提醒，淮昭这才反应过来，感到好不惭愧。
自己居然以为得获重生历练，便能叱咤纵横。方才天沽的提醒，他才想起，这里，可是无尘修境、格修之地。
即便遗天师尊在尘世顶尖绝世的实力，也得对无尘令使躲躲藏藏。他忘了一点，这里的修者不论仙魔，哪个不是格修起点。或许这里任何一个末流修者，不论在西煌还是东离，也肯定要强过自己百千倍不止。
踏入修行以来，淮昭经常自觉难堪的，便是每每收获一些晋取，残酷的现实就会即刻跳将出来，将他初初萌发的自信打回原形。
“天沽前辈，淮昭自大了。就应你言，我们现在去那西煌聆禅院，看看可否寻得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