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叱咤少年（上）

    半个月后，大理府，临近落日时分。

    亘古巍峨、峻秀青翠的苍山，终年浓云卷绕。一道道壮美绚丽的霞光正透过斑驳的云层，赶在即将被苍山山廓遮挡前，快悦地透射到烟波浩渺的洱海上。自下关奔啸而至的劲风，将水面那一大片金色吹得欢乱流荡。正可谓：

    六诏山川景物华，风花雪月舞云纱；

    浮香玉露应犹在，苍山不墨千秋画。

    余晖下，大理城门外走来一位穿着怪异的青年。只见此人约五尺多身材，满面污垢须发零乱，穿着明显不太合身的衣物，那肚脐端端露在外面，引得一众路过的行人皆掩口偷笑。不用问，这正是那刚刚从上界神境录得造化的王淮昭。

    小子青涩，也颇感难为情，赶紧打听着寻了一间布料店，买下几身衣服，又找了家客栈洗净身子，便到楼下叫了饭食吃将起来。

    太久未闻肉香，转眼间几大块熏肉狼吞虎咽下肚，小子差点噎住，刚端起一碗茶水正要饮下，却见客栈门口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男子，衣衫不整，身上还似带有血迹，进门便奔掌柜大声哭嚎起来。

    “哥，哥啊！莲妹和两个孩儿，被水妖害死了”

    那掌柜一听也是又惊又悲，老泪夺目而出，赶忙扶过男子问道：“妹夫，这不前两天捎信叫你们来大理城中吗？为啥就是不听哥的呀，哎！”

    “我教莲妹快来，她非要拾那晾晒的渔网，说多一日无妨，没想到昨晚就遭了妖怪，呜呜呜可怜阿莲和我的两个孩子啊。若非后面来的女妖和那男妖抢食孩儿血肉打斗起来，我也是逃不出来了。呜呜呜”

    “唉，真惨啊。老兄弟，看来喜洲那妖怪越闹越厉害了。”

    旁边桌上两位食客见此景也是低声说起话来，却碍不了淮昭听了个仔细。

    “什么，官府不是上月请了一帮道士来除妖么，怎的，那水妖还在？”

    “除什么呀，听说那些水妖能化人形，经常变作俊男美妇，魅惑于人，至夜晚便露了形态，摄了那魂魄精血，听说，昨夜还有其他不少人也遭了殃。”

    “乖乖，最近不要克那洱海西边了，这等祸害，吓死人了。”

    “可不是咋的，这喜洲村近几个月来已有数十人被妖怪害了性命，此孽障专门吸人魂魄养它妖体，那喜洲村几乎都搬空了。他们说有几个大难不死的，见过那妖孽原形，那家伙，人身鱼尾，直立有一丈之高。官府悬赏修者杀妖，可那些揭榜的和尚道士就没一个活着回来的啊。”

    淮昭听在耳里，心中想道：“这世上还真有妖怪？吸魂摄魄害人性命，如此作恶，罪不容诛。我王淮昭既踏修者之路，岂能坐视妖邪祸害苍生百姓。便去会会那妖孽，也好效验自己金丹得获后的本事。”

    小子心中合计停当，当下几口填饱肚子结完账，便出了大理，向本地人问了方向，便往那海西喜洲赶去。

    淮昭自春秋子处并未习得御空之术，故而赶路颇为费劲。此刻只能驭动修为，在那洱海边的驿道上跃步腾挪，那姿态看起来有些滑稽。

    小子在那剑川石窟得菩萨化入上界幻境点拨，习得佛家天殊乘诀，得以驭动那佛尊敕赐沉寂已久的佛宗无量真元，冥冥中已突破常理，初初步入佛道兼修真途，可谓前无古人的造化。要以他现在金丹已结的修为，御气破空只是缺一记尚未修习的御空道诀而已，只是当初春秋子又怎会想到淮昭能得此般奇妙机缘，精进至此。

    不到半个时辰，淮昭已接近喜洲村口牌坊，暮色沉晚，那村里已是鸦雀寂静。看来这水妖已经将本地村民都吓往了别处，空荡荡的村落伴着晚风瑟瑟，凸显出一派凄凉景象。

    正感叹间，自东面来路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淮昭急忙纵身跃上一家地势较高的村民屋顶隐匿起来，便要看看来的是何路子。

    只见道上一共来了三骑，马上有二人为官府差使模样，余下之人白衣负剑，英气凛凛，一身豪侠之气。

    三人在村前提马驻足片刻，其中一位官差揖手道：“秦兄，府兵调拨要迟缓些，正往此处赶来，少时就到。”

    淮昭定睛一看，那秦姓剑士竟隐约在哪见过。再一回想，却正是当年南安大庾救过自己，父亲座下阳明五子之一的秦冲，只是数年光景，这俊朗侠士已明显多了几分沧桑面相。

    原来秦冲自料理完守仁后事后，面对宦海沉浮，已是心灰意懒，不多久便辞了官职，回了阳明书院安心钻研师傅的心学大道，不问世事。不料数月后却听绍兴同门来报，说冥龙教掳了师娘，不知去向。惊惧之下，秦冲感念恩师知遇，数年来便在各地探寻淮昭母亲下落，却一无所获。

    一月前，在那湘南与任指挥使的同门喝酒，谈起先师守仁时，才在席间听说，六年前曾得到消息，王淮昭已被东厂造影通缉，并在滇中剑川出现，但尚未拿获。

    秦冲诧异淮昭不在山西五台禅院，竟出现在滇西，心中思量，恩师儿子难道也为魔教所掠？急急间连忙写了封书信给淳远大师，过了数日，实在耐不住心急如焚，便不等淳远回信就赶到了云南，找了大理府中昔日同门相助。数年来，不知差了多少人手四下打听寻找师娘母子下落，却并未得丝毫踪迹。

    近日正踌躇烦闷间，闻得这妖怪在洱海边作乱祸事，秦冲为人侠义，历来不信鬼神之说，不以为然，便向那官府请命，来为民除害。那知府正为水妖之事发愁，见阳明高徒要出手杀妖，便拨了府兵相助。

    眼见这村落萧瑟景象，秦冲道：“世间作妖者，多为恶人作乱。我今天倒要看看这妖徒生了几头几臂。沈大人，府兵到后，不可分散，作十人一队，相邻着仔细探查为妙。”

    夜色降临之时，百余名府兵擎着无数火把赶到，兼有步刀手和弩队，那沈姓官差便依秦冲所命，将属下按十人分拨，在那村落中查看起来。

    而此刻，喜洲村内一座民居檐顶，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正目视着村口的一切。